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愧对列祖列宗

    第二日。

    黛玉醒来，天还未亮，外边冷飕飕的，她拿出手机躲被窝里看一会子书。

    过了一会，紫鹃进来叫她，黛玉才懒洋洋的起了。

    正梳妆时，香菱从外边回来，惊奇的跟她们说道：“姑娘听说了吗？琏二奶奶昨晚住在园子里！”

    “啊？”

    黛玉惊讶看向她，紫鹃忙问琏二奶奶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得知事情后，黛玉派了个小丫鬟去打听，不久后，丫鬟没来，反倒是楚祯跑步来了。

    “昨晚凤姐姐住进园子里了？”黛玉问他。

    楚祯点头，“我回去的时候刚好遇见，他们夫妻闹别扭呢。”

    黛玉歪着头看他。

    楚祯一脸无辜。

    黛玉噗嗤一声笑了，脆声说：“待会我去给老太太请安，再听凤姐姐怎么说。”

    “去吧。”

    楚祯拧了拧她香腮，起身准备回去。

    黛玉叫住他：“你要回家去了？”

    “我回行宫……你说海城？”

    楚祯回头看她，却见黛玉已经转头看着梳妆镜，因笑道：“不急回去，再过几日吧。”

    “几日是多少日？”

    “三四日这样。”

    “下回再来，是我爹娘回家时？”

    “你叫我，我就来了！”

    “……你去吧。”

    黛玉让他走了，正对着梳妆镜发呆，楚祯又折身回来，朝她笑道：“下回我们一块去明朝如何？”

    紫鹃惊讶看来，去明朝？

    黛玉朝他眨了眨眼，“和清姐姐、宋姐姐一块儿去？去哪个明朝？洪武帝的，还是燕王的？”

    “洪武帝的，我们去应天府住几天，哦不，是去北平府！”

    “燕王要打天元帝？”

    “没错，不过我们不随军，先住北平府，等燕王找到蒙元的天元帝我们再去，凑个热闹就回来。”

    听罢，黛玉笑道：“等抓住蒙元皇帝，洪武帝就能重修元史，我父亲说过，史书里元史修得最差！”

    楚祯哈哈笑起来，黛玉站起身来，拉住他的手，笑道：“我跟你出去，恰好我要去老太太那。只是去明朝的北平府住，要准备些什么？”

    “我们现在不就是在北平府吗？天气都一样的！”

    “明初的北平府跟眼下可不同~”

    紫鹃听着两人的话，虽早知道楚大爷的神奇，可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竟然能带着姑娘去明朝游玩，还能见到燕王……燕王就是造反的明成祖吧？

    ……

    跟楚祯聊了一会后，黛玉心里好受了不少，知道今年之内，大约就能跟他长久的在一起。

    她来到了贾母屋里，见王夫人等都在，便先给老太太请安。

    “林妹妹昨晚睡得可好？”

    贾宝玉也在，目光紧紧看着她，夏金桂就坐一旁，神情有些难看。

    黛玉笑道：“尚好，多谢宝哥哥记挂。”

    “妹妹又客气了！”

    贾宝玉正欲和她多说些话，迎春三人就来了，也给老太太请安。

    一会儿后，贾琏也来了，但他并未入座，请安后就走。

    不过，他才刚出门，众人就听到王熙凤的声音传来：“老太君，我来给您请安来了！”

    “老太君？！”

    黛玉、探春、鸳鸯等人都面面相觑。

    “你又胡说八道什么？什么老太君，连称呼都不会了！”贾琏训斥她。

    “哟，这不是琏二爷嘛？”

    贾母听得直皱眉，吩咐道：“让他们两個进来。”

    鸳鸯忙出去请。

    很快，黛玉就见到贾琏与王熙凤一前一后的走进来，王熙凤先来请安，口称：“老太太！”

    “伱不是叫我老太君？”

    贾母怪罪道。

    王熙凤默不作声，只是抹着眼泪。

    众人见她这样，都知道坏事了，以琏二奶奶往日的脾性，就算是喊老太君，插科打诨一番也就过去了。

    如今却是这般样子！

    夏金桂幸灾乐祸，嘴里却说：“老太太瞧瞧他们两，东府才刚闹出抄家的事，他们在家里也不安宁，存心是想把老太太气死！”

