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往事与提醒

    问题随之而来。

    如果家族在某个城市获得空前发展，是该放弃无法带走的资源继续流浪，还是该安心驻扎下来？

    【定居城市还叫流浪者吗？】

    约翰脑子里冒出塔利亚说过的话。

    橱柜抬抬下巴，金属口罩冲着电视机——里面正在播放帮派战争的新闻，以枭町帮和黑金帮为首的冲突还在扩大，昨天夜里死亡人数过百，刷新记录，议员和ECPD局长隔空对峙。

    “帮派势力是城市本土势力，流浪者停下脚步，就意味着要跟地头蛇竞争，而谈判总是伴随流血和牺牲的。”

    约翰听说的那件事，是指南多当年所在的部族跟美国最大的黑帮发生了冲突，而在内部，【定居】和【迁徙】两种理念互相矛盾。

    定居派要争夺生存资源。

    迁徙派不愿牺牲太多人。

    “南多属于哪种？”

    “据我所知，他是定居派，南多的妻子在迁徙过程中死于难产，我曾见过那姑娘，真可怜，风沙和舟车劳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浪漫。”

    各大公司在战后也要发展，城市间留存的工作机会逐年减少。

    南多认为他们该停下脚步。

    但对于某些人来说，高楼大厦和灯红酒绿就像牢笼，在城市里跟公司拉扯妥协，就像是和仇敌和解一样难受。

    南多当时不是首领。

    他所在的【部族】，由十几个【家族】共同组成，为了能抢占资源，75年跟北方黑帮爆发了相当惨烈的战争。

    “死了很多人。”

    南多在绝境中收拢残党，组建起大马士革家族并成为首领。

    “事后复盘的时候发现了背叛。”

    “怎么回事？”

    “只有南多知道真相，但事后不管是面对七邦仲裁还是幸存者质问，他都没有说是谁，或者哪些人……”

    橱柜抽着烟，视线在雾气里悠远，好像碎碎念一样提醒着约翰。

    “南多是传统意义上的领袖，流浪者七邦想要推举他成为部族领袖，吸纳几个漂泊在外的家族。”

    橱柜却说这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情。

    南多是定居派。

    那些暂无归属的家族都是迁徙派，再加上大马士革在伊甸城目前的局势，光是处理各方面的情绪就让人头大。

    “首先是提醒你，获取南多的友谊很划算，以后多跟大马士革营地来往，其次是要你帮忙，我收到消息说裂隙党手里有两个流浪者成员，你去宰掉老杜的路上，能不能顺便把人救出来？”

    “你直说捞人就行，报酬呢？”

    约翰始终插着胳膊。

    “报酬找大马士革营地要啊，我就是听到消息让你顺路帮個忙。”

    橱柜皱起眉头，把靴子提到桌面上，隔着金属口罩用力吮吸电子烟，同时眯起眼睛笑道。

    “你好像有点不爽？”

    “他们说你其实很牛逼。”

    “对啊，咱俩刚见面我就说过——油桶街最好的二手供应商。”

    橱柜拍拍浸满汗渍的领口。

    “你当我开玩笑呢？”

    “……”

    约翰顿时语塞，转而逼问橱柜超规格武器的事情。

    这家伙捋着紫毛大笑。

    “哈哈哈，伊甸城条例吗？这东西被超级公司都快逐条践踏完了，说实话，甚至不如非法超梦的温馨提示。”

    各大公司都有能力走私超规格武装，否则柏拉图仓库里怎么会有大鬼机甲？

    ECPD执勤的时候也能开动力甲，更不要说SAT和公司武器实验室了。

    “他们这么紧张，是因为有东西穿过了边境之墙却没有惊动任何公司，这是一起有预谋的、不属于任何市政组织的恐怖行为。”

    “所以伱……他妈的，真能搞到坦克！？杜·雷蒙买军火，难道是跟你订货的吗？”

    比起大公司阴谋，约翰显然更在意橱柜的真本事。

    橱柜摇头否认。

    “我不是专业的军火商贩，伙计，筏岐工业的运输舰被搞跟我没关系，那些杀伤力巨大的东西是谁走私过边境，谁在城里倒卖，跟我都没关系……”

    “那你把我叫过来干嘛？”

    约翰觉得有点耽误事。

    橱柜意味深长地看向他。

    “但跟你有关啊，约翰，呐，就是准备兜售超规格武器的那些人。”

    “什么意思？”

    约翰问道。

    橱柜嘬着电子烟，呼吸器发出隆隆呼啸声。

    “我没查出来他们的底细，黑客手段很厉害，在边境之墙和市政网络里来去自如，直到现在，伊甸城的大人物们都满头雾水……”

