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用进球回答世界

    当桑尼·迪恩在场下看见王烈拼命追向明显传大的足球时，他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一个星期前训练场上的那幕，和今天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方向互换，传球的人不同了。

    那天他和维蒂尼这个傻鸟一样，也把给王烈的球传大了。

    当时那球传出去，他就知道自己没传好。然后他觉得王烈多半不会追了，而是会转身骂自己没传好球，他都想好该怎么回怼了——“你再跑快点不就好了吗？自己跑不快了怪我？”

    结果王烈就像今天这样咬着牙，青筋直冒地去追球。

    然后一脚把球踢到了天上……

    就算对王烈很不爽的迪恩，面对这一幕，也没办法嘲笑对方。

    因为在如此勉强的情况下起脚射门，又怎么能保证足球会打在门框范围里呢？

    难道他要去嘲笑王烈不应该去追这个射门机会吗？

    所以今天当迪恩再次看见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时，他内心其实也已经猜到了王烈这脚射门最后失败的结局。

    他将会把足球踢飞之后，狼狈地在草皮上翻滚，脸上和身上都沾满了草屑、泥土，最后趴在地上，将头埋进土里……

    迪恩甚至都能想到明天……不，是今天晚上网络上就会出现那一幕的照片，用来作为王烈已经无法再适应英超的证据。

    但他实际上看到的是什么？

    是足球被王烈轰向球门，掠过赫林汉FC门将阿代尔斯滕森的头顶，擦着横梁下沿飞进球门，最后一头撞上顶端的球网！

    进球！

    他看到的是进球！

    迪恩没想到王烈在泰恩的首个进球来的这么早……第一场比赛，第二脚射门！

    在足球飞进球门的时候，泰恩替补席上所有人都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振臂高呼，互相拥抱。

    迪恩却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远端那个身影。

    只有一点和他想象的一样：

    完成射门的王烈在地上翻滚着，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最终趴在草皮上，扭头看向球门。

    狼狈吗？

    有点。

    但这绝对不会成为他无法适应英超的证据了！

    “啊啊啊！桑尼！桑尼！来啊！来！”

    正在发呆的迪恩被人从后面扳着肩膀扭了过去，他才看清楚是队友约书亚·帕克。

    他正抬起手臂，很兴奋也很期待地对迪恩喊道：“Give me five！”

    迪恩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条件反射的依照帕克的意思抬起手，打开五指，比出个巴掌来。

    接着就有一阵风吹来：

    帕克的手狠狠拍在他的掌心！

    “啊！！”这声惨呼是帕克发出来的，他一心想要报之前的“一掌之仇”，却忘记了力是相互的……

    捂着手的他咬牙切齿地咒骂道：“该死！见鬼！妈的！操！”

    愣了大约一秒钟的迪恩也终于感受到了从掌心传来的剧痛，他也同样攥着被抽红的手，痛得脏话连连：“该死！见鬼！妈的！操！！”

    在鬼叫成一团的泰恩替补席前，这次桑尼·迪恩终于不再格格不入了。

    ※※※

    王烈进球之后，整座利泽公园球场都陷入了狂欢中，迪恩如果愣在原地继续发呆，那他确实可以算得上是格格不入。

    但其实也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在意他就是了……

    每个人都忙着欢呼、庆祝、嘶吼，宣泄自己内心的情绪，谁会去管别人如何呢？

    教练席前麦克尼尔像是个押下全副身家结果还赌赢了的赌徒，激动地抱住瓦罗：“上帝啊！我押中了！啊哈！我押中了！”

    骰盅被揭开，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五个“6”！

    瓦罗没有泼冷水告诉他这才是一个球，因为他自己同样兴奋，他一贯的理性和理智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两个人又和其他教练们抱在一起，整个泰恩教练组都在尽情庆祝。

    没人注意到替补席那边的小插曲。

    ※※※

    维蒂尼刚刚把球传出去，就知道自己传大了。他内心深处涌出巨大的懊恼和惶恐——刚才那次反击，自己就没能把球传给已经拉到空当里的偶像。这次他倒是传了，却把球给传大了！

    他让偶像白跑两次！

    他甚至想要双手抱头……

    就在这时，他看见的一幕是王烈拼命追上足球后一脚将球射进球门！

    他先是一愣，瞪大眼睛看向球门，确认这球是真的进了，而不是打边网上。

    然后再扭头看远端的边裁——他怕在自己传球的时候，王烈已经越位了……

    边裁没举旗！

    并且他也听见了主裁判的哨音！

    心中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巨大的懊恼和惶恐又像退潮一样落回去。

    维蒂尼尖叫着扑向王烈。

    把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偶像又给推倒在地，然后压了上去！

    接着有更多的队友们涌过来，将他们两个人淹没……

    ※※※

    从王烈进球后，骆锦激动的情绪就没有平复下来，现在看着泰恩球员们疯狂庆祝的一幕，他更是要把那些这些天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一吐为快：

