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生活

    “票夹？”

    “哇偶……额，该死，你知道我？”

    票夹鼻梁上的墨镜掉下来，露出带有审视意味的茶色瞳孔，以及镶嵌在眼角的金属螺钉。

    他犹豫了三秒要不要跑，最终还是笑脸相迎。

    “我确定咱俩没结过仇，哥们，混咱们这行的被陌生人叫出名字往往不是好事，或许下一秒就会飙脏话、掏枪。”

    “说明你信誉糟糕，呵，离我远点。”

    约翰是没兴趣搭理他的。

    票夹却主动凑过来。

    “CMOE~MAN~我怎么敢得罪你这种大人物，肯定有发财的把握才敢介绍生意给你，不用偷，不用抢，搞点投资就能稳定收钱的买卖~”

    他竖起双手做投降姿势，满口金色夹杂着一两处发黑的牙龈。

    “我看你从机器人斗殴的场子出来，有没有兴趣投资一台设备，进去赚票子……”

    票夹见约翰没挪腿，嘴皮子飞快地介绍道。

    机器人斗殴不是骨碴的创意，以前废弃工地和非法赌场就有类似的活动，只不过骨碴把非法项目合法化，票房和赌博两头吃。

    “就凭你，去搞骨碴的庄家盘？”

    约翰露出看尸体的眼神。

    “但是他们缺机器，正巧我有渠道，只是少了一点流动资金罢了，骨碴不可能什么都去跟公司合作，再说了，抢了别人的饭碗，总要给我们分润一点剩饭剩菜吧。”

    那些“老玩家”手头有二手机子，可以拿来投资赚钱，帮骨碴把场子撑起来，变得热闹，属于是双赢的买卖。

    黑金帮有赌场返点给参赛的机器人持有者，只要暗调倍率，就能确保参赛者赚到设备成本的钱。

    约翰确实听懂了，但兴趣依旧不大。

    “这种投资就有得赚的门路，图什么呢？”

    “当然是赚的更多，只有参赛选手够多，这玩意才能形成规模，骨碴就缺这个，要是所有机器人都归黑金帮管理，谁还敢下注？”

    票夹义眼都开始泛光。

    约翰抱起胳膊，问道。

    “你懂安保机器人？”

    “探探我的专业度是吧，只要你有空，咱俩好好唠唠也没关系……”

    票夹竟然真顺着话题展开了。

    贴牌小公司生产出来的机器人只能用在各自的工厂里，没多少人拿来参加格斗比赛，大部分小公司只会生产机械臂和控制模块。

    目前伊甸城智能机器人或者安保市场，销售占比最高的是精氪重工和筏岐集团，

    两者是死对头。

    精氪重工是欧洲企业，在智能机器人领域主要集中于服务，涉及公寓管理、酒店管理、全屋环境卫生系统、幼儿教育及保护等方面。

    他们制作的机器人形象逼真，搭配联网的数据算法给客户提供定制化服务。

    约翰点点头。

    他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丹妮街公寓和博拉戈俱乐部里的侍者机器人。

    那些拟人度极高的智能产品，总是踩在恐怖谷效应和致幻迷药的边缘，让人在被服务者的优越感和AI恐惧症之间徘徊。

    精氪重工在机械工程领域也很强。

    约翰改造成黑蜘蛛的掘地机器人，就是他们名下的一个畅销系列，“精氪”是战后重建，废墟搜救和恶劣环境探索的代表性企业。

    【筏岐工业】的情况比较复杂。

    它并不等同于【筏岐集团】，只是其中一个专注于工程建设领域的子公司，也有大量工程器械方面的专利。

    但市场占有率少，二者不是一个量级。

    筏岐集团则是实打实的庞然巨物。

    它名下的另一個分部【筏岐军工】，在智能机械领域非常有话语权，跟精氪专注于民用服务市场不同，筏岐则是投身于安保市场。

    约翰曾经在浏览黑市新闻和非法电台节目的时候看见过一些截图。

    它们的产品不仅包括搜查多足兽、防卫犬、音速蝙蝠侦察机之类的异形机械怪物，还有不同规格的人形安保机器人，不仅供给政府，用作街头警力的额外补充，还可以像私人武装一样，租赁或售卖给缺乏安全感的客户。

    约翰遇到过那种安保机器人，还吃了苦头。

    他收起思考，看向面露笑容的票夹。

    “伱比我想象中懂行，谁教你的？难道现在街头骗术还有专业培训不成。”

