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八嘎呀路，这些支那人，真是找死吗！？」

    只听见办公室内男人不断地进行嘶吼，随即传来一阵剧烈的乒乒乓乓物品碎击声。

    「广志这种情况多久了？」

    岩崎英郎来到门口，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侍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因为什么而这么动怒？」

    侍从战战兢兢：「我……我也不知道，上次就是因为有人给广志君送的料理有些不够入味，就被广志君给暴打了一顿，并且强调不要让我靠近他的办公室，否则就是一顿胖揍伺候。」

    岩崎英郎童孔微缩，叹了一口气后，对着侍者摆摆手：「算了，也算是委屈你们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去忙你们自己的吧？」

    侍者如释重负，稍微点点头后连忙撤退。

    不过在走到一半路程时，突然又被岩崎英郎给拦住。

    眼中闪过一缕寒芒，岩崎英郎冷声道：「记住，如果我从第三人嘴里听到这件事，你应该明白是什么后果吧？黄浦江的水很冷，我不想你去亲自体验一下。」

    唰的一下，侍者的额头立马布满了冷汗，膝盖一软，情不自禁地跪下来，头都不敢抬：「我明白，我明白……」

    不过岩崎英郎丝毫没有在意侍者的情况，而是敲响了办公室的房门。

    「开门。」

    「滚！你是想做我的刀下鬼吗？」里面的岩崎广志想都没想，直接怒气冲冲道。

    「开门！」岩崎英郎摇摇头，并没有退让，而是继续重复刚才的话语动作。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了，这就送你去见天照大神！」岩崎广志一把拉开大门，准备好好收拾一下门外的不速之客，只是刚出去，立马呆住了：「兄……兄长？」

    「开门吧。」岩崎英郎面无表情。

    此时的岩崎广志略显尴尬，挠挠早已成鸡窝状的头发，犹豫了一下突然说道：「兄长，等我三分钟！」

    说完这话，岩崎广志根本没有给岩崎英郎回答的机会，将房门再次关闭。

    好在岩崎广志也算是守时，还没过三分钟，房门就被打开了。

    此时的岩崎广志不复刚才的颓废，一身正装打扮，将身上的狠厉掩藏地非常完美，一派谦谦君子打扮。

    只可惜头发梢上滴落的水珠，出卖了刚刚的一切。

    出于尊重弟弟，岩崎英郎并没有直接进屋，看到对方着装完毕后，直接转身离开。

    「既然已经收拾好了，就跟我一起去上海日华纱厂吧，里面有一些同胞需要我们的支持。」

    不料还没迈出去几步，岩崎英郎就听到弟弟那沙哑的声音传来：

    「不用去了，一切都晚了，现在去没有任何意义，连亡羊补牢都不算，顶多算是收拾残局。」

    岩崎英郎勐然回头：「这是什么意思？日华纱厂粗细纱车间女工1000余人向厂方无理提出增加工资要求，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商人怎么可能同意？消极应对不是你的作派，也不是我的作风。」

    岩崎广志快步走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哥哥：「可问题是，这些支那女工全部罢工了，原本的损失我们都还在忍受范围之内，无非是少挣几天钱的问题，可后来……」

    仿佛想到什么极其可恶的事情一般，岩崎广志恶狠狠道：「后来他们一看有江南造船所罢工的响应，得此力量之下，这些支那女工的要求变本加厉，不仅工资要增加，休息要增加，连管理这些工人的工头麻皮妙生都要求被撤换……」

    岩崎英郎勐然一惊，实在没想到自己仅仅是在车间加班了一段时间，外面仿佛进行了大变天，有些不解道：「难道田边中俊就这么轻易答应了？在我印象中，他是遇强则强

    ，遇弱则弱。」

    岩崎广志的后槽牙咬的嘎嘎作响：「厂方拒绝支那女工们的无礼要求，并请警署镇压罢工，甚至严厉打击了部分支那女工，可这些支那女工竟然还得到了支那学者程诺的支持，罢工的热度前所未有，继续坚持罢工，迫使厂方答应了工人的要求。」

    岩崎英郎不死心，追问道：「除了你说的那些，我们日方还同意了哪些要求？」

    岩崎广志颓然道：「准许女工带婴孩人厂哺乳、开除殴伤女工的巡丁及工头麻皮妙生、增加夜班工资等等，实在是可恶至极！」

    「当真是可恶至极！」岩崎英郎重复一遍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味儿，这些要求在他看来似乎合情合理，都算是正当权利，可换角度一想，劳工方是中国人，资本方是自己本国人，屁股决定脑袋。

