第八章 死不起

    天已经擦黑，威廉少年们的聚落还不见有人来。

    河床中，飞艇已经消失不见，耸立的是一个小型钢铁城堡，新大陆的标准制式一体小型铁堡，陆铭顺手召出来的，现在二十多个人都在小型中空的铁堡内。

    这种铁堡就好像中间挖空的铁盒子，四壁高四五米，有射击位射击孔，十名奴隶火枪手，每两人警戒铁堡的一个方向，其余两名，在铁堡壁垒旁的踏板上游弋。

    杰克在铁堡一面耸立的瞭望台上，用望远镜观察着远方。

    此时陆铭摸出了一摞盒饭，热乎乎香喷喷的，储物戒指里，盒饭也有几万个。

    元庆拿了二十几个盒饭，元霸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奴隶们便留下一人继续警戒，另一个沿着滑梯从铁堡射击位滑下来，和角斗士奴隶一起排着队来元庆处领盒饭。

    位置离得陆铭休息的地方有些远，南域奴隶和主人的关系，真是那种影子都不能落在主人身上那种，很多奴隶传统如天条一样不可忤逆。

    陆铭身边，是塞赫美特、洋尤姬和张小娘子。

    其盒饭和奴隶吃的也不同，是牛排、海鲜肉饺之类。

    奴隶们则是两荤一素的盒饭，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佳肴，毕竟出外勤，每日伙食都是福利版。

    而如果用第三大陆伙食标准的话，这种两荤一素的盒饭，那真是龙肝凤髓不可想象的美食级别了。

    “先生，我去替换杰克下来用餐？”洋尤姬三下五除二将大块牛排和十来个小饺子塞进肚子，她蓝发碧眸，精致的小女孩儿版秀气浅蓝制服衣裤，很娇小的可爱萝莉一般，但饭量可不一般。

    作为极为优秀的狙击手，她自然觉得替换观测位也是她的工作。

    陆铭笑道：“那边有安排。”

    果然，瞭望杆下，已经有一名角斗士奴隶沿着滑梯往上爬，那是一名弓弩手角斗士，观察力很敏锐。

    陆铭看向坐在自己旁侧很秀气小口小口吃饺子的塞赫美特，她并没有要牛排，十几个海鲜小饺子就能果腹，而且，她很爱吃饺子。

    当然，如这种海三鲜小饺子，并不是北域汉人习惯的那种菜肉掺和在一起的，其实就是纯海三鲜，蟹肉、八斗鱼肉和虾仁肉，没什么杂味很是鲜美，比较适合西洋人的中餐入门。

    她现今时刻都穿着“青铜战衣”，说是铠甲，但看起来质地就好像青绿色的塑料铠甲，很廉价的COS材料一般。

    也确实，虽说圣战士铠甲失去了神效，甚至不能再虚体化，但自然还是有其特异之处的，比如确实极轻，和塑料材质一般，但防护度却和钢铁板甲没什么区别。

    而且虽然降格为了“绿装”，但颜色还是很鲜艳漂亮的，穿在塞赫美特身上，真真就是银发银眸的美少女冷酷战士。

    “铠甲虽然轻，但一直穿着也不舒服吧，一会儿我拿个帐篷来，你自己好好休息下，去了铠甲吧。”陆铭说。

    塞赫美特轻轻摇头：“没关系的，我不累。”

    陆铭点点头。

    这时，瞭望台上端着望远镜眺望远方的角斗士奴隶喉咙发出古怪的音节，就好似一种鹰在骨碌碌啼叫，而下一秒他才反应过来，拉动旁边灯绳，堡垒外的探照灯猛地射出远光，光柱向远方游动。

    这个被陆铭起名“箭鹰”的角斗士奴隶，发现敌人后第一反应还是以前一般用特殊音节示警。

    不过，他虽然也经过了哨兵的培训，但毕竟时间还短，一时忘了望远镜里能看到的敌人其实还远，还在几公里外呢，探照灯还根本照不到那里。

    陆铭笑笑：“应该是威廉少年们的聚落来人了。”

    趁着夜色而来，那说明还是充满敌意的，大概有点不信威廉少年们描述的己方的强大，还是准备能杀人越货就杀人越货。

    ……

    钢铁堡垒南面几盏探照灯的灯柱射在远方一千米左右的距离，光柱又分别向左右游弋，令外敌想无声无息抵达铁堡变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可能也吓到了潜伏的“客人”们，好久都不见人影进入河床探照灯的范围，哪怕杰克正用高音喇叭，要他们放心走过来，不会攻击他们。

