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惨胜

    裴前在忠义堂热情接见了裘不得，一看他屁股上果然一道长长的刀伤，还“噗噗”往外冒血呢！别人的屁股都是两瓣，他倒有三瓣了。

    “哎呀裘兄，是谁砍的你？快告诉大哥，老子立刻带人，将他给砍了！”裴前道，“这一刀可真是凶险，还好砍中的是后面，若是前面，可就……啧啧，可就不妙！”

    裘不得屁股疼，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接过手下弟兄送上来的衣服披上，道：“鞑子砍的！”

    “鞑子？”裴前一听来了精神，“坐，坐下细说！”

    “我这次来，就是想向哥哥你，借几个人！”裘不得抹了一下伤口，一手的血。

    “快！拿龙骨金创药来！”裴前向喽啰吩咐道。

    “这点小伤，用不着！”裘不得随手在新换上的衣服上一抹，坐下了。

    “咱们俩兄弟，说什么借呢？这般见外！”裴前笑道，“鞑子在哪？明日我亲自带人下山，为兄弟报仇！”

    “不劳大哥费心，兵不在多而在精，给我十人即可！这仇，我得自己来报！”

    “十人怎么够？我给你一百人！”裴前豪爽道，“不过，你得答应大哥一件事……”

    边关来的将士，不能说绝对的精忠爱国，毕竟很多人是逼不得已才去守关的，或为了一口饭吃。但是绝对的仇恨鞑子，毕竟都亲眼见过，鞑子抢走了大明的银子和女人！所以一听能下山打鞑子，山上的兄弟们都很积极热情，争相报名。

    说十人，裘不得就点了十人，并不是他因为他不想答应裴前落草为寇，而是跟杜力夫他们交过手，自信十人绰绰有余……若不是那晚自己光着，又是梦中惊醒睡眠不足，杜力夫他们讨不着便宜去！

    人多反而招摇。

    这十人，都是曾经的边军战士，个个能打！

    而且作为斥候，裘不得本身最擅长的就是偷袭暗战了！

    在将军山休整了两日，第三日夜，月上中天，二十八骑从将军山飞驰而下——除了裘不得等十七人，裴前也亲自下山来了，手执一柄狼牙棒！另外又加了十六人，他总觉得人太少没安全感。哪次打家劫舍不是二十人起步？老子最不缺的就是兄弟了！

    这二十八骑驰入草场，便衔枚摘铃，闪电般冲上山腰，将杜力夫他们的屋子给围了。

    杜力夫等人睡梦中听得马蹄声，刚刚惊醒，冲出屋外，就看到头顶的天空飞下数十只火把，落在屋顶——裘不得是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

