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贾母病起荣国府

    半个时辰后，楚祯带着老同学在梨香院见到了忠顺亲王。

    “楚神仙！”

    忠顺亲王忙起身见礼，顺道给宋婉秋也做了个揖礼。

    “坐吧。”

    楚祯坐下来，问他：“除开来我这拜年，你可还有别的事？”

    忠顺亲王表情一滞，连忙说：“去年我就该来给神仙拜年，可惜去年时不敢来，小王只能今年补上，在这祝神仙永享人间天伦之乐！”

    “也祝你新年安康。”

    楚祯一笑，比着宋婉秋介绍：“她叫宋婉秋，是我读书时的同学，来大顺朝游玩的。”

    忠顺亲王面露喜色，又有些惊讶，报上自己名字后，才赞叹道：“小王刚才见到宋姑娘，就觉姑娘与凡俗女子不同，如今听楚神仙介绍，果然姑娘不忌讳说出自己闺名，或者叫…仙名？”

    宋婉秋这些天也知道楚祯地位非凡，她无需顾忌封建社会的规矩去说话。

    因此回答他说：“在我们那儿，女子名字可随意透露给他人，并非忌讳之事。就如我和楚祯是同学一样，我们在一间私塾内上学。嗯，我们也不缠足！都是天足。”

    忠顺亲王听了，大受震惊。

    半晌才若有所思道：“皇兄跟我说过，欲要改革教育和科举，先从禁止女子缠足做起……唉。”

    他叹了下，下定决心似的，对楚祯道：“小王这次来，是皇兄托我来请楚神仙，初四那日入宫。至于是何事，倒未曾跟我说。或许是和太上皇有关。”

    他透露一些。

    楚祯却没这个顾忌，点头答应下来：“陛下上回跟我提过，说要为太上皇搬家，搬去城外宫殿居住。”

    忠顺亲王早已猜到皇兄想做什么，但还是第一次听到具体计划，不免把心提起来：“搬家？将太上皇移到城外……？这能成吗？”

    楚祯笑道：“能不能成我也不知道，我只负责去看，去记录。你回去答复，说我初四会进宫去观礼。”

    忠顺亲王神情恍惚的应下。

    楚祯没有多待，和宋婉秋告辞离开。

    从梨香院走出，回到园子后，宋婉秋悄悄对他说：“移宫是不是意味着太上皇丧失权力？”

    “应该是吧。”

    楚祯说：“永安帝已经登基十年，羽翼丰满，但太上皇这些年一直插手朝政。”

    顿了下，说道：“移宫，相当于和平版的玄武门之变！”

    宋婉秋轻笑：“移宫原本没什么，但强行移宫却问题很大，相当于告诉大臣们，太上皇已经失势。我看移宫后，还有一批人要遭到清洗！”

    楚祯笑道：“古代的清洗跟现代公司的清洗可不一样。”

    “人头滚滚？”

    “差不多。”

    两人回到行宫，继续与李清照她们玩打马，腻了就该玩抹牌。

    第二天，楚祯单独去了栊翠庵。

    再一天，又在夜里去了蘅芜苑。

    却没有去稻香村，见过几次李纨，也没见她神情有异样，楚祯都怀疑那天晚上的事真不真。

    初三。

    府内丫鬟婆子一大早就忙忙碌碌，王熙凤来到园子里跟秦可卿道别，因她们这些命妇都要去给老太妃送葬，皇陵在外地，来回得一個月，府里许多丫鬟婆子都跟去，再加上其他王公贵戚，浩浩荡荡数万人。

    秦可卿朝楚祯笑说：“明儿我们跟琏二奶奶一块进宫？”

    楚祯正喝着茶，闻言随口说：“也好，明早上我们五点就起床！”

    秦可卿又忙改口：“咱们还是巳正再进宫！”

    众姑娘都笑起来，其中几人脸上略带羞意，知道楚大爷跟秦可卿睡一起的话会折腾很久。

    王熙凤奇怪的问：“你们也进宫给老太妃送葬？”

    楚祯几人都笑而不语。

    王熙凤嗔怪一番，也没追问。

    下午，她才得知楚祯和园子里姑娘们为什么要进宫：

    “皇上要给太上皇移宫？”