    其实用高音喇叭在很多地域还是有招来凶兽的危险的。

    因为荒漠中不但有落单的凶兽，也有早期和其他凶兽群争夺城镇失败的流浪凶兽群在荒漠中流浪。

    不过这类流浪凶兽群通常实力坐大后便会继续去争抢城镇的领地，应该不会出现在这一带。

    因为这里距离最近的河东镇已经很远了，何况河东镇小小城镇，也不值得被多个凶兽群争夺。

    飞艇来时，并没有在沿途见到流浪的凶兽群。

    半个小时后，也没见聚落人进入探照灯区域。

    然后，钢铁城堡大门缓缓升起，一辆草绿色坦克慢慢驶出去。

    几分钟后，钢铁庞然大物停在了探照灯灯柱里。

    坦克内五个人，陆铭和张小娘子在后部炮舱的位置，元霸和元庆在驾驶舱的驾驶位和机枪位。

    张小娘子身为军医，却填装炮弹，瞄准调教特别熟练，她名字很有东方风韵，实则是个红发棕眸的辣妹，一袭淡蓝色女军官款制服衣裤，此时按动红色发射按钮。

    前方几百米外的一处土丘“轰”一声，好似地震一般，泥沙飞溅，躲在附近沟壑中的几条人影突然惊叫着四散奔逃。

    此时陆铭掀开坦克盖，和紧紧挨着自己的塞赫美特钻出了坦克。

    塞赫美特挡着陆铭半个身子，嘴角有些撇，因为是陆铭要求她保护好他的。

    第一次，陆铭变成了很惜命的胆小鬼。

    陆铭也有些无奈，在这里，真的死不起，如果在这里头颅被人打烂了，自己就完全和第三大陆失去了联系，到时候真不知道第三大陆这些自己的人，要遭遇什么了。

    “你们的首领，来一个！魔术师三先生在此！”下了坦克的元庆粗着嗓子大声喊。

    好半天后，一条黑影慢慢走过来，来到了探照灯的灯柱里。

    衣衫褴褛的男性，也看不出多大岁数，因为脸上都是泥土，头发也脏兮兮一缕一缕的，完全就是和平世界的叫花子那种。

    和叫花子不同的是，他的手腕、膝盖等一些位置，绑着几个满是锈迹的铁片，看来就是他们尽量装备的装甲了，而且并不是防护心脏头部等要害，而是保护的受伤会影响继续作战或者影响逃跑的躯体位置。

    陆铭不由转头看了眼塞赫美特，塞赫美特这种甲具，在这个世界也完全惊世骇俗了。

    “我是疯癫的亚恒。”叫花子抚胸微微躬身，“很荣幸见到三先生大人！”

    和转轮杰克的乡音又有些不同，但和南域语言还是接近，陆铭能听懂。

    陆铭笑笑：“最近我摧毁了凶兽的一个巢穴，重建了我大陆城邦文明，为河东城邦，想来你应该得到消息了！”

    “是的大人，我听了少年威廉的低语，但还是感觉不可思议。”疯子亚恒眼珠转着，“听说大人还有会飞的巨大气球？”

    他满脸脏泥，看不出表情，但陆铭知道，他肯定是不相信少年威廉的话，大概以为自己给少年威廉灌了迷幻剂之类的野草汁吧。

    “我很欢迎你来我的城邦参观，因为河东城邦将会对所有爱好和平的聚落人开放进行自由贸易，由我城邦提供安全保障！”陆铭微笑指了指身后，“你可以跟我一起乘坐飞艇去我的城邦。”

    看得出，疯子亚恒愣了下后，眼珠快速转动，显然在考虑利弊得失。

    “有什么好怕的！”元庆不耐烦瓮声瓮气的：“要杀光你们的话，刚才一炮就能将你们轰成渣子！”

    疯子亚恒听元庆的话却没有动怒，而是打量着草绿坦克高高翘起的炮杆，呢喃着道：“这就是火炮么？”

    在凶兽潮之前第三大陆毕竟发展到了十八世纪中期，火炮必然是有的，词汇和传说想来也传了下来，但自然很少有人看到实物，转轮杰克也说，只有几个最大的聚落，才有先祖留下来的火炮，而且修修补补下，还能使用的怕也不多了，他也是听说，还没去过最有名的那些聚落，毕竟距离太远，最大的一些聚落，听闻都在大陆中部或者南部。

