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4.药尘的往事

    “所以说……”

    乌坦城。

    萧家。

    萧炎的房间里。

    萧炎坐在椅子上，一脸无语：“你为什么要去迦南学院？”

    陆渊跟他讲述了大部分经历，包括给他找了一个斗皇护道者的事，也讲了塔戈尔大沙漠里有青莲地心火的问题，不过，具体拿不拿青莲地心火，还看他自己的意愿，陆渊不会在这件事上帮他，当然，他也不好意思再麻烦陆渊。

    说实话。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背后有个靠山是多么富有安全感。

    从药老一事。

    到萧薰儿一事。

    到异火海心焰一事。

    再到青莲地心火一事。

    最后，是给他找了个斗皇护道者。

    虽说这个护道者他还没见过，但在药老动手便是消耗灵魂力量的前提下，这个从未谋面的冰皇海波东，确实会给他带来相当大的帮助。

    从上面提到过种种陆渊帮助他的事例为出发点来看，别说陆渊只是请求他伪造出一个靠得住的假身份，就算陆渊要他的命，也并无不可。

    就当是一命还一个人情了。

    有时，萧炎想到这里时，就会如此安慰着自己，毕竟对于他这样一个经历过三年冷眼的人来讲，所谓的棱角，已经在这三年里全被磨平了，现在陆渊帮助他，他反倒有点担心，一但未来自己达不到那种高度，是不是有点愧对于陆渊进日的付出。

    这是一份压力。

    不过，也只是一份压力。

    压力和动力是相对的。

    萧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算正确。

    但他却知道，如果他在这里纠结，那无论纠结多少次，又得到了多少种结果，最终的结果其实都是错误的！

    先努力！

    剩下的，交给命！

    陆渊已经把一切能给他的都给他了！

    换而言之，他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赢了，也不愧对陆渊。

    输了，怎么都愧对陆渊。

    反正输了都是愧对，多愧对一点少愧对一点，又能如何呢？

    这么一想，压力就变成了动力。

    当然。

    除此之外，还有对三年之约的紧张感。

    之前，陆渊可以说是舍了面子，在自己的同门与老乡之间，选择了他这个老乡，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他怎么说也不能在三年后败在纳兰嫣然手下，要不然，陆渊的脸往哪儿搁啊！

    两种并不大却事关一个男人尊严的压力压到了萧炎身上，外加药尘近半个月以来的督促教学，如今的萧炎，不仅拥有了斗之气五段的修为，看上去也比之前成熟稳重了不少。

    所以，萧炎并没有不帮陆渊的意思。

    他只是好奇。

    非常好奇。

    就是说……

    陆渊有什么必要加入迦南学院？

    不过，从这个问题上也能看出来，萧炎是真没把陆渊当外人，交浅言深为大忌的道理萧炎不会不懂，所以说，萧炎既然敢问出这个敏感的问题，就代表他是真把陆渊当成了兄弟来对待。

    实力上，当然帮不了陆渊。

    出谋划策，还是能试试的。

    毕竟，古语有云：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虽说男人的智商一般都是跟数量反比例增长，比如说，一群男人中二的程度绝对比一个男人中二的程度高，但这个道理运用在出馊主意上也是一个道理，经常看见十来个单身狗给一个单身狗出馊主意，然后这个单身狗成功了，那十来个出主意的单身狗却依旧单着的奇葩事件。

    好在……

    陆渊不需要找对象……

    也好在……

    萧炎只是想问问。

    还没到出馊主意的地步。

    陆渊也没瞒着萧炎。

    或者说，他不想，也没必要瞒着萧炎。

    “这件事，你本应该知道的。”

    “只不过，不是现在。”

    陆渊将面貌恢复成自己本来的样子。

    如果不是条件有限，他也不想顶着一张陌生的脸行走天下，但考虑到云岚宗那边肯定会找自己的麻烦，遮掩一下，还是可以有效的减少一些麻烦的。

    说完上面的两句话。

    随后，淡淡的补充道：

    “迦南学院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迦南学院也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迦南学院表面上只有内院大长老苏千这一位斗宗坐镇，实际上，内院还有两位斗宗坐镇，除此之外，迦南学院的人员经历过严重的断层阶段，没有斗尊，内院的院长便是雷族长老邙千尺，这是一位半圣，是堪比你老师的存在。”

    “除此之外，迦南学院的内院，还有一座焚天炼器塔，里面关押着陨落心炎，算是你将来能收取到的无主异火之一，只要你成为迦南学院的一名学生，就满足了收取陨落心炎的基本要求，你换位思考一下，虽然过程麻烦了点，但总比你去和那些异火拥有者抢夺异火安全吧？”