    王熙凤脸色古怪的看向回来报信的贾琏，这是夫妻两这些日子来少有的单独对话时候，却只听到这消息。

    因还未与贾琏和好，王熙凤对这消息装作不在意模样，淡淡道：“移就移罢，也不碍着咱们什么事。”

    “唉，你真是…妇人之见！”

    贾琏一副恨铁不成钢模样。

    王熙凤怒火噌就上来了，又强忍下，冷笑道：“你倒来说说大丈夫之见是什么，伱能说吗？你要真说的清，也不至于被人逼得辞官！”

    “我不跟你多说！”

    贾琏甩袖离去。

    平儿在屋外，见二爷这副模样就知道奶奶定是又提起了辞官的事。

    二爷回来后，从不跟人提起为何被逼得辞官，连在老太太面前也不曾说起。

    “哼，有本事你就别回来！”

    屋内的王熙凤追出来，对着贾琏离去方向叱喝一句。

    贾琏早走了。

    但移宫这事，却远比王熙凤想的要惊人。

    半刻钟后，丫鬟来禀报：“奶奶，东府的珍大奶奶来了！”

    “她来做什么？都快要到饭点了。”

    心中疑惑，王熙凤出去迎，见到尤氏后，立刻看到她神情紧张的模样。

    “进去再说！”

    尤氏拉着她急忙进了屋内，这让王熙凤越发奇怪，笑问她什么事。

    “祸事了！”

    尤氏低声道：“你可知明日出殡时，皇上要将太上皇移出东宫，安置在城外仙宫的事？”

    城外宫殿是太上皇下令为楚神仙修建，暂未起名，京城人以仙宫代称。

    王熙凤道：“倒是听说了些，可这怎么就祸事了？”

    她甚至想到楚神仙会发怒。

    “你是不知。”

    尤氏说道：“说是太上皇因老太妃薨逝伤心过度，要送灵出城，可你珍大哥却说，太上皇如今一心修仙求道，老太妃又非亲生的母亲，怎会在意许多？”

    “这……”

    王熙凤终于隐约猜到了，一时震惊。

    尤氏叹道：“移宫是皇上的意思。”

    王熙凤心中一跳。

    尤氏后怕的说：“老爷听到从宫里传出的消息后，吓得从椅子上惊起，脸色苍白，半天才跌坐在椅子上，嘴里说什么‘要完了’，那秦钟进屋来，还想跟他调笑，被老爷一巴掌打到脸上！”

    尤氏随口透露出贾珍和秦钟的奸情，但王熙凤却不在意，脑海里只想着一件事：

    太上皇移宫，究竟会不会牵连到贾家？

    尤氏拉着她手，眼泪流出的说道：“凤丫头，嫂嫂实在没办法，才来求你！”

    “这又是为什么？”

    王熙凤脸上奇怪：“好端端的，说这些话。”

    心中却越发不安。

    尤氏抹着眼泪道：“我也是不久前才得知，你大哥哥受了太上皇的旨意，要去偷，偷……”

    “偷什么？”

    “偷楚神仙的仙丹呢！”

    “什么？！”

    王熙凤惊得不轻，愕然看向尤氏，尤氏却不敢看她，低着头在那流泪。

    王熙凤呆住半晌，才说：“他怎么敢的？吃多猪油蒙了心不成？该死的下作东西，竟做出这起烂事来！”

    尤氏不敢答。

    “他真去偷了？！”王熙凤又问。

    尤氏直摇头。

    “楚神仙知道了没？”

    尤氏答不出。

    “太上皇呢？”

    “……”

    “你是锯了嘴的葫芦不成，一句话也问不出！”

    王熙凤恼了，干脆也不说。

    尤氏这才慢吞吞的说道：“我，我想着，这事即便楚神仙不知道，可、可老爷经常进宫给太上皇请安，等、等移宫后，皇上岂会不怪罪他？楚神仙虽在咱家旁边住着，可神仙向来不怎么理会私事，凤丫头，你说，咱们是不是该去跟神仙说一说。”

