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在碎梦里燃烧

    约翰飙车穿过毕格楠大道。

    他在途中拨通了剪刀的电话，转述了公寓里看到的情况。

    【……该死，这蠢货肯定在发疯，呼~让我想想看他会干什么，等等，去市中心！】

    剪刀在电话里疾呼。

    约翰听着那边传来叮铃哐啷的动静——应该是在匆忙地关闭店门。

    【任务目标更新】

    【前往商铺[西庇阿斯]。（未达成）】

    西庇阿斯是柏拉图旗下的服装奢侈品牌，也就是盗用了兄弟俩设计方案的店铺名字。

    约翰轰起油门穿过跨区大桥。

    狂风压低了外套的领口和肩膀，速度拉起来以后衣服变得服帖。

    对约翰这种老司机来说……

    风阻和平衡性会影响到超车和压弯的手感，却没想到爱德华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

    商业街遥遥在望。

    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泛起苍白，街道上逐渐变得繁荣和拥挤，市民们沉默寡言，头顶有浮空车的引擎在轰鸣……

    约翰压着RCH在车流中疾驰。

    周围突然传来警笛声，似乎有某种躁动扰乱了城市里的冷漠和麻木。

    红蓝闪光在苍白烈日下浮动。

    约翰看见两台带重型护甲的巡逻警车车从高架桥上借道穿行，还有黑色无人机紧随其后。

    他跨过诚芯广场范围时收到了禁行通知。

    真他妈出事了。

    约翰微微皱起眉头，看着警车和无人机，祈祷着别跟爱德华有关。

    前方路段发生拥堵。

    约翰骑着摩托冲上辅道，在消防栓和广告牌之间轰起油门，引擎声如同失控野兽，逼着周围的路人让开一条道路。

    他回到马路上继续加速。

    周围的警车数量在增加。

    调度中心纠集了一批巡逻车，全都在赶往西庇阿斯所在的方向。

    拥堵变得更明显。

    诚芯广场发生了爆炸，浓烟在高楼间弥漫，新闻电台的无人机掠过车流，引起一阵喇叭声，还有路怒司机的咆哮问候。

    摩托车速度都被迫下降。

    【联系人-巴里·基特[语音通话]】

    约翰给巴里打电话确认市区里的情况。

    【……你问发生什么事了？该死的，有个疯子当街枪杀保安，冲到店铺里放火，怀疑有爆炸物，警察已经包围现场，现在店铺里还有几名人质……】

    “法克！”

    约翰心底已经凉半截了。

    他正打算挂断电话，巴里立刻叫住他。

    【别他妈凑过去沾边，警员受伤，现在已经请求特别行动队支援，最多五分钟，甭管里面那家伙跟你有什么关系，都死定了！】

    “我会在SAT抵达前制服他。”

    约翰敷衍式地回答道。

    巴里还在试图劝说。

    【别天真，伙计，这没有意义……】

    电话被挂断。

    约翰漂移急刹停在街角。

    他用蛮力拨开围观者，看见了电子警戒带。

    马路上有车辆侧翻。

    路灯被撞断。

    警员们全副武装站在遍地的焦黑和玻璃碎片中，狙击手待命并未射击。

    【商铺-西庇阿斯[柏拉图]】

    橱窗已经被浓烟熏黑，广告牌在滋滋冒电，里面时不时传来尖叫和爆炸声。

    “Stay back！”

    “保持距离，这里已经……”

    “真该死，站住！”

    ……

    约翰穿过电子警戒带。

    移动立柱发出爆鸣。

    周围的警员们试图阻拦，甚至准备掏枪拦截，狙击手更是对着地面警告射击。

    约翰启动斯安威斯坦穿过了封锁区。

    店铺里光线昏暗。

    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导购员蜷缩在吧台后，有顾客看见约翰闯进来，还想要站起来呼救，立刻被旁边的同伴按回掩体。

    店铺里的情况非常糟糕：

    展架都被撞翻了，到处都在冒火，模特身上裹挟着浓浓黑烟……

    走廊被血泊填满。

    值班保镖是个穿西装的高壮猛男，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蓝红色警灯穿过烟雾照射在尸体上。

    爱德华站在店铺深处。

    他身上穿着那件黑色独狼风衣，眼球被改造成红色战术墨镜，脑袋歪向左边，口水和鼻涕流下来，时不时还会抽搐。

    约翰脚步很轻，慢慢绕到正面。

    “……法克，你做了什么？”

    爱德华两条手臂都镶嵌了机枪，胸口裸露着弹药发射器，肋骨位置微微冒烟，刚才发生的爆炸都是从这里射出去的。

    他把自己变成了一具行走火炮。

    爱德华把脖子摆正，嘴角抽搐，含糊不清的话语混杂着口水喷出来。

    商铺里都快变成火海了。

    烈焰即将蔓延到隔壁大厦，在各种杂乱的动静中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约翰把翻译器捕捉率调到最高。

    几个词汇浮现在了视野中。

    【骗子。】

    【我的。】

    【还给我。】

    约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墙壁凹陷部分已经被烧成废墟，金属展架和华丽的服饰都变成了燃料，荧光屏崩出电弧，最下方有铭牌标注着系列名称。