    不仅不合理，而且极其不合理。

    但是仅存的那点良心又不想让岩崎英郎说违心话，犹豫了一下又说道：「算了，就当是我们大日本帝国对他们的怜悯，就像我们去观看猕猴时，赏赐给他们的香蕉。」

    岩崎广志讥讽道：「就算是香蕉，也得是看在我们的心情上，得意不了太久，不仅这些支那工人跑不了，就连那个所谓的支那学者，也逃不过被我们主宰的命运。」

    看着愈发狂热的弟弟，岩崎英郎有些无奈，不过既然上海日华纱厂被人搅和，暂时去不了了，他便想着离开此地，前往车间，重新忙活自己的事，准备抢下日本「八八舰队」这笔大单子，一改三菱造船的糟糕局面。

    顾名思义，八八舰队是以八艘战列舰和八艘巡洋舰组成，由舰龄在8年以内的主力战舰充当。

    只不过受限于日本国内的造船实力薄弱，不比此时的中国好到哪里，眼下真正落实的不过是「八六舰队」，不过正是因为海军部的扩充计划，才让岩崎英郎有些着急。

    正当岩崎英郎转身离开，准备抓紧工期时，又被岩崎广志给叫住了。

    「兄长，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我们既然想到了上海日华纱厂，为什么不能想到帝国别的工厂，尤其是涉及到我们造船业的，更需要重点关注，强强联合，将支那造船业扼杀在此阶段！」

    随即附耳在岩崎英郎身旁，窃窃私语。

    空气中的气氛骤然冷却下来，一旁知了知了不停的知了，也仿佛通了人性，噤若寒蝉。

    ……

    江南造船所内，此时的摩根拿着报纸显得异常兴奋，不时向上抖动着胡子，证明他的心情相当不错。

    「来人，去报社将今天的报纸给我买上几百份，拿到造船所的门口，见人就给我派发一份，让大家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海上霸主，什么叫日不落帝国，什么叫真正的军舰？所谓万吨巨轮，在他面前不过尔尔！」

    听到里面的招呼，属下连忙跑过来，还没反应过来，一份有着硕大军舰照片的报纸，就被摩根给盖在了脸上，几乎要窒息。

    「买上几百份？摩根先生，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属下迅速把报纸拿下来，连忙巴结道。

    「那又如何？中国人不是经常说「千金难买我乐意」吗？不就是几百份报纸吗？我乐意！」摩根洋洋自得，或许是想在属下面前获得进一步的优越感，直接指着上面的军舰图片说道：「知道这上面是什么吗？」

    明知道照地是什么，属下还要羊装不知：「我见识短，还请摩根先生明示！」

    摩根洋洋自得，想从兜里摸出火柴来，可惜摸了半天也没找到，最后还是属下反应迅速，主动拿起自己的火柴，给摩根点上。

    美美地抽上一根，摩根笑道：「上面的军舰叫做「暴怒」号，是世界上真正意义上的航空母舰，

    也是世界上第一艘直通甲板的航空母舰，猜猜是哪个世界霸主建造的？」

    属下明知故问：「想必这个国家一定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只可惜我见识比较短，并不知道是哪个国家，摩根先生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了。」摩根哈哈大笑，颇为自豪道：「当然是我们日不过大英帝国了！」

    虽然世界上开创飞机从战舰起飞的历史要从1910年的美国「伯明翰」号巡洋舰算起，面积只相当于两间教室的木质甲板，但实际上仅仅做到了甲板起飞，做不到甲板着陆。

    实际上真正意义上的海空母舰，还要从老牌海军强国之一的英国算起，在美国海军舰载机试验成功后也进行了舰载机试验，并在航母的「进化史」上写下了浓重的一笔。

    一开始「暴怒号」的定位只是大型轻巡洋舰，预定搭载2门457毫米主炮，结果在仅仅装备了尾部主炮时，改变了原定设计，在上层建筑前半部到舰首的地方铺设了69.5米长的木制飞行跑道直达舰首。

    前主炮塔和弹药舱的位置留作容纳8架飞机的机库。此时的「暴怒」号只能起飞飞机，飞机起飞后无法返回母舰，只能去陆地的机场陆。

    后来「暴怒」号回船厂再次接受改装，后主炮也被拆除，飞行甲板从烟肉和上层建筑后部一直延伸到舰尾后部，安装了简单的降落拦阻装置用于飞机降落。

    中部两侧各有一条通道与舰首起飞甲板相通，使飞机可以通过左脑和右脑绕过上层建筑，勉强能同时进行起降作业。

    等到程诺正式加入江南造船所时，世界第一艘直通甲板航空母舰「暴怒」号彻底改装完成，标准排水量19153吨，航速31.5节。

    尽管搭载10架飞机此时的「暴怒」号还是一艘很不完善的航空母舰，飞机起落既不方便又很危险，飞行员们宁可选择在水上降落，舰载机性能也很差，但这并不能抹杀「暴怒」号在航母发展史上的巨大意义。

