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雨夜突围

    砰——

    枪声略显粗哑，被闷在雨夜里。

    约翰狐疑地侧耳倾听，片刻后才将枪放下，顺便擦掉了积蓄在眼窝附近的雨水。

    海水涨潮后没过了礁石和集装箱。

    警笛声由远及近。

    樱花十字街还处于黑帮火并范围，警车和巡逻无人机在霓虹和雨水中穿梭，似乎还夹杂了某种奇怪的脚步声……

    确实有东西在靠近。

    【任务目标更新】

    【连接义眼数据库。（未达成）】

    约翰蹲下去检查尸体。

    佐藤克久微微膨胀，皮肤红里透紫，眼眶向内凹陷并投射出红色微光。

    义眼往往不止是两颗圆球。

    它整体更像是金属锥子，会嵌入颅内，数据库外面是由无数触点组成的神经连接模块。

    任务要求约翰连接数据库。

    它不像大型设备那样在表面设计“插槽”，就算抽出带有黑光的数据线，也没有孔可以插。

    通常来讲：

    想要编译和访问，必须得通过转接设备，或者准备一套类似诊所主机那样的专业设备。

    除非……

    约翰瞥了眼佐藤克久的脖子。

    那里有一个金属插槽。

    皮肤连接口溢出了少量血痂，在软金属表面有一层火药燎拨的灼痕。

    义眼镶嵌在颅内。

    人体其实也是个完整的转接系统。

    “我竟然要骇入一具尸体？”

    这听起来有些惊悚。

    约翰犹豫片刻还是抽出了数据线。

    黑光是他尝试的底气。

    他不断催眠自己：

    每次制作抑制剂芯片的时候，都需要跟带有生物数据的残骸进行连接，眼前这具新鲜尸体，就当是个稍微大点的“原料”吧。

    【数据连接中……】

    视野内跳出进度条。

    约翰脑海中闪出了许多回忆，包括网监特工和铁足昆布在内，连接过黑光的人都死了。

    但他还是第一次连接死人。

    数据线微微发热，视野内跳出了红色感叹号。

    生物信息在报错和检测中不断循环，每当进度条卡顿的时候黑光就会浮动，直至越过某种“隔阂”强行穿过了义眼防火墙。

    【义眼：八岐F48[实验型]】

    【日志：数据库（已骇入）】

    这颗义眼里储存了大量的视频文件。

    它通过某种内置程序，将佐藤看见的一切都拍摄并存储了下来。

    约翰瞳孔里闪过数据流。

    他已经得知了伏见武男的阴谋，此时再观看视频里拍摄的内容，看着——佐藤克久出发前，按照命令检查了枭町帮成员们的植入体。

    简直就是某种“产品展示”。

    佐藤的义眼清晰地记录着每一件新产品展现出来的性能和杀伤力。

    同时也包括他们变成赛博精神病的过程。

    从黑市角度来说……

    这都是珍贵的超感芯片素材，可以加工成非法碟片卖给“爱好独特”的客户。

    它也是枭町帮制造赛博精神病的证据。

    “难怪伏见武男想要这东西。”