    据说还有个武力极为强大，更是和平安宁的天堂镇，根本不惧怕任何凶兽，而且欢迎任何聚落的移民。

    这里极北的聚落人很有一些冒险踏上了去往南部的漫长旅程，希望能进入那天堂一般的所在。

    但有没有人找到就不知道了，那些冒险者并没有安全回转的，本也是，找不到死在半路就不说了，便是寻到了，又怎会再冒险回来？

    不过杰克是不相信这个传说的，他认为是凶兽潮最肆虐时，那令人绝望的时期，一些人类的智者编造的谎言，为的是令聚落民们还存在希望，还有勇气活下去，因为人类如果没了梦想没了希望，那距离湮灭在历史长河中也就不远了。

    对这点，陆铭倒是觉得杰克不亏是著名冒险家，还是很有一些自己见解的。

    杰克还说，就算真有天堂镇，那也是河东城邦，这里才是真正的天堂。

    这些念头在陆铭脑海一闪而逝，对疯子亚恒一笑，说：“请吧！”

    陆铭迈步而行，塞赫美特跟在他身旁。

    坦克在后面轰隆隆缓缓而行。

    对黑暗中，疯子亚恒做了些手势，随之也跟了上来。

    末世聚落的首领，自然都不是一般人物，生死对他们来说，有时候并不是那么可怕。

    而回到钢铁堡垒前，就在疯子亚恒眼前，那钢铁堡垒和坦克消失不见，巨大的飞艇慢慢从虚空中漂浮出来。

    疯子亚恒眼神里全是震惊，大概此时才明白“魔术师三先生”这称呼是怎么来的吧。

    但在他跟着大部队登上飞艇前，在原来钢铁堡垒以及坦克的位置暗中做了些记号。

    陆铭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心中一哂，他必然以为自己是用某种障眼法将这些东西变得看不到的，实际钢铁堡垒、坦克等，还在这里附近。

    他说不定就盘算如果能安全回转，就要来这里将堡垒和坦克寻到，并占为己有。

    ……

    飞艇缓缓升空，回程陆铭稍微加速，抵达河东镇不过一个多小时。

    疯子亚恒被允许在城内规划中的贸易市集转了转。

    这是城内同样被铁丝网圈起来的区域，面积大概类似陆铭前世的大贸易市场，很多奴隶正在砌墙，其将会和城内完全隔绝，从外城进入市集后，就是独立的区域，想肉眼探视城内情形都不可以。

    在一名奴仆引领下，疯子亚恒甚至去洗了个脸。

    陆铭渐渐入乡随俗，虽然自己的部下包括所有奴隶在内，清水还是该咋用咋用。

    但外来人用水，比如给疯子亚恒打来的洗脸水，是奴隶们洗衣服之类等等用过的脏水。

    饶是如此，亚恒却立时先咕咚咕咚在脸盆里喝了小半盆进去，想来平素能喝到的水，比这还脏许多呢，而且还未必能管饱。

    见到这一幕，便是领着他的瘦瘦女呶都目瞪口呆。

    陆铭也没接待亚恒什么点心茶之类，和给少年威廉们一样，瑶瑶给他端来了一块黑面包。

    亚恒等不及一般，立时拿起来往嘴里塞，立时眼睛睁大。

    同样是黑面包，城邦人的这种面包松松软软，入口即化，简直太难以置信了，这辈子别说品尝到，就是想象也没想到过，面包的滋味会这样美味。

    陆铭看他脸上陶醉的神情也有些无奈，从没想过，笑话里说硬邦邦能砸死人的黑面包，在这里却成了超级美食。

    “亚恒，如你所见，我们会提供这种面包和一些水资源进行贸易，大家互通有无，附近聚落之间，也可以来这里交易嘛！我们提供安全保证！”

    陆铭也明白，自己所说附近的聚落，其实大多来这里都得走上几天几夜，亚恒聚落来此间要两天两夜，距离还不算远的。

    “我们很乐于和先生的城邦交易！”亚恒面包咽下肚明显精神了许多，站起身再次微微躬身。

    陆铭笑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贸易点呢，离我们施工完毕还要几天，所以你也不用急。”

    “先生的城邦，需要什么呢？急需什么？”亚恒转着眼珠问。

    陆铭笑道：“我主要还是提供安全贸易点给各聚落，我们从中抽取少量费用，另外见到一些我们需要的货品，到时候再说，暂时也没什么特别急需的。”自不会说是看上你们的石头币了。

    亚恒有些失望的摇摇头。

    “那么，我着人送你回去？”陆铭笑着说。

    “我还是自己走吧，谢谢先生，但我想步行回聚落，也再次认认路。”亚恒眼珠转呀转的。

    陆铭心里一哂，这厮是想沿途回去看一看钢铁堡垒被障眼法掩藏之处吧？

    也不说破，陆铭笑道：“好，我着人送你出城！”

    “很荣幸见到先生！容我卑微的告辞！”亚恒再次躬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