    依稀还能辨认出卡菲·克罗的名字。

    爱德华眼眶里闪出红线，紧接着就是一梭子弹在满目疮痍的墙壁上乱扫。

    约翰蹲下身体躲避。

    爱德华的胸口又传出机械音。

    微型炸药从他肋骨的缝隙里喷吐而出，速度虽然慢，但落在地面上释放出高温，甚至能在小范围内熔出坑洞，紧接着洞里面像放烟花一样朝周围喷吐高温弹片。

    杀伤范围实在太大了。

    约翰启动斯安威斯坦拉开距离。

    时间被延缓无数倍。

    爱德华双臂胡乱挥舞着，似乎陷入了幻觉，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指”正在喷吐弹药。

    他还在跟幻觉中的兄弟说话呢。

    【你真是个鲨币，剪刀，材料都能起皮！】

    【我觉得这里该用明黄色，要鲜艳的绸缎，她穿上以后会美得冒泡。】

    【搞点碳化硅镀层，没货了吗？】

    爱德华嘴巴里嘟嘟囔囔，正在跟想象中的人进行交谈，赤脚踩在碎玻璃上，血液在焦黑的残骸中留下一块块颜色更深的区域。

    【仓库里真他妈黑，电费已经交过了吧！】

    【我去外面找，东西肯定放在货架里，我发誓那玩意肯定没用完……】

    爱德华突然笑出声。

    他嘴巴里喷出褐红色血液，肋骨部分的皮革因为高温而燃烧。

    “爱德华！”

    “停下，你個蠢货！”

    约翰呼喊着从掩体后跑出来。

    爱德华已经张开双臂，在弹药纷飞中自燃，然后朝着店铺大门狂奔而去。

    嘟，嘟嘟——

    令人窒息的警报声回荡在商铺外围。

    特别行动队的浮空车抵达现场，矢量引擎喷出的飓风甚至将浓烟和火焰压弯。

    猩红色投影覆盖街道。

    爱德华浑然未觉地冲出大门，然后在一瞬间被机载炮管打成肉泥。

    他好像融化在一场雨水里。

    约翰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清过程，就感觉有团火焰被无情熄灭，余烬在弹药堆砌的坑洞里变成一滩粘稠物。

    “呼，呼……”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

    身穿重甲的SAT缓步走进商铺。

    【检测到扫描，生物信息核对中……】

    那些全副武装的特别行动队成员包围约翰，似乎还有人在实时汇报沟通，确认他没有攻击迹象后放下了武器。

    约翰脑子里有些混乱。

    特别行动队开始给店员和顾客做笔录。

    受害者们绘声绘色地描述今天的遭遇，普通人的一天遇到了赛博精神病，在自认倒霉中释放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约翰皱眉坐在沙发上，顺着通道看过去：

    保安被套上裹尸袋，原本只是个打卡拿钱的普通日子，谁能想到会有疯子跑到诚芯广场，还专挑自己站岗的店铺放火呢？

    爱德华被警戒带包围。

    他没有留下全尸，肢体残骸都在弹坑里，警员路过时都会有意避开脚下发热的泥浆。

    “先生，看着我，例行询问。”

    特别行动队成员出声提醒约翰。

    他们的制服上带有SAT标志，半张脸被多功能信息战术头盔覆盖。

    约翰没吭声。

    扫描结果显示这些家伙全身都是超规格义体，妥妥的赛博精神病配置。

    “我有权对您进行问询，请配合……”

    他们做事情雷厉风行，讲话逻辑清晰，跟浑水摸鱼的条子完全不一样。

    约翰发呆的时间有些久了。

    队伍里职级最高的长官走过来，示意做完笔录的店员和顾客离开。

    她是小队中唯一的女性。

    “请问您是否认识本次行动的目标？”

    “嗯。”

    约翰抬起头，对上六只战术目镜，视线不知道该对准哪里才合适。

    她压低了声音，用冰冷的语气说道。

    “如果您对执法有疑虑，可以考虑用暴力手段进行反击……”

    “Sorry What?”

    约翰差点没反应过来。

    那个特别行动队的女军官往前半步，昂起头用非常古怪的语气说道。

    “我知道你带了武器，如果不服，可以对着我们任何人开枪。”

    她声音非常轻，收起了录音设备，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蛊惑和兴奋。

    “扣动扳机，很简单。”

    “法克。”

    约翰诧异地后退半步。

    女军官突然又换了个语气，例行公事地重复着最开始的那句话。

    “我有权对您进行问询，请配合……”

    这群家伙果然有问题。

    幸好店铺外面传来一声呼喊。

    “嘿，Sir！”

    佩戴墨镜的警察走进来，对旁边的SAT长官说约翰是自己人，需要立刻回总部汇报。

    他竟然被稀里糊涂地带走了。

    约翰走出店铺，警员随手一推，就把他放归到警戒线边缘。

    【联系人-巴里·基特[未读信息]】

    【我派人去捞你，出来立刻滚蛋，SAT都是一群危险的合法疯子，他们要是没杀过瘾，你可就要倒大霉咯。】

    街面已经疏通。

    警戒带范围外留了两个车道通行。

    约翰看见有记者在现场直播。

    赛博精神病杀人每天都在发生，但这次事故发生在诚芯广场，更容易引起关注，记者对着镜头开始讨论公共安全问题。

    约翰正准备离开。

    剪刀却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