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时停和手术

    “成熟点，约翰，别拿到新东西就急着用，好歹看看说明书，这不是贩卖机掉下来的成人玩具，随便乱按真会要命的。”

    里安也连上数据线。

    他通过中继器进行调试，接管约翰的植入体并耐心讲解。

    “我知道你的黑光很危险，所以请冷静，别烧坏我脑子，也不要搞坏设备，这些家伙比你想象中昂贵得多。”

    他提前打好招呼，开始敲击键盘。

    【义体信号请求/确认】

    约翰眼前跳出提示信息——黑光被潘多拉算法升级后变得智能许多，攻击性还在，只是过程柔和了许多。

    他的瞳孔开始闪烁聚焦。

    弥赛亚义眼切换至战斗模式。

    视野右下角的微缩状态栏中跳出斯安威斯坦的压力槽。

    “别嫌我啰嗦，你他妈得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替换了你的脊椎骨。”

    斯安威斯坦会强行增幅各器官，让肉体超频，反应和信息处理速度加快，从而制造出“时停减速”的效果。

    “医生？”

    约翰趁机提出以前的疑问。

    每当有人在附近使用斯安威斯坦，自己都会出现耳膜鼓胀、短暂眩晕等症状。

    “那是正常的保护机制。”

    肉眼或者正常功率的义眼，都很难跟上斯安威斯坦的速度。

    对普通人来说那些家伙就像是瞬移。

    大脑没有反应过来。

    约翰之所以会出现这些“症状”，源头就在于——里安当初送他的义眼等级太高了。

    【义肢：弥赛亚-美杜莎V】

    【部位：视觉系统】

    【功能：内置外部镜头干扰器，全环境视觉强化，超高速扫描算法。】

    “你这对眼球的算法和刷新率极高，完全可以捕捉斯安威斯坦的动作，但是……你的肉体实在是太垃圾了，跟不上它的运算速度。”

    三百码的赛车只挂低速档，每次速度封顶了却始终上不去，发动机肯定会有意见。

    里安撇撇嘴。

    “它为了保护你的脑子，自动降低配置，属于是典型的义体配置不达标现象。”

    “就像我的腿跟不上骨架？”

    “聪明小子。”

    医生也没有想到：

    这种看似副作用的生理反应，竟然让约翰当成预判敌人的信号，好几次捡回一条性命。

    “做个测试。”

    医生启动了斯安威斯坦。

    约翰眼前的诊所覆上扫描滤镜。

    义眼为了保护大脑、高效处理信息，会降低时停状态下的色彩捕捉，除了同样启动斯安威斯坦的对象以外，周遭物体的色彩都会变得单调。

    【义体荷载：16%↑】

    进度条开始增长。

    停止后逐渐减少。

    世界上生产斯安威斯坦的公司很多，每款产品都有核心卖点。

    减速程度、持续时长、冷却速度。

    但不论哪种，都会根据使用情况积累荷载，达到极限后强制进行冷却。

    【义体荷载：100%】

    进度条拉满后强制锁死。

    义体微缩图变成红色，出现倒计时，冷却时间是根据身体负担和义体配置计算出来的。

    “这就是极限了吗？”

    “没错，别担心，系统测试期间，所有负担都由诊所机器来承受，对你影响不大，只是检查一下义体性能而已。”

    “我感觉还是能继续用。”

    “理论上不太可能。”

    “没开玩笑，我操作给伱看看……”

    约翰说着将注意力集中在斯安威斯坦上，信号和微电流在他身体内穿梭。

    电脑屏幕立刻跳出警告信息。

    医生被黑光踢出连接，手里的键盘和诊所系统立刻被锁死。

    斯安威斯坦的冷却被解除了。

    金属脊椎重新被激活，发出翁鸣声，高温顺着手术椅蔓延。

    房间里崩出火花和烟雾，显示器和灯带都在无规律地闪烁……

    “谢特！”

    里安手忙脚乱地站起来。

    电脑屏幕上出现红色乱码，斯安威斯坦的义体测试数据在飙升。

    【义体荷载：113%】

    各项指标甚至比常规模式还高。

    约翰中断操作从手术椅上撑起身体，简短的测试让他感觉非常糟糕。

    不光是荷载疲惫，还有黑光带来的副作用，强行二次驱动会让黑光暴走，幸好在虚脱变严重前及时终止了。

    “法克……”

