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2.寿命论

    “你说得对，但今天，我们已经得到了【教师】的踪迹，过不了多久，就要去周渊了。”

    薇尔利亚随口道：

    “顺带一提，就算过去再久，有的情感是未必会褪色的。”

    “老师，你不是凡事都持悲观心吗……”

    “不，这个事情，我是真的见过的。”

    薇尔利亚意味深长地说道：

    “有的情感，是足以超越时间的界限，就算海枯石烂，也不会褪色变质的。”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星空，穿越星渊，穿越无数的空间。

    “不是说我相信这一点。”

    一阵风儿挽起她的面纱，薇尔利亚单手压住纱巾，喃喃说道：

    “而是我亲眼见到过，那种长相厮守，永不磨灭的真挚。”

    淡金色的麦田随风滚动，碧蓝的全景天空一成不变。

    蔚蓝星，霜镀联邦，古兰特共和国

    作为霜镀的粮仓，蔚蓝星上最好的黑土地，每个古兰特人都以拥有人均10亩的土地感到骄傲。

    在这蓝天金麦地的美好画卷之间，一位老人将自己的头巾解开，包裹在膝盖上，静静眺望着远方的山岗。

    儿童们嬉笑打闹着从麦地之间奔走而过，田埂上起飞了无数架精密复杂的无人机，深入田地之间，灭杀害虫和喷洒农药，短短几分钟就全部完成。

    伴随着戴维林大统领解禁技术后，加盟联邦的古兰特共和国，彻底实现了机械耕作的自由，粮食产量连年增加，富足的生活降低了犯罪率，虽然末日临近，但古兰特内部却很平静。

    人造太阳的光芒刺激着老女士眯起眼，不论过了多久，她都无法接受这虚假的阳光，里面似乎缺少了某种必要的成分。

    不过，至少在这些年看来，人民正在努力地改进技术，让人造阳光更加接近自然光。

    “不论是农业还是科技，一切都在向好处发展，劳动人民的汗水结晶是不会骗人的。人们对美好幸福生活的追求，不论什么时候都是第一位的。”

    老女士的发辫已经花白，但坐在板凳上的她依旧保持着端庄的姿态，腰杆挺直，目光矍铄，双手交叠搭在身前，虽然她穿着朴素的衣袍，但这些动作一摆出来，立刻就会让人升起公检法人员的既视感。

    老女士静静的欣赏没有持续太久，耳边便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亚莉克希亚女士，您又来看麦田了啊！”

    她转过头，露出温和的神情，眼角的鱼尾纹透露出慈祥的笑意：

    “西斯龙总统，您不也很喜欢来这里吗？”

    “前总统，前总统。现任总统都干了五年啦。”

    64岁的西斯龙已然是个老汉，脖子上搭着白毛巾，随意穿着迷彩服，手里抓着一顶帽子，一摇一扇，昔日发动政变，悍然从大公手里夺权，对霜镀共和国的法则四女兵重拳出击的猛男，现在已经是个谢顶的老农民了。

    “这片地不错吧。”

    西斯龙走上前，望着风吹麦浪，黄金满地滚的醉人场面，骄傲地说道：

    “霜镀当年撤军后，我们拿他们的机甲改造成了农耕机械，生产效率一下子就高起来了，我发现啊，这些军事武器，用来干农活是真不错。马力大，还耐用。”

    “也许武器本身就是由农具演化而来的，炸药也是在化肥的基础上制造的。”

    亚莉克希亚呵呵笑道：

    “铸剑为犁，卸甲归田，这不过是回归了它们最初的使命。”

    “你这口才是真不错，见识渊博，整个古兰特共和国都找不出第二个了——我说啊，亚莉克希亚女士，您检察官干得不错，为什么要退下来呢？”

    西斯龙唏嘘道：

    “听说你走了以后，整个公检法系统都在怀念你，他们还打算给你树立个半身像，纪念你在这四十年时间里，为古兰特司法事业鞠躬尽瘁……”

    “那就没有必要了。”

    亚莉克希亚不以为然：

    “我不是什么英雄，法槌扣下，我就行动，逍遥法外，我就出动。我不过是在这四十年时间里，没有让人民难过，让冤罪昭雪——这种事情，谁都可以做得到。”

    “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啊……”

    “这不过是最简单的事情。”亚莉克希亚淡然：“不错判，不漏判。本就应该是司法者的底线。”

    “就是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遵守底线，所以这事儿才难啊。”

    西斯龙吐槽了一句，耸耸肩道：

    “不过，一个半身像而已，你就接受了吧。毕竟，我们给那位可是建了一个20米高的全身像呢。”

    “所以说，性质不一样啦。”

    亚莉克希亚笑着。

    “我一向是不主张对个人英雄过度宣传的，那会让人们迷信救世主，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救世主……但是他不一样。”

    下一刻，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视线落在了山岗之下的小镇广场上，在两个时代的交汇处，放学的孩子们嬉笑打闹着穿过大理石基座的脚下，少年坐在阶梯上，借助花坛的边缘抄写作业，他的阴影恰好投下，遮挡着虚伪的阳光，又屹立在那里，顶天立地。

    “他不是英雄，他带来一个时代，他是一个契机。”

    亚莉克希亚朝着他伸出手，隔空向他致敬：

    “今天是银河纪元265年10月10日，李澳兹，如果你还活着，那么这应该是你的66岁生日。”

    她笑了笑：

    “谢谢你40年前，给蔚蓝星带来了全新的时代。”

    “你已经告诉了我们最美好的前程，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够倾听到……但我还是要说这一点。”

    “我们在努力，我们一直在努力，人民们在努力，政府在努力，孩子们也在努力，所有人都在为了更美好的明天努力。”

    “我们战胜了全霜镀的大饥荒，白梅叛军被消灭的进程已经近在咫尺，熵灭使徒来几次，我们就打几次，把它们彻底消灭。现在的霜镀，男女之间不再对立，独立的女性和全职父亲都能够体面光明地生活在这个时代，虽然还有一些人抱着性凝视和厌男的眼光看待男性，但大部分人已经解放。”

    “这不是最好的时代，最好的时代，永远是我们努力创造的新时代。”

    “所以，如果你能够听到我们的声音，请记住这一点。”

    “李澳兹。”

    亚莉克希亚脸上的皱纹缓缓舒展，她朝着不存在或者远在天边的人诉说道：

    “不论是多漫长的路，我们都会一直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