    甚至在一战结束之后，「暴怒」号继续改装，美国的两艘「列克星顿」级航母和日本的「赤城」号、「加贺」号被当时世人称为世界七大航母。

    甚至还坚持到了二战，战争期间它的两艘准姐妹，同样是七大航母的「光荣」「勇勐」航空母舰被击沉，「暴怒」号依然存活，直到二战结束才被送到解体场。

    想想背后的巨大价值，摩根几乎要兴奋地跳起来，这些日子被程诺他们压制得太狠了，即便他捂住耳朵，也不想听到任何有关程诺的消息。

    但当初那种被人逼下台的耻辱，让他至今都过不去。

    想到这里，摩根叫住准备出门的书下，阴声声道：「记住，别的都可以不发，但一定往程诺程教授的房间多放上几本，不要让他把这个重大消息给忽略了。」

    属下表面上连连答应，心里实则疯狂抱怨：「你们之间打归打，闹归闹，怎么老是让我冲锋在前，吃亏的永远是我……」

    另外一边，这么重大的事情程诺当然不能忽略，对于摩根的挑衅，他一笑了之。

    不仅自己看，还把航空母舰的结构图放大到黑板上，让造船所里所有的工人都能查看。

    一旁的陈兆锵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指着上面的「暴怒」号震惊道：

    【鉴于大环境如此，

    「致远，图上跟你那次送的「辽宁」号非常相近，这就是你说的航空母舰吗？当真是雄伟无比，这才是海军的未来，什么口径即正义，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程诺笑呵呵道：「这个观点很有前瞻性，别看这图片上其貌不扬，缺少大炮看上去少了几分威武，但

    实际上它的战斗力呈指数级上升，前段时间成功通过7架「骆驼」式战斗机摧毁了两艘齐柏林飞艇，战国丰硕。」

    「齐柏林飞艇？那可是了不得的东西啊，以前军舰只有挨打的份儿，没想到今天居然能转被动为主动。」虽然对航空母舰的实力有所估计，但真正得知战绩后，陈兆锵还是有些震惊。

    所谓的齐柏林飞艇，即内部充有氢气，利用空气浮力上升。在飞机战斗力不足的一战时期，军用齐柏林飞艇曾大出风头，在比利时、英国、法国等地投下无数炸弹。

    但到了后期，这种航行速度不足每小时100公里的「大块头」只会成为靶子，逐渐退到了战场边缘。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不是这些传统军舰所能抗衡的。

    想到这等战果，陈兆锵有些兴奋道：「你说都是万吨巨轮，通过我们这四艘建造的积累经验，能不能直接造出来一艘我们自己的航空母舰，保护我们的海权？

    中国的海岸线那么长，河流那么多，但航行在河海上的舰船有哪一只不是外国造的？如果我们自己不建立造船工业，何以立国？未来的大好局面，正向我们招手。」

    程诺也想提前研究航母，要知道日本在明年便会专门设计「凤翔」号航空母舰。

    虽说该舰的开工建造时间比英国的「竞技神」号晚了两年多，但日本人日夜赶工，终于使「凤翔」号在1922年12月建造完成，成为世界上第一艘专门建造的航空母舰。

    到了三十年代，「凤翔」号曾驶入我国近海，支援日军陆上作战，战略意义相当重大。

    不过仔细想想航空母舰建造的成本，维护的成本，哪个在程诺看来都不是小数目，虽然现在胳膊是粗了点，但已经搬不动航空母舰。

    脸上尽显苦涩，程诺摇摇头：「除非有海军部支持，否则我们断然无有建造航空母舰的希望……」

    看着图片上的「暴怒」号，程诺的双眼开始失焦，眼前也开始慢慢涣散，思绪也跟着越飘越远。

    就在这时，程诺想到一个迂回之策，兴奋地拉着陈兆锵说道：「别看我们没有政府支持，但我们还有别的路可走，老祖宗早就把方法教给我们了，只是之前我们没有发现罢了。」

    「交给我们？你是说先前的造船技术吗？肯定不行了，早就打不过铁皮战舰了。」陈兆锵有些湖涂。

    程诺被逗得哈哈大笑，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我说的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陈兆锵不解：「什么意思？」

    程诺神秘道：「造不了航母，我们可以造运煤船、商船等等，只要吨位够大，一切都不是问题！」

    虽然现在航空母舰已经诞生，但航母第一次大规模投入作战是在二战时期，期间有很多航空母舰都是由运煤船、商船等改装而成的。

    具体效果虽然看上去差点，但总归比没有的强。

    正当陈兆锵准备问个明白时，外面突然有人送来一张小纸条，打开查看，上面写着：

    「当心，摩根正与日本人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