    然而朦胧月夜中却没注意到，这石屋虽然看着简陋朴素，上头铺的竟都是防火琉璃瓦！火把落在上头，全都骨碌碌滚落下去，掉在院中青砖地面上。

    裘不得等了半天，不见火起，更不见里面的人出来。坐在马背上，他感觉屁股下尚未痊愈的伤口刺挠起来，仇恨一时冲昏头脑，按捺不住，率先跳下马去，挥舞着长刀破门而入……

    除留下两骑把门，其余人都跟着裘不得杀了进去。

    院中数十只火把已经被拾掇成一堆，照得整个大院明晃晃的如同白昼。

    火光下，裘不得他们看见正对面的回廊黑影里，站着几个人，突听左右两边回廊下脚步身响，接着是“咔咔”两声，大院的正门落锁上栓，身后已站了数名锦衣卫。

    与此同时，正对面回廊下的人也缓缓从黑暗中走出，也都是身着黑色内甲外襟过肩纹式飞鱼服，手中兵刃各异，绣春刀居多。

    “你不是说鞑子？如何是锦衣卫？”裴前惊了一下。

    “鞑子锦衣卫。”裘不得淡淡道，一抖斩马长刀，刀身青布滑落，火光映照着长长的刀身，如同一条吐信银蛇。

    裘不得的确耍了个小心眼，如果说是锦衣卫，裴前他们未必敢来，毕竟杀锦衣卫等同谋反，他们虽然落草为寇，但还有被招安的希望，若是造了反，那就真正的永无退路了。

    ……

    裴前总是调侃裘不得，脱刀身的布鞘，比脱女人的衣服还熟练。

    裘不得是这么回答的：女人的腰，杀人的刀，女人可比我这把刀厉害多了，因为她们，杀人不见血，要说见，也是见的黄白之血！

    如今已经被拉下水，再想临阵脱逃已然不及，纵使是锦衣卫，裴前他们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双方人数不相上下——确切来说，裴前他们人还多一些，也算势均力敌，更不答话，各自亮出兵刃战作一团……

    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喊杀震天，大明边军与锦衣亲军，两支最能打的队伍干起来了！

    ……

    天亮后，院中躺满了尸首，火把已经熄灭，幽幽冒着青烟。

    此一战，裘不得夺下单人最高斩杀分，一柄斩马长刀以横扫千军之势，一人拿下对面过半人头，己方其他人，多是一换一甚至多换一的存在，除了裴前。裴前虽然生活条件好了，沉溺酒色，许久不曾挺起手中的这根狼牙棒，挺的都是另一……但也斩杀了三人，不过自己身上也挨了几刀。

    山上带下来的二十六位兄弟，杀得只剩两人了——也就是在外头把门的那两人，谁料这门根本不用把，人家直接给他们来了个关门打狗。

    锦衣卫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比他们强多了。

    杜力夫一方，除了跟着他一块逃走的四人，其他的一个都没活着。

    可谓是惨胜。

    折了这么多兄弟，自己又被砍了几刀，裴前恼啊！冲裘不得发起怒来：“你不说是鞑子吗？早知是锦衣卫，就该多带些人马来！你却说十人足够！亏得没听你的！今日要不是我在这，恐怕你也得折了！”

    说实话，早知是锦衣卫，裴前就拒绝借人给他了，更不要提自己还像个大冤种一样兴冲冲亲自坐镇了。

    坐在回廊下歇息的裘不得倒是淡定：“这里该有一千两银子，十足成色宝银，找一找。”

    裴前更怒了：“老子山寨不缺银两！再说，兄弟们帮你，就是为了银子吗？你这是玷污死去的兄弟们！”

    裘不得慢慢站起身，走到裴前跟前，一字一句道：“人终有一死！你我谁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其实，他还有一些话没有说，裴前嘴上一口一个兄弟，但裘不得清楚得很，他山寨的那些银两，除了抢窑子砸大院，还有一些，是他每年拿兄弟们的脑袋主动跟本地的历任知县换来的！

    这才是裘不得不愿落草的真正原因。好兄弟，不能一块合伙做生意，靠出卖兄弟成就的生意，更加不会长久。

    但是，如果话说得太绝了，倒显得他裘不得忘恩负义，不近人情了。

    裴前这么生气，也多是因为这单生意赔了钱什么都没有捞到吧？

    我裴前，从不做赔钱买卖！

    来的时候看到山下马厩，一会儿去牵几匹走！

    平复了下心情，裴前招呼剩下的两名兄弟在院里搜起来，果真找到一千余两银子，一千两是裘不得的，被那晚的火熏得乌黑；其余的，是杜力夫他们的。

    银子虽然不多，但裴前也不再那么生气了，毕竟跟知县做生意，有时候配合剿匪一次，还赚不到一千两。

    “大哥，这里有暗道！”在杜力夫屋中搜罗的那名兄弟忽然高喊起来。

    裴前与裘不得对视一眼，相继走进屋中。

    两名弟兄已经合力将一块木地板掀开，露出底下一级级的石阶，下面黑洞洞的，不知道里面会是啥……

    四人点上火把，陆续下到地窖中，火光照不尽地窖全貌，里面似乎比上面还宽敞。

    等看到眼前之物事，裴前面露欣喜之色，难抑激动地高呼起来：“发财了！这回发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