    “跟我有什么关系？”

    “首先，他们很危险，其次，根据我调查的结果……他们在追查你，约翰。”

    橱柜面带笑容，眼神复杂，似乎想从他的表情里获取些信息。

    约翰脸上透露出真实的茫然。

    橱柜摇头作罢，耸耸肩膀。

    “我准备暂时离开伊甸城，主要是避难，根据不太可靠的谣言，城里面有三样战争级武器，已经确认交易成功，具体卖家未知。”

    他深深叹口气。

    “万一搞出核弹，咱就完蛋操啦~”

    橱柜突然想起些什么，又对约翰说道。

    “以上是我知道的全部信息啦，等你搞死杜·雷蒙，最好能查查他的电脑，他跟那帮恐怖分子秘密接触过，作为买家，或许有消息残留。”

    【任务目标更新】

    【获取杜·雷蒙的电脑数据。（未达成）】

    眼前突然跳出文字信息。

    约翰眉头紧锁，没有表现出额外的情绪波动——这次触发的不是梅娅的任务，而是几乎要被他遗忘掉的主线。

    【主线任务：袭击者】

    【描述：调查袭击者对“查韦斯”和“货物”做了什么，追查下去，搞清楚自己究竟是谁。】

    【奖励：义肢[型号-T01]】

    约翰陷入沉思。

    橱柜没再开口，专注地吮吸，眼神慵懒地看向悬挂起来的电视屏幕。

    帮派战争的新闻已经播报完毕。

    娱乐访谈节目准时播放，上百条人命并没有打乱城市运转的节奏，此时屏幕当中——当红运动员正对着镜头推销新款助跳型义肢。

    橱柜冷笑着低声吐槽。

    “自打义体改造普及，残奥会就被取消了，世界上唯一治不好的疾病就只剩下贫穷。”

    约翰此时已经收好弹夹，准备掀起卷帘门，临走前停下脚步，犹豫片刻后问道。

    “为什么特意提醒我？”

    “看你顺眼，伙计，希望我回到伊甸城的时候，你没有变成街头传说。”

    橱柜半驱赶地把约翰送出门，双手搭靠在卷帘门上笑出声来。

    “那赠送个识人技巧给你。”

    “说。”

    “伊甸城黑白两道，活得越久越危险，如果一个人的资产规模和经济来源不匹配，多半是藏了东西，不要轻信、也别招惹。”

    哗啦啦——

    卷帘门轰然滑落，隔绝了蓝色灯带，地下通道里只剩下昏黄在扩散。

    约翰捏捏眉心，迅速离开，情报可以等任务结束再重新整理。

    流浪者、裂隙党、未知军火商。

    他似乎嗅到了城里动荡的核心因素。

    【伊甸城-绕城路废弃工地】

    【时间：17：46】

    约翰驱车来到伊甸城绕城路最北段的位置。

    周围荒凉得不像话。

    山体像个瘪气汉堡一样横挡在道路中间，土坡起伏不定且长满荒草。

    正前方是个幽深的巨大隧道。

    洞穴周围非常潦草，没有规整的穹顶，也没有看见盾构机使用过的迹象，只有巨大的管道一路延伸到最深处，应该不是道路建设工程，

    装甲车轮胎碾过碎石，刹车停下。

    凹陷的钢板被风吹得呜呜响，约翰离开驾驶座环顾四周——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箱子，大部分都是破损陈旧的状态。

    巨型设备被埋进乱石和水泥当中，就好像从一开始就牢牢地镶嵌在这那里。

    梅娅靠在一辆面包车旁。

    她们约定的地点距离裂隙党集会还有一公里左右的距离。

    约翰从她口中得知：

    这里是废弃采集场，至于是矿物还是别的东西就不清楚了，洞穴另一面才是主要出入口。

    梅娅掏出两件重型防弹衣。

    约翰开始武装自己，穿戴完毕后活像个坐在浮空车里的发福胖佬，工装外套被勒在里面。

    “防弹衣被打烂了就直接丢掉。”

    梅娅说着把赫拉克勒斯被端出来。

    趁着约翰检查武器，她往约翰腰部装上一条专用弹带，内置滑槽，可以三百六十度取用备弹。

    “法克，我感觉自己重了起码一倍！”

    “没那么夸张，兄弟，防弹头盔也戴好，今晚这趟活没有潜行的意义，甚至相反，咱们必须得在增员抵达前搞死那个畜生，然后离开！”

    “稍微等会……”