    王熙凤想不出什么头绪来，本想叫贾琏来，可想到方才的事，又改了主意：“我们去跟太太说！”

    “别告诉太太偷仙丹的事！”尤氏忙说道。

    “不告诉太太，事情怎么能办成？”

    “不成！”

    尤氏仍旧不许，“这事是我偷偷听来的，是那秦钟跟智能儿透露出，被我房里一个婆子听到了，我这才得知。”

    王熙凤听了，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冷笑道：“也不知如今东府的大奶奶是姓尤还是姓秦！”

    宁国府正经大奶奶尤氏不知道偷仙丹的事，秦钟却知道了。

    尤氏急得跺脚：“我来低声下气求你，你还来取笑我！”

    “我还不乐意听你们府里的这些龌蹉下流事！”

    王熙凤啐了一口，带着她去见了王夫人。

    尤氏又说了一遍事情，隐去偷仙丹的事，却把贾珍打秦钟一巴掌的经过描绘的绘声绘色。

    王夫人皱着眉头想了半日，终于开口：“明早我再去让人去潇湘馆，给老爷发一封电报，约在下午时通话，到时候再问老爷。”

    王熙凤主动问：“是不是给大舅老爷也发一封电报问问？”

    王夫人不太乐意再去问娘家，议定等跟贾政通过电报再说。

    二人只能作罢，一起告辞离开。

    尤氏顺道去给老太太请安，贾母正跟鸳鸯，夏金桂，宝琴等人顽抹牌，尤氏又把贾珍打秦钟一巴掌的事抖露出来，听得夏金桂大笑连连。

    王熙凤岂能看不出尤氏心中藏有怨气？

    也懒得理会东府的事，回去更衣准备歇息。

    谁知，过了不到一会，外边就传来吵闹声，王熙凤命平儿出去查探消息，平儿很快回来：“是宝二爷听说秦钟挨打后，闹着要去东府看他。”

    听说是宝玉在闹，王熙凤立时就放心下来，随口道：“你去跟宝玉说，让他好生歇息，明早再去。”

    平儿叹道：“准是那人跟二爷说了秦钟的事，让二爷又犯痴病了。”

    那人就是夏金桂，王熙凤跟前要忌讳提到。

    第二天醒来，王熙凤才知道昨晚事情的严重：

    老太太被宝玉气得晕倒，幸好很快醒来，把去叫大夫的人又叫了回来，就没惊动到王熙凤这边。

    王熙凤急忙去老太太房里，见宝玉正跪着挨太太训斥，夏金桂却不见踪影。

    “老太太呢？”

    王熙凤低声问鸳鸯，鸳鸯指了指里边，小声道：“老太太身子有些不舒服，强撑着起床后，穿好衣裳又打起了渴睡，我怕出事，就哄着她回去歇息，如今又睡下了。”

    王熙凤叹气道：“老太太上了年纪，身子骨经不起折腾，可今儿还要给老太妃送灵，要离京一个月，旅途跋涉，更加劳累，这……”

    鸳鸯也叹：“昨晚没那出事倒还好，谁知……”

    不一会，尤氏也来了，被王夫人逮住，又是一顿臭骂。

    尤氏被骂完才得知自己昨天说出秦钟挨打的事，竟惹得老太太气晕，一时也慌了神。

    众人在外头左等右等，老太太依旧在睡着，又不敢叫醒，可入宫时间又快到了，若是去叫醒，又怕老太太身子熬不住。

    正左右为难时候，黛玉、宝钗、迎探惜、宝琴等姑娘们从园子里过来，预备给老太太请安，与往日一样送命妇们出门入宫。

    “这是怎么了？”

    黛玉嗓音依旧清脆细柔，听到这声音，跪着的贾宝玉立刻惊喜的抬头，泪眼朦胧的喊：“林妹妹…”

    “孽障！还记得你林妹妹呢？”

    王夫人痛骂。

    贾宝玉忙又低下头去。

    黛玉这才从别人口中知道了事情原委，一时间也急了，对贾宝玉道：“宝哥哥，你也该晓事了！”

    贾宝玉张了张嘴，脑海里乱糟糟的。

    王熙凤拿出怀表看了眼，急道：“是不是该去叫醒老太太？再不入宫就赶不及了！”