    听见陆渊的反问，萧炎顿时激动的一拍手掌。

    虽然陆渊说的这个主意并不算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但是，对于他来说，风险性可以说是最低的了，与其去从塔戈尔大沙漠里被陆渊胖揍一顿的美杜莎女王的手里抢夺青莲地心火，然后被一位九星斗皇追杀，去迦南学院吸收陨落心炎无疑更为安全。

    当然。

    迦南学院也不是什么慈善机构。

    人家不会把陨落心炎交给他这个无名小卒的。

    只不过，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挖不倒的墙角，只要他成为迦南学院的学生，表现的非常优秀，在一次“误打误撞”中吸收了陨落心炎，难不成，迦南学院的长老们还能无视他这个学员的性命安危，强行打断他吸收的过程不成？

    要知道……

    出来混，那都是需要讲口碑的！

    你可以说，一位强者手段卑鄙。

    但你不可以说，一位强者言而无信。

    每一位强者都是要脸的，他们或许不会全心全意的为自己的承诺付出，但是，明年上肯定能说得过去。

    就像古元一样。

    他真的全力保萧家了吗？

    就像他当初跟萧玄保证的那样？

    显然没有！

    可是，魂族真的灭了萧族吗？

    古族在这个过程中是否出力了呢？

    显然是出了力的。

    不然的话，面对一个斗帝血脉大损的萧族，全盛时期的魂族，又有什么理由灭不掉萧族呢？

    只有可能是古族插手了。

    但是，从萧薰儿进入萧家图谋陀舍古帝玉的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来，古元只是明面上遵守了对萧玄的承诺，暗地里，依旧在打着自己的那份小算盘。

    同理。

    一个雷族长老，修为半圣，还是迦南学院内院院长的邙千尺，真的会因为一道区区的异火就斩杀掉一个可以执掌异火的迦南学院的学生吗？

    显然是不会的。

    因为邙千尺也要脸。

    而且，这就是一笔复杂的生意：是把一个掌握了异火的学员逼到自己的对立面，还是借着这件事，拉进一下两者的关系，你好我好大家好？

    毕竟，邙千尺能把陨落心炎放在迦南学院里，本就证明了他自己收服不了陨落心炎这道异火，不管原因是什么，就算他杀了萧炎，最终的结果也还是收服不了，也还是重新把陨落心炎塞回到焚天炼气塔里，当成个大号的修炼加速器……

    而在这个世界里……

    一个强者，比得上千万个弱者！

    阴险狡诈的魂族不会否认这一点，霸道且相对公正的古族也不会否认这一点，没有人会否认这一点，包括如今的陆渊和萧炎也是如此。

    所以说，只要展现出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是个天才，就可以获取到天才应有的待遇。

    比如说：被强者另眼相看……

    或是被“扼杀于摇篮之中”……

    或是被“施援手以结情分”……

    反正，想提携你的是真包容，不想提携你的也是把你往死了整，危险性和收益性是完全成正比的。

    因此，迦南学院不会杀他。

    萧炎如此分析，并得出了这个结果。

    而且，收取陨落心炎要冒的这份风险显然比被美杜莎女王追杀小多了，在这个过程中，最难的环节是接触到陨落心炎，而在收取青莲地心火时，最难的是在收取完后还要面临一位九星斗皇的追杀。

    萧炎知道药尘有个代打的功能。

    但境界上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萧炎只是在心里对比了一下，就感觉到了满满的无助。

    “所以，我还是建议你先历练一番。”

    “见识见识这片天地有多大。”

    “见识见识一些有意思的人。”

    “你的心胸会比现在更开阔，你的修为也会渐渐上涨，到了那时，你就可以考虑如何获取青莲地心火的问题了，青莲地心火排行十九，陨落心炎排行十四，你目前连吸收海心焰都是药尘帮着你封存的，甚至都算不上吸收。”

    “因此我认为，饭还是要一口口吃。”

    “如果你有能力收服青莲地心火，你也就可以尝试着炼化海心焰了，等你把这两种异火全部炼化之后，你就可以图谋焚天炼气塔里的陨落心炎了，骨灵冷火排行十一，你若是没有斗王级别的修为，想都别想，就算是你的老师药尘，当年在斗王境界收服了骨灵冷火，也是搭上了他爱慕多年的女子，算是差点就能成为你师母的一个女子吧……”

    “你可以想象一下……”

    “你，就算有他的护持……”