    约翰将橱柜的要求提出来。

    梅娅没有暴露出不耐烦的情绪，也不认为“救人”“抢夺电脑”属于多余行为，她甚至主动修改了方案并重新分工。

    主要火力肯定是交给约翰负责。

    梅娅从旁边协助，通过设备帮忙定位敌人的坐标，提供情报支持。

    约翰逮到杜·雷蒙的时候。

    梅娅负责去解救人质，同时搜索电子设备，最好是能够原封不动地打包带走。

    【任务目标更新】

    【清理废弃采集场。（未达成）】

    约翰全副武装地钻进面包车后排。

    梅娅轰起油门，扎进隧道深处，磨损严重的轮胎将砂砾卷起。

    它穿过凹凸不平的和金属盖板，有时候甚至会原地起跳，速度却没有受到影响。

    约翰听见了杂音还有枪声。

    他知道快要开打了，于是保持好重心，准备随时杀出去，却没想到……

    整辆车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原地停了下来。

    “法克！”

    约翰在后面跌得七荤八素，嘴里咒骂两句，连忙爬起来用步枪前端撞破移门。

    哒哒哒哒——

    澄黄色子弹擦肩而过。

    隧道里整体昏暗无光，好几个重度改造的喽啰正在破口大骂，同时举枪射击，看架势恨不得当场就把货车打到爆炸。

    约翰转过身来，扣动扳机。

    赫拉克勒斯喷吐出令人绝望的枪焰，密集的子弹仿佛一颗颗微型炸药，在喽啰们的身体上爆开。

    血雾混杂着深灰色烟尘不断扩散。

    弥赛亚义眼早就切换到战斗模式。

    约翰从损毁的面包车后面强势加入战场，沿着子弹来袭的位置反向射击，等到视野重新稳定，眼前立刻跳出一个个移动的红色锥形箭头。

    那是梅娅定位的敌人信息。

    约翰把枪口转过去，一片惨叫立刻被淹没在枪火当中。

    他咬紧牙关，全神贯注地对抗后坐力。

    赫拉克勒斯是他用过的武器里最带劲的。

    砰砰砰——

    血肉在浓雾里被轰成肉泥，水泥掩体甚至都被打得碎屑翻飞。

    “呼，呼~”

    约翰套在闷热的头盔里剧烈喘息。

    他隔着防弹面罩环顾昏暗的工地：

    探照灯散落在各种水泥障碍物和陈旧储物箱之间，红色标记下是被灰色剪影勾勒出来的轮廓。

    一道澄黄色光芒闪过。

    砰——

    约翰脑袋遭受撞击。

    面罩表面被打出一片裂痕。

    他立刻扭转枪口，对准铁皮建筑，楼梯上立刻被白灿灿的火星覆盖，就好像抖落出发光的灰尘，而站在上面的狙击手被打成了筛子。

    约翰视野右下角跳出弹药警告。

    他松开扳机缩回燃烧的面包车旁。

    【△7/900】

    急剧减少的数字最终定格在个位数。

    “哇偶，呼，法克！”

    约翰好似紧握着发烫的工业电钻，掰开弹仓能看见白色烟雾。

    梅娅从远处掩体探出来，举起步枪点射，给约翰争取换弹时间。

    火焰在身后噼啪作响。

    约翰感觉心脏跳动得厉害，震得胸骨生疼，脑门周围不知何时被汗水浸透。

    他手指头微微抽搐，又立刻稳定下来。

    【皮下护甲：97%】

    “真他妈带劲啊，该死，呼~”

    约翰仿佛还站在交错的澄黄色火线中。

    裂隙党喽啰射出的子弹凿进防弹衣，甚至有一小部分伤害到了皮肉。

    噗嗤，滋滋滋。

    约翰脚边突然崩出电弧。

    隧道里面有各种陈旧的施工痕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移动电源供应，拖线盘连接着长长的线路点起一盏盏移动光源。

    他起身更换掩体时才注意到：

    梅娅刚才是开着面包车撞上水泥桩子，引擎盖已经完全弹起，扭曲的保险杠上还有个倒霉鬼的尸体在熊熊燃烧。

    【通讯频道请求/默认】

    【他们冲过来了，你还没好吗！？】

    梅娅在疾呼。

    咔嚓。

    “呼，呼——”

    约翰拉动枪栓，调整呼吸从掩体后站出来。

    他面前聚集着五六个持枪暴徒，浑身上下都是纹身和刺出皮肉的金属，脸颊向内凹陷，只留下散发出红色光源的铁疙瘩。

    约翰立刻感受到了交错的火力。

    那些受到惊吓的枪口全都对准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