    约翰嘟囔着。

    哗哗哗——

    雨幕变得急促。

    约翰在滑过嘴角的液体中尝到了酸涩，将挖出来的义眼塞进了皮制机车服的夹层。

    他正打算离开……

    砰，砰砰。

    集装箱上有东西在跑，横冲直撞地穿过障碍，就像是受到血液刺激的某种怪物。

    【任务目标更新】

    【逃脱追杀。（未达成）】

    约翰在文字完全浮现出来前就蹲下了身子。

    唰——

    一把螳螂刀横扫而过。

    约翰已经掏出遗孀，从腋下向后射击，只听见砰的巨响。

    有肉体在热流和弹药中爆炸了。

    距离非常近。

    他压低重心转过身体，合金骨架强行抵消后坐力并开出了第二枪。

    砰！

    约翰此时才看清袭击者。

    他曾经是个枭町帮成员，应该佐藤克久逃亡到最后的追随者，同样也变成了赛博精神病。

    那疯子义眼通红，沾满鲜血。

    螳螂刀带出两道截然不同的流光，仿佛将银灰色的雨幕切出了一個断层。

    约翰贴身尝试绞杀，却被滚烫的义体劝退，又在连续闪躲中抓住对方的胳膊，想要扭断胳膊，或者将整条手臂给卸下来。

    咔嚓。

    疯子的右臂向外翻转却没有报废。

    约翰皱起眉头，摇摆脑袋在刀光中腾挪，随后合金骨架发力，在对方胸口连续挥拳。

    如同液压打桩机释放了金属锤，发出“砰砰砰”的沉闷巨响。

    约翰的攻击目标非常明确。

    那疯子身前有片焦黑的区域——是遗孀短炮的压缩霰弹轰开了对方的衣服和皮肉。

    他猛猛挥拳。

    袭击者的胸口凹陷下去，却没有像正常人那样行动受限，反而是翻转关节，用极快地速度挥舞着螳螂刀。

    银光闪烁着形成了一片真空区。

    约翰从凶险的近身搏斗中拉开距离，趁此机会好好观察了一下袭击者的全貌：

    对方身穿带有枭町帮标志的西装，战术墨镜连接着耳根的外置通讯设备，浑身上下都在冒烟，时不时崩出一两段狭长的电弧。

    约翰手里没闲着，正在给遗孀换弹。

    短炮从握柄处分离。

    滚烫的弹壳带着白烟弹出。

    遗孀近距离杀伤力极强，却没有完全凿开对方的皮下护甲和肌肉束。

    这些疯子具备非人的“韧性”，完全不会感到疼痛和迟钝。

    每个义体都超频工作，每次驱动身体都是奔着报废和杀戮去的。

    约翰抬手就是一枪。

    他确信自己射中了目标，眼前的事物却在瞬间失去颜色并出现重叠的幻影。

    疯子催动斯安威斯坦，突然闪现到他面前，劈砍后惯性中强行翻转身体，另一只手臂的刀刃自上而下斩落！

    约翰也进入了时停的世界。

    他脊椎发出微不可查的机械音，亲眼看着刀刃掠过鼻尖，跟赛博精神病短暂地面对面。

    那家伙的瞳孔在幻象中重叠，身躯不断抽搐，像个在雨中闷坏的锅炉般散发出热量。

    砰！

    遗孀再度清空弹夹。

    时停结束的瞬间洒出了一片血雾。

    疯子踉跄几步，以跪姿死去。

    约翰弯腰从尸体上摸了些子弹，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大片脚步声，就好像有无数个机械爬虫在光滑的礁石和集装箱上狂奔。

    更多赛博精神病冲了出来。

    他们身材各异，有些装载了热力长刀，有些则举起跟手臂相连的重炮……

    “法克！”