    “如果你不是斗王，成功率能有几成？”

    萧炎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但似乎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片刻，对着戒指沉声道：“如果我将来有能力的，一定会给你这个糟老头子找个老伴！”

    戒指在月光下猛的一闪。

    旋即，一个拳头就砸在了萧炎的头上。

    萧炎顿时被拍到了桌子上。

    药尘眼角抽搐着，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萧炎的身后，眼神微微闪烁着，将那丝感动压下，继而毒舌的嘲讽道：“指不定都用不到你复活了，你若是真有那本事，先把我复活才是正事，再说了，为师也不是老的快腐朽了，而且，就算是个糟老头子，为师这个糟老头子复活自己的媳妇，也不干你这个臭小子的事。”

    “复活……”

    “是需要重塑躯体的吧？”

    “放心吧，老头。”

    “大家都是男人，我懂。”

    萧炎揉了揉微微见红的额头。

    看样子并没有被磕出来什么事。

    笑嘻嘻的看着药尘，然后贼兮兮的对药尘挤了挤眼，气的药尘差点就拿出骨灵冷火教训一下这个口无遮拦的臭小子了：“你懂个屁啊！”

    “他确实啥也不懂。”

    陆渊在一旁赞同的点点头。

    萧炎闻言，顿时一愣。

    陆渊这人很少开玩笑，他是知道的。

    所以陆渊既然这么说，里面一定有一些不能说的原因，最起码，是他所不知道的原因。

    药尘闻言也是一愣。

    旋即，眉头微微一拧：“你知道？”

    “当然。”

    陆渊叹了口气。

    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没有什么能瞒过我这只眼睛，过去，未来，我这只眼睛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只不过，所有的过去都只是一条直线，而所有的未来，都是无数条未知的曲线，但这并不影响我知道一些该知道的事，尤其是对你而言，毕竟，你是萧炎的老师。”

    药尘苦笑一声。

    尽管他没再开口，但他眼角流露出来的那抹苦涩，却让萧炎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毕竟……

    那抹苦涩太令人神伤了！

    哪怕只是看着，都能感觉到疼痛！

    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后悔，以及，无力！

    “究竟，发生过什么？”

    萧炎讷讷问道。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随后，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抱歉。”

    萧炎再度补充道。

    却好似一把利刃，剜开了药尘的伤疤。

    “原来，我的表情竟然如此明显吗？”

    “原来，我一直都没放下吗？”

    药尘叹息着摇了摇头。

    随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看向陆渊：“既然你说你知道那段过往，不妨，给他讲讲，我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纠正或许可以，但我或许也是真的没有那份勇气，直面那个残酷的结果。”

    陆渊点点头。

    就在药尘强忍悲痛的时候，却说出了一番超出药尘预料范围之内的话：

    “人死并非不能复生。”

    “这个世界的规则很有趣。”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说，也很正常。”

    “强者可以保留自己的灵魂，一般来说斗宗就可以掌控自己的灵魂，不过，对灵魂力方面要求更高的炼药师们，也许不需要成为斗宗，就也可以掌控自己的灵魂，所以，想要杀死一个斗宗或斗皇以上的强者，千万不要忘了斩草除根。”

    “当然，这些只是题外话。”

    “从以上这个规则中，不难分析出，死而复生的前置要求是灵魂，也就是说，强者完全可以重塑肉身，就相当于肉身是灵魂的一件衣服一样，过程很麻烦，在这里，我就不多废话了。”

    “你的老师药尘，年轻时，在丹塔有个红颜知己，不过，你老师药尘这一辈子的红颜知己有点多，强者都是如此，你渐渐习惯就好，指不定，你在未来就可能有复数以上的师母。”

    “当然，这个也是题外话，不重要。”

    “韩珊珊。”

    “这是她的名字。”

    “韩珊珊是最早和你老师认识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的老师药尘，甚至是韩珊珊的徒弟，虽然最后发展成了亦师亦友的这种关系，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复杂，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而你的老师药尘，那时，也很弱。”

    “在收服骨灵冷火的过程中，韩珊珊为了帮助你的老师药尘，死于骨灵冷火中，只不过你的老师药尘并不知晓，你老师的朋友风闲也不知道，他们都认为，韩珊珊只是莫名失踪了，实际上，当时，发生了太多太多超越了他们认识的事情，就连我，也只是看到了其中的一部分真相，没办法从根源上分析出一切结论。”