    “你胡说些什么？”

    黛玉冷笑道：“什么死啊死的，大早上说些不吉利的话！”

    夏金桂脸现怒容，可又顾忌她神仙妃子的身份，只得忍下。

    贾母歪在炕上，“你们还要怎么样？难不成真要分开过？”

    众人齐刷刷看来。

    王熙凤冷声道：“他要娶新媳妇，我这旧的母夜叉还要来做什么？连休书都写好了，我待会就收拾东西回娘家！”

    贾琏站在那，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你背地里做了什么！”

    王熙凤心里一惊，难道是上回中秋节时……？

    贾琏说：“宝玉成亲时，你出面去借了楚大爷的五万两银子，宝玉成亲花了三万，原本两万该放回官中，却被你私自挪用了，过后你又借了楚大爷两万两！”

    王夫人转头问王熙凤：“这事怎没跟我说？！”

    王熙凤的脸色已经变了。

    贾琏笑道：“她怎么敢说？她把银子借给蓉哥儿，蓉哥儿拿去开赌场，谁知她非但没要到利钱，反而亏得连本钱也没了！如今还说什么？珍哥哥那边被抄家，哪里还能拿出银子来还？”

    正说着，贾敬进来给贾母请安，惜春忙站起来。

    黛玉等一众姑娘都惊奇。

    尤其是迎春和探春，她们从未见过贾敬来给老太太请安，即便过年时候也是如此。

    贾母对贾敬道：“你有心了，回去罢，以后安心住着吧，也不必每日来我这。”

    黛玉隐约听得出来，老太太是不想见到他。

    贾敬却没走，说道：“求老太太准我用一些银子，我去买个丹炉。”

    “你还想炼丹？！”

    贾母听了，立时从炕上坐直，声色俱厉：“你抛家弃子在道观炼了二十年，炼到如今除了给自己吃出一身病来，还炼出了些什么东西来？！如今你家被抄，儿子又做出那等没有廉耻的事，你还不知悔改，还想要炼丹，你父亲在世时是怎么教你的？！”

    老太太发怒，屋内众人都不敢吭声了。

    唯有贾敬，仍旧面色不改，道：“老太太息怒，我这丹炉不贵，两三千两银子就能买来，再买些药，等我服用仙丹，羽化登仙后，我照样能和楚神仙一样！”

    “呸！你个老糊涂东西！”

    贾母照脸啐了他一口，指着门外道：“你趁早给我出去，去你家门口看看，站门外看能不能见着贾家祠堂的列祖列宗，你还想修仙？等你升入仙界，跟祖宗们说贾家被抄了，看他们拿不拿大棒子打死你这老混账东西！”

    骂得没有丝毫客气，且提到了抄家和列祖列宗，众人都听得心惊。

    惜春低着头，不去看父亲贾敬被骂的样子。

    贾琏也顾不得王熙凤了，连忙拉着贾敬跟贾母告辞。

    王熙凤也不想多呆，正欲告辞，贾母就已经对她说：“你们夫妻的事我也管不着，休书没摁手印就不算数，眼下事情多，等过了再说吧。”

    顿了下，又说道：“这几日你住园子里，好好想想。”

    王熙凤应下来，又说道：“方才巧姐儿奶母跟我说，她吵着要见我，我想着把她接进去住两日。”

    王夫人，邢夫人都看了过来。

    贾母点头道：“这些日府里都乱，把她接进去也好。好歹也是你们唯一的女儿。”

    王熙凤坐了一会，才起身走了。

    黛玉陪着外祖母聊天解闷。

    过了一个多时辰后，文官来禀报：“林姑娘，老太太，我们老爷说，那边的抄家已经完了，东西都写在了册子上，请林姑娘和老太太一起去过目。”

    听到抄家的事，众人都着急起来，文官又说：“老爷还特意请四姑娘也去！”

    “我这就跟老太太和林姐姐一块去！”惜春忙回道。

    文官笑说：“那我回去禀老爷。”

    众人听到她把楚神仙的话传完，方才坐下来。

    贾母、王夫人等都去更衣，不一会，就都来到了行宫。

    李清照，宋婉秋，秦可卿等都陪着楚祯坐在了殿内，负责抄家的夏守忠也在，见到贾母进来后，好歹起身迎了下，算是给了史老太君面子。

    众人落座，楚祯拿起册子，说道：“宁国府那边的东西清点完毕了，皇帝前面有恩旨，所以请老太太和四姑娘来看看，看有哪些东西是四姑娘你的。”