    若是给老太妃送灵时，贾府一个人没到，十个老太太都不够顶罪！

    众人很快做出决定，要进去叫醒贾母。

    “慢着些。”

    黛玉叫住她们，终于下定决心，说道：“送灵要一个多月，老太太年纪大又病着，恐不好前去。”

    邢夫人这时也开口：“我们也知道，但送灵是老太太之前定下的，临时改主意，又没上奏请旨不去，皇上到时候降罪，谁来承担？”

    王熙凤，尤氏等都赞同。

    黛玉道：“我去跟楚大爷说，待会楚大爷也进宫，若是不准，老太太再出门，从宫门处等候一起为老太妃送灵。”

    见她请出楚祯来，众人也就犹豫起来。

    王夫人道：“不管事情怎么样，我们一边准备入宫的事，一边去叫醒老太太，告诉她这件事。”

    众人都觉得妥当，于是由黛玉和鸳鸯进去，把贾母叫醒。

    不一会，二人出来，说老太太同意了。

    众人这才喜上眉梢，一面火速吩咐丫鬟婆子准备行李，出门进宫，一面催黛玉回去，跟楚大爷说这事。

    她们都不担心楚大爷不会不答应。

    因平日里楚大爷就宠爱着黛玉，黛玉又是第一次开口求他，事情准能办成。

    姑娘们回到园子，一起在楚大爷行宫的书房内坐着等，李清照也醒了，知道这事后，对黛玉笑道：“你家楚大爷准会答应！”

    黛玉理所当然道：“姐姐找的好夫君，自然会帮忙请旨。”

    宝钗宝琴等人都笑起来。

    等了小半个时辰，楚祯终于醒了。

    “没问题。”

    楚祯听完事情，笑了下说：“皇帝也不是无情的，我想应该会下旨，让老太太不用去送葬。”

    黛玉抿嘴朝她一笑。

    李清照笑说：“林妹妹要怎么谢我家楚郎帮忙？姐姐有个提议，妹妹以身相许如何？”

    黛玉羞得小脸满是红晕，一众姑娘们都笑得前俯后仰。

    宝琴若有所思，对宝钗小声说道：“到底还是要楚大爷出马，事情才办妥。”

    宝钗手里拿着手帕，闻言朝她温婉一笑：“他是神仙，自然是厉害的，将来你有什么事若是解决不了，也可以来试着求他，你住过这园子，情分是有的。”

    宝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一会后，忽然想起来，转头问她：“姐姐你呢？”

    宝钗笑着没说话。

    一会儿后，宋婉秋也醒来，众姑娘与楚祯一起吃了早饭，快吃完时，秦可卿姗姗来迟。

    半个时辰后，孙存良来禀告：“神仙老爷，宫里的轿子来了，停在后园门那条街上，请老爷和姑娘们进宫！”

    “好，让他们稍等片刻。”

    楚祯起身，朝她们笑道：“姑娘们，谁要进宫的？”

    李清照第一个举手。

    黛玉紧随其后，接着是秦可卿，宝钗，再然后是宝琴，探春，李纹李绮年纪小，姐姐们都一起了，她们也举起手来跟去。

    迎春惜春，犹豫了下，也举手要跟去。

    最后是宋婉秋，举手后笑道：“我也去凑个热闹。”

    “好，我们走！”

    楚祯叫上她们，刚走出行宫，就见到远处走来两道人影，其中一道高挑窈窕，清冷出尘的模样，正是妙玉。

    邢岫烟也跟她一起来了。

    她们走到跟前后，楚祯对妙玉说：“昨天我去叫你，还以为你不来了。”

    妙玉淡淡道：“十年前，我父母在被流放的途中去世。”

    众姑娘闻言愣住。

    楚祯也想到了，原来妙玉的家是被牵连进十年前的太子谋反案中，今天她进宫是想看看太上皇的惨状。

    也算是报仇了。

    但这话肯定不能说。

    楚祯看向秦可卿，她却微微摇头，不想多说，也表示自己没事。

    “走吧。”

    楚祯叫上她们，一起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