    “哈，嘴巴真毒，确实有，我只是拉散客的，有人花钱在推动机器人比赛，可能是骨碴吧，我是幕后金主街头营销的一环。”

    票夹坦坦荡荡没有隐瞒的样子，反倒证明这点子或许真能挣钱。

    约翰还是摇头。

    “但你点背，伙计，我最近花钱厉害，兜里半个子都没有。”

    “没关系，大人物，我看过你打拳，有没有兴趣参加人机互殴对抗赛，每打赢一个出线的铁疙瘩都有大笔票子进账。”

    “……”

    约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这你也有提成？”

    “当然！”

    他咧开嘴角，露出满口金牙。

    【已新建联系人-票夹】

    一张带金边的分离芯片被约翰丢在副驾驶，里面是机械拳击联赛邀请函。

    约翰没有将其丢掉。

    或许等他迫切需要一笔钱、收集某些材料、攀搭街头人脉的时候，会站到擂台上，用拳头给伊甸城的地下传奇们留下印象。

    他放纵休息的两三天里，愈发感觉到在伊甸城里安稳舒服的生活成本真高，最近没有工作，大部分积蓄都用来投资了店铺。

    约翰这两天在博拉戈俱乐部附近的商业街吃喝玩乐、订阅节目，大部分菜单都能选个中上价格的，暂时没有太大负担。

    但长期享受肯定是遭不住的。

    约翰目前的余额理论上来说红灯区也能逛，但凭借他在西区积累下来的名气，酒吧搭讪性价比会更高。

    如果想要体验“钢铁热林”那种高档场所，恐怕没几次就得捉襟见肘。

    约翰再次调整完身体状态，又去诊所做了一次全身的弹痕修复，账户余额告急，吃饱没问题，可连一把像样的枪都买不起了。

    丹妮街公寓内。

    约翰洗完澡赤裸着上身在客厅里查收邮件。

    梅娅和格里发来的店铺情况——从选址到前期准备都非常顺利，今天最关键的设备也都从二手市场里淘换到位，随时准备试营业开始挣钱。

    【效率已经很高了，明天我去瞧瞧，这家店对咱们都很重要。】

    约翰简单回了封邮件，将玻璃桌上的外卖盒全都倒进垃圾袋里。

    付费的家政服务固然方便，但对雇佣兵来说没必要在穷的时候过于精致。

    电视机投影的节目里正在播放《赛博夜语》。

    约翰在冲动消费中订阅了他们的综艺，嘉宾们还分成两派互相争吵，而本期主题是——智械搭配渲染是否能取代人工性偶。

    【出卖身体是人类最古老的职业，X一块铁皮和活生生的肉，两者体验绝对不一样！】

    【这他妈简直是胡扯，你这种进俱乐部掏钱、完事、提裤子就走的蠢货根本就不懂门道，性偶的义体改造率是所有行业中最高的，他们必须要升级自己的身体，才能在市场竞争中生存，否则只能以档次不够为由，沦落到小黑巷子里接散客！】

    【我没觉得现在的性偶和机器人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非常好，那你今晚回去X饮水机吧，反正我更希望自己的性伴侣是活生生的。】

    【哦，是吗？哪怕他/她戴着行为芯片，用算法推导出来的语句走进你阴暗受伤的内心？】

    ……

    《赛博夜语》不愧是当下最火的访谈节目，言辞犀利且角度刁钻，从头到尾都是互撕，很适合用来麻痹疲惫的生活。

    约翰瘫在沙发上睡到自然醒，觉得脑子里塞满了浆糊，浑身不得劲，哪怕用房间里的器械做了组训练还是差点意思。

    佣兵待久了确实会生病。

    约翰来到地库特意选了合金RCH，当摩托车轰鸣着蹿出缓坡，在街道上摆正方向，肌肉和骨头才在震动和风压中苏醒过来。

    烈日被烟尘和高楼大厦遮挡。

    带有轻微颗粒感的空气和一股莫名的燥热混杂着吹过高架桥和信号灯。

    摩托车离开中心街道，来到西区交界处。

    这里已经是黑金帮的势力边缘，涂鸦和黄金崇拜的风格锐减，街头角落也看不见运动器材。

    各个区域的帮派分子们在这里达成微妙的平衡，在模糊的分界线中，偶有交错的做着非法生意。

    伊甸城里像这样的区域都是风水宝地，因为市政和ECPD不会允许城际轨道和地铁的地带出现频繁的、大规模的帮派斗争。

    因为会影响到城市的正常运转。

    大量做生意的人就盯上这狭小的避风港。

    许多店铺位于建筑的阴影中，在野兽主义风格的回形停车场和摩天大楼的夹缝里，形成了一片片的沿街铺面和小型风情街。

    约翰租赁的这一间起码有两百平。

    它最开始是奢侈品店，后来商业中心转移，数次帮派战争后重新划分工业区和地盘，导致这片区域从繁华街道跌落至玻璃幕墙的阴影中。

    “半年前这里还是连锁便利店，兼卖一些合成包装食品和床上用的玩意儿，后来被炸了，承重部分受到损伤，危及后面的公寓楼，房地产公司就出钱维修并且把这里霸占了下来。”