    “所以说，对于你的老师而言，韩珊珊的失踪成为了他的一块心病，连同后来几乎就要和他进入洞房的狐九九一起，让你的老师药尘耿耿于怀这么多年，直到现在，也没准备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陆渊拿起水杯，润了润嗓子。

    随后，淡定的反问道：“大概就是我所讲的这些，萧炎你应该知道一个大概了，只不过，药尘，我不知道你想不想听一下具体的细节。”

    说罢，摆摆手。

    漫不经心的提醒道：

    “你想听，我就说。”

    “你不想听，我就不说。”

    “看在萧炎的面子上。”

    “这一次的消息，我就不收费了。”

    “未知的永远是最贵的。”

    “希望你想好再回答。”

    陆渊的叮嘱是好意。

    但对于药尘而言……

    他需要思考吗？

    他需要犹豫吗？

    不需要！

    他哪怕是犹豫一秒，思考一秒，都是对韩珊珊的不尊重，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都是对那份感情的不尊重，尤其是后面还有狐九九的说辞！

    虽说陆渊也没详谈狐九九……

    最起码没像韩珊珊这样谈论狐九九……

    但是，和什么都不知道相比，哪怕只是模糊的信息，都足以让他心里的愧疚减轻那么一点点，都足以让他的目标更明确很多很多！

    所以……

    “我想听！”

    药尘坚定的重复了一遍：“真想听！”

    陆渊点点头：“那好。”

    说罢，看向萧炎：“你呢？”

    “我也想听！”

    萧炎坚定的看了一眼陆渊。

    随后，又看向了身后的药尘：“那啥，糟老头子，虽然我也不知道你需不需要，但我觉得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既然陆渊他能看清过去与未来，我想，我在未来，未必就没有修改过去的可能性，这也就意味着我们能更改过去！”

    药尘楞楞的看着萧炎。

    随后才意识到自己情绪的不对劲。

    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掩饰好自己眼中的感动。

    一巴掌排在了萧炎的脑袋上：“臭小子别说大话，人家陆渊都说过了，饭要一口口的吃，你先把修为提升到跟老师我一个境界的九转斗尊再说吧！”

    萧炎尴尬的笑了笑。

    揉了揉头发，看向陆渊。

    陆渊自然明白萧炎的意思，倒也没有卖关子的想法，顿了顿，旋即，平静的看向了药尘：“讲解之前，容我问你个问题。”

    “请讲！”

    药尘罕见的严肃了起来：“只要是我能给出的回答，我一定不会隐瞒！”

    “那好。”

    陆渊微微眯眼：“药尘，你真以为，凭你一个斗王就能收服骨灵冷火？”

    “我献祭了体内的斗帝血脉。”

    “临时将修为提升到了斗尊。”

    药尘沉声回答道。

    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陆渊蓦然冷笑一声，猛的坐起身，尖锐到了恍若直刺灵魂的问题，瞬间穿透了药尘的记忆：

    “斗帝血脉难道是蜡烛吗？”

    “点起来之后，想熄灭就熄灭？”

    “你把斗帝血脉当成什么了？”

    “如果没有斗帝血脉，你以为凭借着当时还是一个斗王的你，就能一路高歌，走到九转斗尊的地步，甚至只差一步，便能成为这天底下屈指可数的一名九品炼药师，兼一位半圣？”

    药尘恍若被雷劈了一般。

    瞳孔都在不自觉的颤抖着。

    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沉声道：“可我在那次的事情发生后，我身体里的斗帝血脉确实稀薄了很多，如果说先前是一百，那么那次的事情发生后，我体内的斗帝血脉顶多能剩下百分之一……”

    “你以为斗帝是什么！”

    陆渊怒极反笑：“你献祭斗帝血脉召唤你们药族的先祖，也就是封号为药的斗帝，别说人家还给你留了百分之一，就算是人家当场把你抽干，你为了让韩珊珊吸收异火的要求，药帝也会替你完成，所以，按常理来说你根本不会活下来！”

    说罢，语气微微放缓。

    在药尘失神的表情中，补上了最为沉重的一刀：“因此，在你献祭斗帝血脉请求药帝把骨灵冷火打服，让韩珊珊更好吸收时，韩珊珊为了保住当时奄奄一息的你，也以一个外族人的身份，向当时还未离开的药帝发起了另一次献祭，并以自己的灵魂为代价，把骨灵冷火送给了你，并且，请求药帝抹除了她在你和风闲记忆中留下的痕迹，为的就是害怕你无法释怀，这，才是你们所见到的结果，是你们认为，她在那场事件中离奇失踪了，实际上，她只是用一个你们都不记得的方式选择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