    他艰难地把外套脱下来。

    皮衣贴合脊椎的区域有冷却贴片，蓝色导热条烧坏了三分之二，隔层被烧穿，溶解后的工业皮革跟手术椅粘黏在一起。

    房间里充斥着橡胶味。

    里安·兰德尔摸了摸光头，试图用过往的经验来解释这种情况。

    斯安威斯坦是能升级的。

    “我知道有个叫量子协调的玩意，能重置义体冷却时间……嗯，很显然，你这情况不太一样，滥用肯定没有好下场。”

    里安往杯子里倒酒，想到等会要做手术又把东西给放下了。

    筏岐工业的义肢被端上金属桌。

    这是伏见武男支付的封口费。

    约翰拿到手的第一时间，就用黑光把防盗程序和防火墙烧穿了。

    枭町帮做事情挺脏，防着点总没问题。

    密封箱里有液氮保护层，开启后烟雾缭绕，凹槽里放着两条金属腿。

    【义肢：静默者[筏岐工业]】

    【部位：足部】

    【功能：强化足弓和实验型六级减震，启动后极大减少移动产生的噪音。】

    “它像一对假肢。”

    “不然呢？你以为会看见什么，海盗勾爪，或者橡木棍子么。”

    里安戴上手套，将东西放在缓冲液里静置，开始做各种复杂的术前准备工作。

    约翰换了张手术椅。

    全金属的台面有些冰凉，两个束缚架升起，将他大腿往下都抬起来保持平衡。

    四肢也被固定了。

    各种药物通过管道注射进体内，有点肿胀，像是吸饱水的海绵开始晃悠。

    约翰略感无聊便开始打听手术过程。

    结果更难受了。

    里安说要从大腿骨末端，靠近膝盖的位置开始做截肢手术，将整个胫骨换成合金。

    踝关节和脚掌可以保留三成。

    足弓会嵌入支撑垫片。

    无影灯亮起来了。

    电动座椅自动追踪，滑行到了里安屁股底下。

    随后手术椅被往下放倒。

    “我感觉自己瘫痪在床。”

    “嗯哼。”

    “嘿，我认真的，没问题吗？还浑身发凉，有点像失血过多的症状。”

    “把嘴闭上，鹦鹉。”

    里安将手术刀放进铁盘，抬起来的手套已经沾血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话那么多？”

    “前几次我没机会开口啊。”

    “那要么改成全麻？我送你睡一觉……真那么好奇的话，我就给你把麻药中和，你睁大眼睛多看看。”

    “……你性格挺恶劣的，没人揍你吗？”

    “从未发生过。”

    “我不信，夜曲酒吧那些权贵，难道個顶个都是好脾气吗？”

    “如果被人握着蛋，再凶残的屠夫，都会展现出温柔可爱的一面。”

    里安能感受到约翰的紧张。

    他开始讲述一些疯狂作死的客户案例。

    比如某个帮派小子安装软件，把自己动手术的过程录制下来做成超感芯片，粗略加工后直接放到黑市上卖给重口味变态。

    “那鲨币出现了严重的技术错误。”

    “你给人医死了？”

    “跟手术没关系，他偷偷录制的视频，没有跟我打招呼，犯错了，而是是外行人常犯的错，录制这种东西的时候痛觉传感器和药物麻醉是两回事。”

    患者在过程中没感觉到疼痛。

    他以为自己拍下来的东西也一样，但那些令人绝望的生物信号，其实全都被录制软件给截断，并保留在源文件中。

    芯片在黑市里引起了注意。

    “有个黑帮头目的弟弟购买资源，带回家以后直接原片观看，原汁原味，你懂我意思吗？他直接被开膛手术给活活疼死了。”

    “倒霉鬼。”

    约翰想通过故事转移注意力。“然后呢？”

    里安也苦笑着摇头。

    那个臭小子被黑帮逮住，按照视频内容，又无麻药地重新来了一遍。

    “意料之中。”

    “还没完呢。”

    里安的苦笑变成冷笑。

    黑帮把处刑工作交给了食尸鬼，专业人士用全套设备将过程录制下来，精心制作成超感芯片……

    同样的题材又丢到黑市去卖。

    “年度畅销榜前几呢，跟风作品一大堆，那会儿街头失踪的倒霉蛋都多起来了。”

    里安面无表情地说着。

    “真是操蛋。”

    约翰略作感慨。

    他闻到了油脂和腥味，药物作用让脑袋昏沉。

    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在空气中挥发，又随着呼吸回收到体内，嗅觉将信号递送大脑，产生了一系列可怕的联想。