    “……泰恩的球员们都冲了上来，把王烈压在身下庆祝……但我想这么多人的重量都比不上过去这段时间里，王烈身上的压力！

    “我们作为旁观者，都能感受到那种压力所带来的窒息感，更不要说王烈本人了……他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好像是错的，就连他以前的那些丰功伟绩都变成了错误！

    “进球是‘自私’，自信变成了‘自负’……甚至‘七冠王’都成了俱乐部衰落的根源！而他不能反驳，也不能自辩，否则就是态度不端正、是输不起、是不尊重、是行为抽象……

    “我知道有人总喜欢把‘竞技体育菜就是原罪’挂在嘴边，仿佛是这个世界的绝对真理。但我觉得可能很多人没有搞清楚‘菜’的定义。什么叫作‘菜’？

    “‘菜’，究竟是曾经拿过无数冠军荣誉，进入职业生涯末期不可避免的表现下滑？还是连站上舞台的能力和勇气都没有？

    “为什么一个曾经站在世界之巅的人，应该被那么多连登山都不敢的人诘问？这是合情合理的吗？是理所当然的吗？我不知道……可能这就是世界的真相——这世上其实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更不存在永恒的对与错。努力付出也未必能够获得与之匹配的回报，更遑论尊重你所付出的努力了——如果你不能赢，那么你的所有努力对于看客们来说就毫无意义。

    “这真是一个让人沮丧的现实，也是一个让人可以合理放弃的理由。但我此时此刻却在想王烈这么一个性格绝对算不上讨喜的人，为什么能够在全世界范围内收获那么多热爱他的粉丝，或许正是因为他面对令人沮丧的现实时，明明有合理放弃的理由，却从不放弃！而这是普罗大众很难做到的，王烈做到了，他因此自然受人喜爱和崇拜。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历来如此吗？他知道。但那又怎么样？从来都如此，就是对的吗？所有人都如此，他就也应该如此吗？！

    “面对这个真实的世界，和各种明规则潜规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和选择。很多都谈不上对错、优劣。

    “而今天这踉踉跄跄的一球！就是王烈他给这个世界的回答！”

    电视机前，刚刚爸爸进球后还兴奋地又跳又叫的王子琦这个时候跪坐在地上，仰起头来哇哇地哭。

    唐星梅紧紧握着身边周虹的手，她的婆婆正在努力压抑自己的啜泣，就连她自己，也能感觉到脸颊上有两行温热。

    作为王烈的家人，他们最知道爸爸/儿子/丈夫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

    之前积攒的压力、担忧，在这一刻都随着王烈的进球被宣泄一空……

    ※※※

    乔恩·伯格转身一把拽住了身边同伴罗比·迪克西的外套，对他咆哮道：“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罗比！我说了他可以的！这就是我为什么相信他！”

    被伯格攥着衣服的迪克西一句话说也说不上来，直到他用力挣脱后才大喘气：“你差点勒死我，乔恩！”

    伯格这个时候也恢复了理智，他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罗比，我太激动了……”

    迪克西低声咒骂了一句：“妈的……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我看他连追上那个球都很费劲了……”

    伯格笑得很开心：“其实在罗斯特那个蠢货赛前突然对王开火的时候，我就猜到了王一定会在这场比赛中拿出优秀表现来的。”

    “为什么？”

    “你忘了吗？之前得罪过王的人，都是什么下场？那些尝试激怒王的人，他们是什么后果？”

    迪克西恍然大悟。

    王烈在世界足坛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你得罪了他，就不可能轻易得到他的原谅。

    举个最有名的例子——当初王烈离开巴塞罗那竞技的时候，和前东家闹得很不愉快。巴塞罗那竞技俱乐部甚至干出了花钱请公关公司抹黑王烈的事情——当然，这是后来才被曝光出来的，当时大家并不知道一家豪门俱乐部能够如此没有底线地做出这么龌龊的事情来。