    约翰终于看清了那不详预感的源头。

    他钻进地形崎岖的陈旧设备区，弯腰滑铲越过生锈的机械吊臂，又跳起来从破损的大洞逃离。

    轰隆隆~

    约翰翻越马路护栏的时候回头瞥了眼。

    刚才那具疯子的尸体已经被炸烂，集装箱和海滩杂物之间传来密集的动静。

    十几个赛博精神病从阴影里出现。

    他们驱动斯安威斯坦产生的残影撞碎了雨幕。

    如果换成半个月前的约翰估计早就死了。

    这种追杀阵容，放在刚出道的雇佣兵和中小规模的帮派械斗中，在动用那些有名望的大人物前，都是绝对的超规格。

    枭町帮在这群疯子身上投资了相当多的设备，有种企业打造公司军队的架势，作为一次性的自杀武器来说甚至有点浪费。

    约翰几乎是用抢夺的架势启动了薙刀。

    烧胎声和喷吐的枪火在雨夜里交织。

    哒哒哒。

    子弹擦过了路面和金属栏杆，伴随着一阵钝痛嵌入夹克，最后被皮下护甲拦截在表层，蠕动释压网格将一些不太深的弹头挤了出来。

    这就是贵有贵的好处。

    约翰原地漂移甩起前轮，将冲到身前的一个人影撞翻，又毫不留情地从他胸口碾过，没开出去几米追杀的人就都到了。

    灰黑色金属栅栏被十字刀口切开，断面溶解成橘黄色明亮的粘稠物。

    嗡嗡嗡——

    薙刀穿过了一束炽热的刀光，灵活扭动，却还是被切掉了半块玻璃，好在不是重要部位，不会影响到后续驾驶。

    约翰扫了眼那个双手被改造成长刀的家伙。

    金属刀刃已经变得通红，后背长着瘤子一样的能源装置，雨水落在义体表面立刻被蒸发，导致两条手臂都在烟雾中穿梭。

    约翰躲过了斩击，单手稳定车身，在近距离内掏出短炮轰击在对方脑袋上。

    子弹撕开了血肉。

    疯子的左脸完全坍塌，暴露出金属结构，护目镜和义眼崩溃后投射出五彩斑斓的光线。

    约翰正打算补刀，就有一串子弹激射而来。

    他把脑袋压在摩托车前，在死亡摆头中强行保持了驾驶平衡，却瞥见前方道路上落下几颗圆球。

    咕噜噜~

    弥赛亚义眼给它们标出红框并附带了倒计时。

    【▽2.2s↓】

    约翰立刻调转方向。

    他昂起车头垫上杂物飞出了主干道，顶着五米高的落差冲进市政排水渠。

    砰——

    爆炸淹没了柏油马路。

    浓烟混杂着澄黄色光芒震出一圈水痕。

    约翰的皮夹克领子被劲风吹起，身下的薙刀落在检修步道上。

    减震器吃进三点五个刻度。

    车身甚至没有多余的回弹，在发动机的咆哮中飞快地奔跑起来，甚至没有达到它的坠落极限。

    赛博精神病们紧随其后跳下。

    他们腿部和脚掌的合金刺破了血肉，弓形减震器的硬块踏碎了水泥，却没有丝毫痛觉，还不断从关节里射出子弹。

    雨夜里的污水奔涌着漫过台阶。

    约翰站着驾驶摩托车，不断躲避原本就有和新飘过来的杂物。

    他身旁不断有人影闪过。

    这群疯子使用斯安威斯坦毫无顾及，只要能催动义体就会使用，部分细节已经熔断，由于短路产生的电弧散发出耀眼的火光。

    有人冲上来了。

    约翰坐稳压低身体掏出冲锋枪急射。

    弹药在狭窄的通道内反弹溅射，血液和火花在破碎的积水间泛起涟漪。

    他清空弹夹，握紧冲锋枪掠过腰部，电磁吸附的新弹夹立刻贴合。

    【△25/50】

    约翰再抬起手臂开枪，凭借着秒换弹的优势将速度最快的两个赛博精神病逼退。

    还有更多的疯子们在追杀、射击、劈砍。

    他们中枪倒下，又抽搐着爬起来，燃烧的皮囊里仿佛有某种非人的力量驱动着身体。

    强力的工学韧带和高爆发植入体让他们在漫过膝盖的积水中还是能一跳好几米。

    摩托后视镜在闪烁。

    约翰侧头就看见有一发榴弹袭来。

    他被按死刹车，侧身将摩托压向地面，在地面上拖出了狭长的火花。

    空气变得凝滞。

    每一滴雨水都在灰色滤镜中清晰可见。

    两名杀手启动斯安威斯坦贴身，手中的武士刀幻化成不断叠加的重影。

    约翰义眼闪烁，同样启动斯安威斯坦，在一片放缓数倍的滤镜世界里恢复行动。

    他单手撑地借力躲避了斩杀，从摩托车驾驶座上离开并在相当危险的距离内躲掉了子弹。

    时停设备也有好坏差异。

    这些赛博疯子就是用义体堆砌出来的，根本没有考虑过兼容和稳定性，追击到现在，有几个如同中了病毒一样不断抖出残影。

    两名持刀者将约翰包围。

    他凭借着格斗芯片和肌肉束的优势，做出了一系列高难度闪避，最后腾起翻身，一条腿借助惯性蜷缩后骤然发力。

    【芯片：巴西战舞】

    砰。

    碰撞声沉闷至极。

    身穿衬衫的武士被踢中脸颊，颧骨立刻凹陷，整个人迅速坠向了水渠。

    唰——

    约翰飞踢落地后下蹲，躲过刀锋后前冲，抱起另外一个人的脑袋，不断往自己膝盖上撞。

    时间恢复了正常流速。

    雨水再次汇聚，并积压扩散，跟血液一起朝着周围溅射。

    嘎吱，砰。

    薙刀滑出去老远撞到墙壁，同时停下的，还有两个掉进汹涌沟渠的赛博疯子。

    刚才那些战斗都压缩在眨眼之间。

    约翰后背的脊椎传来微热，短时间内多次使用似乎达到了某种临界点。

    但根据以往的经验：

    义体冷却结束前还能再使用一次，代价就是会让黑光躁动，需要事后服用特别抑制剂。

    约翰喘息着，手脚却没停，掏出了名叫【新星】的步枪。

    周围发生了细碎的爆炸。

    他用标准的行进姿势射击。

    滑过银色枪体的雨水在开火震颤中抖落，防滑握把触感极佳，电子高配瞄准镜连接义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标注出一个个红色轮廓。

    【模组：高级穿透，燃烧弹药】

    约翰很少使用“附加效果”的子弹。

    距离较近的几个疯子被击中。

    火焰立刻从受伤部位冒出来，义体连接部分还带着电弧和浓烟。

    约翰不断开枪朝前走。

    步枪子弹清空就放下，转而切换成冲锋枪——这东西的磁吸换弹非常方便。

    火舌穿过烟尘和薄幕。

    约翰和追杀者们角色对调。

    那些持械的疯子似乎被打急了，在雨中嘶吼，身上的植入体继续失控，胳膊侧面的盖板弹开，暴露出弹药发射器的孔洞。

    下一秒智能子弹如同蜂群般扑袭来，在飞行中就发生了爆炸。

    约翰停住脚步的瞬间……

    螳螂刀和武士刀同时划破了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