    格里抱起胳膊跟约翰汇报情况。

    按道理这家店面不属于黑金帮，是维托先生在任的时解决过一次冲突，地产公司作为报酬将其无限期转增给了帮派，最终划归到骨碴的版图里。

    “后门连接着小巷子，能给货车停放卸货，再往里走还有一片小集市，你懂的，地下室和廉租公寓拆开来租的那种……”

    店铺里面有红色工业皮革板凳，几排旧桌子。

    后厨在最里面，靠马路的区域还做了一个汽车售卖窗口，食物弄好直接递出去，不用再经过前面的点餐台。

    约翰吹了个口哨。

    “好家伙，这里简直是高档餐厅。”

    他发自内心地赞叹，惊叹于启动资金的购买力和梅娅夫妻俩的心血。

    这种面积和地段已经遥遥领先。

    伊甸城街头的小商铺除了公司直营的那种，基本都是在夹缝中生存，同样是售卖食物的店铺，要么是小摊位，要么就是一个面对客户的橱窗，货架和厨房都塞在里面，让人没有细看和探知的欲望。

    “我们肯定能赚到钱！”

    约翰充满期待地感慨着。

    格里和梅娅对视，露出笑容，犹豫后挠挠出油的额角说道。

    “事实上，咱还缺了点东西。”

    店铺前期工作基本结束。

    辐尘农场那边已经跟流浪者勾搭上，作为报答愿意给约翰的小店铺供货，如果后期打算扩展业务也能继续谈成本和利润。

    “咱需要一辆运货的车，老板。”

    格里和梅娅所有的积蓄都毁在裂隙党手里，目前欠着银行贷款，私人账户里一分钱都没有，公寓和以前送货的车辆早就被扣押了。

    “这是个小问题。”

    “梅娅也是这样说的，找个不长眼的街头混混或者去停车场里碰运气，实在不行，就去拆车厂里问问有没有半报废的，拿来过渡一段时间……”

    格里建议用非正常渠道搞一辆车。

    但这必然会招致各种报复，资源和危险永远是并存的，道德水准失衡的街头，总有凶残麻烦的家伙在瞪着眼睛。

    “恐怕还没那么简单。”

    约翰抽了张凳子，像是翻转泡沫一样将其垫在自己屁股下，对着旁边的两位“员工”说道。

    “咱要做的是生鲜食品，不管是原材料还是煮熟的食物，利润都非常高，盯上的人也多，随时可能遭遇抢劫和意外……”

    即将散架的报废车肯定不行，随便一撞就会被截停在巷子里任人宰割。

    约翰首先想着把侏罗纪ZT15拿来用。

    但是它的内部空间不够，而且自己做任务的时候也需要有护甲的载具。

    “车我来想办法，还有呢？”

    “咱们还需要点正经菜谱。”

    格里原本是小吃摊出生，有墨西哥那边带过来的馅饼配方，撑起一家店铺显然是不够用的，至少也得有几样伊甸城大众接受、好卖的食物。

    店铺里定价肯定不低。

    哪怕在这样的商业密集街区，也得奔着中端往上的档次去了，此时菜色和手艺就显得非常重要，另外是否需要聘请厨师和帮工……

    “全凭你拿主意，老板。”

    格里和梅娅同时将目光投向约翰。

    【系列任务经营者：店前准备】

    【奖励：商铺运营】

    约翰要求格里跟自己老婆学会用枪，起码要能从街头冲突当中存活下来，至于以后是否需要招募雇佣兵、厨师、员工……

    店铺挣到钱再考虑吧。

    【任务目标更新】

    【获取运货载具。0/1（未达成）】

    【丰富店铺菜谱。（未达成）】

    约翰离开房间跨上摩托车，挠挠头。

    作为雇佣兵来说打打杀杀习惯了，搞这种奇怪的工作还是头一次。

    约翰想着维托先生的退休宴还有两天，正好这段时间有空把事情给处理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