    抛开公关公司对王烈的抹黑和批评不谈，巴塞罗那竞技俱乐部也亲自下场。当时无论是名宿还是王烈的队友，或者是俱乐部官员，都曾经批评、指责过王烈。

    有人假装以王烈朋友的立场为他感到惋惜，说他被身边人寡廉鲜耻的吹捧欺骗了，指的正是王烈的经纪人费尔南多·克莱门特……

    他们说王烈在更衣室里是一个孤僻的人，不受欢迎；他们说离开了西甲豪门的王烈不可能在生涯成就上更进一步了；他们还说王烈能拿欧冠冠军，靠的是巴塞罗那竞技强大的团队，他错误的估计了自己的真实水平，索福联很快就会发现他们买了个历史级的水货。

    结果呢？

    在离开巴塞罗那竞技三个赛季后，王烈迎来了他的“复仇时刻”：

    他在2029-2030赛季的欧冠决赛里对阵自己的老东家巴塞罗那竞技。

    那场决赛堪称是王烈一个人的表演，面对一直诋毁他的前东家，他将个人英雄主义发挥到了极致，让年仅二十四岁的“准球王”罗尼尔·纳西门托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最终他踩着前东家的尸体，登上了欧洲足坛的巅峰。

    这段历史人尽皆知，所以就算迪克西这样并非索福联球迷的人，也都清楚来龙去脉。

    他立刻理解了自己同伴的信心来自哪里，但他又诞生了一个新疑惑：“既然就连你都知道这一点，那为什么罗斯特还会在赛前挑衅王？”

    伯格哼了一声：“什么叫做‘就连我都知道’？我给你说，罗比，这大半年来，像我这样还清楚这点的人可不多了。我这样对王始终抱有信心的人其实是少数派。罗斯特应该是觉得王已经老了，只是个没牙的老虎，没能力再回击他的挑衅。你不也是这样的吗，罗比？你也觉得他老了。”

    迪克西脸上有些挂不住：“只是一个球而已！我们赌的不是这场比赛他的表现，而是这半个赛季！”

    伯格微笑着连连点头：“对对对，是这半个赛季。”

    看见自己老伙计这副得意嘴脸，迪克西决定暂避锋芒，正好此时球场上响起了泰恩球迷们的歌声，于是他也顺势加入大合唱中：

    “……泰恩河啊，泰恩河，奔流不息的泰恩河，还有那林立的烟囱，和炉膛中跳动的火……这是我的家乡纽卡斯尔——！泰恩河畔的纽卡斯尔！！”

    ※※※

    《泰恩河畔的纽卡斯尔》是泰恩球迷们最爱的助威歌曲之一，这首歌和其他球队的那些同类型歌曲不太一样，节奏相对舒缓。

    与其说是给球队助威，还不如说是泰恩球迷们在用歌声抒发他们对家乡纽卡斯尔的热爱。

    但正是这种赞美家乡的歌曲，才会在为代表家乡的球队加油助威时爆发出更大的感染力，把利泽公园球场的每一个泰恩球迷紧紧团结在一起。

    尤其是最后那句被泰恩球迷们重复吟唱时，拖长的歌声，仿佛是苏格兰风笛的声音，在风中飘荡，被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样的歌声照样可以动人心魄，令人闻之色变。

    比如现在科菲·罗斯特就在这首悠扬的抒情歌曲中，脸色逐渐铁青。

    仿佛王烈刚才射出去的那个球，不是打在球网上，而是打在他脸上一样。

    助理教练安德鲁在他旁边咬牙切齿：“那本来不是个机会的！”

    他同意助手的话。

    一个根本不是机会的机会，一个非常不规范的射门动作，还有一个半年多没好好踢球的快三十八岁老汉……

    这些因素加到一起，放进当今世界最先进的AI大模型里，算出这个球飞进球门的几率可能都不会大于百分之零点一！

    之前王烈右脚射门却把足球踢到自己左脚上的时候，电视转播很灵性地突然把镜头切给了赫林汉FC的教练席，于是罗斯特和安德鲁两个人乐不可支的那一幕，就成为了经典画面。

    导播显然是很懂的，所以这次在王烈进球之后，他又让镜头从正在庆祝的泰恩球员们身上转移开，切到赫林汉FC教练席前。

    罗斯特和安德鲁两个人肩并肩站在场边，歪脸斜眼看向场内的样子，同样成为了本场比赛的一个经典画面。

    不过更绝的还在后面……

    画面再次切换，这次镜头对准了主席台上两个表情严肃的人。

    正是赫林汉FC的总经理凯尔·伊罗斯德和老板林汉。

    看见这一幕，英格兰解说员康纳·考利就笑起来：

    “不知道这个时候罗斯特在想什么，会不会是在后悔赛前非要招惹王？现在他成功让全世界都知道了这个刚刚攻破他球队球门的人，是他老板错过的人！哈哈！我想先不论今天这场比赛的结果是什么，本场比赛之后，全英格兰都会更加热烈讨论这件事情的，你们猜他们会给赫林汉FC安排个什么角色？”