    说罢，让晴雯把册子转交贾母。

    贾母先对皇宫方向谢恩，才用颤巍巍的双手，将宁国府的册子接过来。

    晴雯离她近，能看清楚老太太眼眶里的泪水，一双枯树皮似的手将册子捧起，像是有千斤重。

    整座宁国府的东西，都在这册子中！

    “老太太。”

    黛玉忙去安慰，惜春也走过去，帮老太太拿着册子。

    夏守忠笑道：“四姑娘不住那边，找往日的东西想来要花些时间，我先回宫里，明早再过来，四姑娘写出要什么东西，我再让人搬进园子里！”

    说罢，起身朝楚祯和李清照等人告辞。

    “多谢夏公公！”

    贾母忙给他道谢，命宝玉送他出府外。

    夏守忠走出没几步，忽然又停下，回头朝贾母笑道：“祠堂里的东西都没动，等明日老太君再派人去，将你家祠堂的东西搬走。”

    这话不亚于杀人诛心——至少在楚祯看来是。

    贾母强自笑着谢过，等他一走，泪水才滚滚落下，说对不起列祖列宗。

    王夫人等连忙再劝慰。

    夏金桂拿着册子急忙说：“老太太，咱们还是来选了值钱的东西收起来！”

    “你放着！”

    贾母冷着脸道：“这是圣上看在楚神仙的面子上，降旨开恩送给四丫头的东西，谁也不许拿了！”

    夏金桂悻悻的放下册子。

    贾母神色缓和下来，朝楚祯看来。

    “你们选吧。”

    楚祯微微一笑。

    贾母便朝惜春说：“四丫头，你拿着册子，在上面捡一些东西。”

    惜春还在犹豫，不知该拿还是不拿。

    拿了，她父亲哥哥怕是又会来找她要回去，她平白又受到牵连。

    “四丫头，拿着罢！”王熙凤和王夫人等都劝她。

    直到秦可卿说：“四姑娘选些好的、值钱的东西，等将来出嫁了也好当作嫁妆！”

    惜春怔住。

    贾母笑道：“该是这样，你家里帮衬不了你，将来你出嫁了也拿不出什么银子来，趁眼下有机会，就要一些东西当作嫁妆。”

    惜春的小脸羞红，看了一眼楚祯，见他没意见后，才答应下来。

    贾母对众人道：“今天把话说明了，四丫头的东西谁也不许惦记着，收在园子里，不放府里头！”

    众人都应下，看着惜春把册子拿起来，翻看里面登记的东西。

    王熙凤说道：“是不是该叫珍哥哥媳妇来帮忙看下？”

    众人心中一动，都说是该叫来。

    贾母却说道：“不要叫他们了，这是圣上开恩，不是让咱们随意拿取。四丫头你只凭自己喜好要一些拿着。”

    惜春答应下来，其余人也都不再提。

    楚祯笑道：“也不急，今晚你们再和四姑娘一起挑一些，我记得妙玉的眼光也很好，待会请她来。”

    贾母笑着道：“还是神仙考虑周到，就按这么办！”

    坐了一会后，贾母与王夫人等告辞回去。

    留下的一众姑娘们，围着那本厚厚的册子翻看，有趣的是，王熙凤把她女儿巧姐抱来了，坐那根秦可卿嗑瓜子闲聊——主要是秦可卿嗑，她有闲情逸致。

    不久后，一袭素衣、清冷出尘的妙玉来到，她家里早年也是大富大贵之家，连待客的茶杯都是成窑，眼光绝对够。

    下午时，黛玉与父母通电报，说了今天的事。

    贾敏提醒她道：“东府的宁国公留有几样东西，你先问过你丈夫，如果他答应，你再要回来。”

    黛玉这才反应过来，结束通话后，忙去跟楚祯商量。

    得到同意后，又去和惜春说，不久后，她带着写下的几样东西去找贾母。

    见到黛玉写下的东西，贾母又垂下泪来，搂着她道：“难为你母亲还记得，连我都快忘了！”