    手术刀非常锋利。

    前半段切割过程完全没有声音，只有抽筋扒皮的时候会传来滑溜溜、黏答答的动静。

    约翰对复杂的神经重连没有概念。

    但是截肢过程比想象中暴力。

    里安义眼闪烁，调用了一台切割机，机械臂在天花板滑槽里移动。

    金属盖板挡在约翰身前。

    他以为是用来防止自己偷看的，结果下一秒，飞溅的血肉骨粉混合物糊在了罩子上。

    电锯稳稳凿进大腿。

    约翰的呼吸都急促起来，饶是见过大场面，还是会在义体诊所里心跳加速。

    维生装置稳稳运行。

    除了心理损伤以外，各项术中指标都不错。

    里安甚至有功夫安慰约翰，

    “别操心太多，手术完成以后，你会灵巧得像只小野猫，日常生活的脚步都会减轻，切换足部义体后会进入潜行状态。”

    “东西还不赖，对吧？”

    腿部问题其实也困扰他许久了。

    约翰不是没想过解决办法，也不是抗拒改造，而是觉得要换就得换个好东西。

    他之所以信任里安，除了技术，还因为两个人的观念比较契合。

    要对肉体有敬畏之心。

    约翰经过几次大手术以后，对此深有体会——不能为了廉价产品一遍遍切开身体，只有足够好的义体才值得遭罪。

    “放心吧，肯定符合你的心理预期。”

    里安对市场还算了解。

    筏岐工业源于日本。

    他们除了迎合市场外，还致力于在产品中推行自己的文化，将大量东洋元素融入武器和植入体。

    单分子武士刀就是个经典案例。

    浪人系列芯片也卖得火爆。

    筏岐工业对外兜售私人武装，普通企业士兵配备了大量高科技装备，而那些真正的精英部队则具有强烈的“特色”。

    据说在美国北部和东洋本土上，已经有明确的交战记录能够证明：

    筏岐工业豢养了一支忍者部队。

    这批杀手的改造程度全都是阿尔法级别以上，专门担任企业领导人家族的护卫工作，以及一些听起来不可能完成的高难度刺杀任务。

    筏岐也默认这个消息。

    他们为了抢占高端义肢市场，也开始放出一些昂贵又稀少的货物。

    静默者就是【忍者】系列。

    不知道营销成分占多少，那些传闻虚虚实实，总觉得像是推销产品刻意传播的。

    “货是好东西，其他就听个乐呵吧。”

    切割锯已经完成任务。

    里安重新在手术台前坐下，将原生骨肉重新拼进约翰的身体当中。

    接下去的工作非常细致。

    医生也不说话了。

    这段手术需要根据约翰的身高来进行微调，骨头切割的冗余要再度打磨，并且胫骨上的合金部分也要重新设置一下。

    肌肉填充物换成了高韧纤维束。

    寻常的血肉无法承受这么大的负载，换成高科技产品能更好地收拢音量。

    约翰突然感觉到了锐痛。

    紧接着这种感觉开始朝着两侧不断扩散，最后甚至笼罩着整个下半身。

    神经开始重新连接。

    麻药的作用和生物电流互相冲突，甚至会有幻肢的症状出现。

    约翰在诊所里熬了半天。

    他快要被逼疯的时候终于是搞定了。

    遮挡物重新掀开。

    约翰在里安的搀扶下缓缓站在地上，看着那双支撑着身体的腿，甚至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表面看不出太多的伤痕。

    胫骨两侧预留了散热孔，为了保证美观，用约翰身上同款的人造革进行了修补。

    约翰试着走起来。

    意外的轻松。

    他对于手术的适应性达到了一种恐怖的境界。

    里安预估的三天适应期没有发生。

    这双金属义肢就像是本就长在他腿上。

    断开诊疗系统以后，黑光立刻浮动出现——将新的植入体进行整合，扫平了一些不太和谐的参数。

    这双脚就算是改造完毕了。

    黑光的作用比想象中大得多。

    “我还以为自己会变成机械战警呢，你看过那种小画片吗？嘎吱作响，走起来很僵硬的那种。”

    约翰赤脚走了两圈还有些兴奋。

    里安抱着胳膊旁观，摇摇头，略带担忧地说道。

    “适应速度这么快不见得是好事，约翰，我希望你保留人性的时间更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