    ※※※

    疯狂的庆祝终于接近尾声，王烈早就被大家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挨个击掌、拥抱，庆祝进球。

    “哈哈！太好了，王！我果然没看错！你做到了！恭喜你！”前正队长戈茨永远是这么堂堂正正以团队为先，他专程扔下球门跑过来，就是为了恭喜一句王烈。

    说完他又转身往回跑去，路上还不忘向看台上的泰恩球迷们挥舞手臂，招呼他们唱的更大声一些。

    于是真的，歌声变大了：

    “这是我的家乡纽卡斯尔——！！泰恩河畔的纽卡斯尔！！！”

    更大声的合唱中，维蒂尼在和王烈击掌拥抱的时候，还有些愧疚：“抱歉，王，我那脚传得……”

    王烈安慰他：“没关系。不可能比赛中的每一次传接球都完美无比。所以我们才要在比赛中拼尽全力。这样才能把不是机会的球，变成机会。”

    老实说，王烈这话多少有点儿“爹味说教感”，但维蒂尼不在乎。

    这可是他的偶像、榜样啊！

    他的榜样愿意对他说教，那是他的荣幸！他可高兴了！

    “我会努力这么做的，王！”维蒂尼连连点头，就差拍着胸脯写保证书了。

    在维蒂尼后的卡蒂奇等巴西天才离开后向王烈张开双臂：“以前我真没想过自己会和你拥抱……”

    王烈抱住了他，并且在他耳边说：“我敢打赌赛后我们这一抱会出现在很多地方。你猜到时候他们会说什么？”

    卡蒂奇哈哈大笑，拍了拍王烈的后背：“随便他们怎么说吧。以前我觉得你是一个骄傲自大惹是生非的混蛋，现在却觉得和你做队友也挺有意思的，哈！”

    两人分开后卡蒂奇又追问道：“这是回光返照吗？”

    王烈摇头：“当然不是。实际上，我感觉自己……正在变得年轻！”

    卡蒂奇咧嘴一笑：“你这个说法倒有点意思。”

    他显然没把王烈这话当真。

    但王烈清楚自己说的是实话——也就是在他被维蒂尼推倒在地的时候，他的眼前跳出一组硕大的金色数字：

    36

    其实在知道外挂可以让身体机能重返青春时，他就在猜自己到时候应该怎么确认身体变年轻了呢？

    是靠身体每一个关节、肌肉组织的什么细微变化吗？

    还是要等到训练场才能感受到？

    没想到系统竟然就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告诉了他：

    虽然你实际年龄三十七岁，但你现在的身体年龄三十六岁！

    不过怎么告诉他这一点其实并不重要。

    让王烈死活都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只进了一个球，就年轻了一岁！

    这么简单的吗？

    会不会系统出错了？

    一会儿这年轻的一岁会被重新加回去？

    就像现在的VAR视频裁判系统一样，看看录像，就能把进门的球给吹出来。搞得大家进球后庆祝也不是，不庆祝也不是……

    所以在最开始知道自己年轻一岁后，王烈并没有高兴得意。

    他当时一直被队友们压在身下，心里其实是很忐忑的，绝对不像队友那样激动。

    等到现在，进球庆祝都要结束了，还没有听到系统收回奖励的声音。

    他的眼前也没有浮现出金光灿灿的“37”。

    这下终于能确认了：

    他确实只用了一个进球，就重回三十六岁！

    ※※※

    PS，

    明天还是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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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耀回响》

    当时光回溯到2005年，你是否还记得伊斯坦布尔奇迹带给你的冲击？

    当荣耀的米兰沦为全世界的笑柄，你是否还还能想起默默擦拭着眼泪的卡卡？

    你或许记得一切，但是你一定不知道，在这个时空中，米兰的替补席上有一个来自中国的年轻球员。

    他是看客，同样是见证者！

    只不过，有关于他的荣耀，却是从伊斯坦布尔的夜晚开始的。

    国米开局，米兰球迷勿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