    黛玉安慰外祖母，让她也添几样东西要回来。

    贾母先不急，对她笑道：“你娘什么时候回来？她跟你父亲回家里住？有父母在京，丫头你也要搬回家去住，这倒有些不好。”

    黛玉也想过这事。

    贾母道：“要不这样，楚神仙来的时候你就来住园子里，等他回去了你再回家住，等选个好日子，给你和楚神仙办了婚礼，再从长计议。”

    黛玉娇嫩的脸上微微羞红，如今人人都在等着她嫁给楚祯。

    ……

    第二日。

    夏守忠再来到大观园，惜春将已写好的本子给他，夏守忠连看都不看，就将本子交给手下太监，下令道：“按这本子上所写，将贾姑娘的东西搬来园子！”

    “是，大人。”

    太监领命离去。

    众人坐着等，一会儿后，贾母、贾琏等闻讯赶来，夏守忠朝他们笑道：“老太君也去备好人，等我命人把其他东西搬走，老太君就叫人进去，把你家祠堂里的神位给挪走！”

    “多谢公公提醒，老身这就让人去准备。”

    贾母先道谢，再吩咐王熙凤和贾琏，一道去叫人，并把贾敬、贾珍、贾蓉等叫来。

    东西搬来搬去，楚祯估计要下午才行，就躲书房里，跟妙玉一块看电视剧。

    其他人都去看热闹去了。

    秦可卿听说秦钟来了，也派宝珠去盯着。

    宋婉秋则是跟李清照一起，陪着黛玉坐着闲聊。

    书房内没人，楚祯将妙玉搂在怀里，让妙玉吓得娇躯直颤，频频回头看向房门，生怕有人进来。

    楚祯轻笑：“等我能带你去我家里，你一起跟我去怎么样？”

    妙玉不答话。

    楚祯想了想，“离清明还有两个月，到时候我们还去你那摘茶！”

    “嗯。”

    妙玉这才应下了，被低下头的楚祯吻住双唇。

    下午。

    除开惜春要走的一些东西外，宁国府其余被抄家清点出的东西，尽数被搬走，宁国府所有的店铺、地契，古董珍玩，字画等，全部充入国库。

    连地底都被翻了一遍，将绝大多数被藏匿的东西挖走。

    “楚神仙，奴婢先告辞回宫了！”

    夏守忠前来告辞。

    “辛苦夏公公了。”

    楚祯挥挥手让他离开。

    夏守忠出了门，对等候多时的贾琏道：“你们进去吧，记着，搬完祠堂的东西就出来！”

    “是公公！”

    贾琏送他出了荣国府大门，目送这一队抄家的官兵和太监们离去后，才脸色沉重的骑马来到宁国府门前。

    连同尤氏在内，贾家人跪了一地。

    由贾敬领头，贾珍贾蓉贾蔷等族人，都对着宁国府大门跪下，哭声连成一片，惹得又是一群人前来围观。

    贾琏骑着马来，下马后，赶紧去将贾敬搀扶起，并说道：“夏公公准许咱们进去，将祠堂里列祖列宗的牌位请出。”

    贾敬此时也止不住流泪，用袖子擦拭着说：“等一等老太太她们来。”

    不多时，贾母，王夫人，王熙凤，黛玉，李纨，迎春等人乘着轿子而来，围观的百姓这才被吓走。

    下了轿子，贾母也落下泪来。

    众人跟着老太太哭一阵，才搀扶着贾母进了“宁国府”。

    黛玉、探春等跟着一起进去，黛玉直到这时才看到被抄家后的宁国府是何种模样。

    往日的奢华摆设，都已被搬空，连上好的窗纱都被扒下，换做粗纸随意糊上去，整座宁国府，只空留下一座府邸，到处都是萧条破败景象。

    贾家子弟哭得更加悲伤，进了祠堂后，也不讲究什么站位不站位，皆齐齐跪在了祖宗牌位面前。

    “子孙不孝，愧对列祖列宗！”

    哭声大得几乎连在大观园里的楚祯，宝钗，宝琴等人都听到了。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宝琴遥望宁国府，感叹着念出一句词。

    楚祯一惊，看向宝琴，难道她是记录贾家破败的“曹雪芹”？

    幸好，宝琴没有接着往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