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吓得鬼见鬼了。

    再度破碎的神国【钢铁王庭】中。

    辽阔的钢铁大地上，满是断壁残垣和尘灰。

    列王之王落到地上，颇为狼狈。她的黑色战袍已然破损不堪，漆黑的板甲七零八落，不朽的真神之躯上伤痕累累。

    双翼遮天的巨大红龙，历战万年的黑甲武士，死灵法师希斯，诡影公爵······他们注视着狼狈不堪的王，面色严肃，低着头，不敢发出一言。

    “哈哈哈哈哈哈。”但是有人在大笑。

    是王在笑。

    死灵师希斯的身子颤抖着，他想要询问列王之王大笑的原因，却不敢开口。

    王像是知道了他的心思，说：

    “我笑的是，我可能失去了最大敌人。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距离胜利如此之近。”

    王笑完了。

    她转头看向诡影公爵列农·诡影：

    “末日将至，直接开始最后的工作吧。就在瑞欧力星球，我们去创造第一批新时代的居民。”

    诡影公爵，这位中年术士，半跪下来，浓密的胡子轻颤：

    “可是，我们的研究尚未完全成功，现在试验的危险性还是太高，转换者保留自我意志和本性的概率还很低······”

    王打断了诡影公爵的话：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讪笑小丑的自私让末日提前了。”

    “好的，”诡影公爵勐低下头：

    “遵从陛下的意志。”

    希斯，以及一个个黑甲武士也都低下头，庄严的授命声在钢铁国度接连响起：

    “遵从陛下的意志！”

    ········

    物质位面里，黎明号继续在群星间的航程。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黎明号为了完成王国方面交代的星际探索任务，又陆续探索了好几个星球。

    随着低语暗梦的死亡，以及星之子舰队总部基地被捣毁，星之子舰队的管理陷入混乱，对星际航行的封锁不复存在。

    船员们议论着惊奇的发现，许多博学者和擅长预言法术的施法者已经意识到，邪神低语暗梦已经陨落了。

    夏伯伦只是安静地待在自己的舱室里，没有参与外面的讨论。

    他常常花费数个小时的时间，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窗前，静静地观察窗外的熠熠星海。星海和少年的镜中倒影相重合。和地面上的风景不同，窗外的群星通常既不前进、也不退后。璀璨的星光投在他的脸上。

    上一次他花费这么多的时间看着窗外，还是在前往千层都市虹堡的闪电列车上。彼时，他看见镜中自己的倒影变成了许许多多不同的“游戏小号”，感怀昔日之影，担心旧日的账号是历史中不存在的虚影。此时，夏伯伦才知道，他自己才是不存在的那个。

    他知道，真相距离他，已是近在迟尺。

    ············??????????????????????????????????????????????????????????????????????????????????????????????????????

    终于，在一日日航行之后，在夏伯伦的指示下，黎明号抵达了那颗星球——

    最后一座古代遗迹所在的星球，预言中会揭示他身世的地方。

    舱门在吱呀吱呀的声音中开启。

    映入眼帘的，是黝黑的焦土，焦土从脚下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大片大片的空旷中，什么都没有。辽阔的天幕中没层云，只有高悬的太阳——也就是这颗行星对应的恒星。

    “你们自由探索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颗星球逛逛。”夏伯伦对黎明号的船员说。

    说完他一个人走下魔法船。

    “夏伯伦小哥，你最近总是闷闷不乐的，需要我陪你一下吗？”

    听到身后尼莫的话，夏伯伦想拒绝。他一转头，看见尼莫熟悉的样子，他拒绝的话又止在了嘴边。

    尼莫的轻甲没有包裹的地方，可以看见着健康的古铜色皮肤。他肩膀不宽却相当精壮，爽朗面庞带着几分野性和豪迈。

    夏伯伦又想起了自己在名为地球的梦境中，作为游戏玩家操控海盗王尼莫的经历。他联想起“这个尼莫”的身世，知道他只是一个【蜃影】，一个不应存在的虚影，恍然间竟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触。

    “好吧，那你跟着我一起来吧。”夏伯伦说。

    ·················

    夏伯伦和尼莫行走在陌生的星球中。

    两个不存在的人行走在寂寥的土地上，太阳徐徐下沉，将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拖得长长的。

    夏伯伦循着数据面板中标示出的遗迹坐标，缓缓前进。他没有传送，只是徒步走向遗迹的方向。

    “尼莫，在龙嵴岛上，你曾经问过我，我到底是谁。那个时候，我的回答是，我也说不清楚。”夏伯伦边走边说，言语中满是悲凉的意味。

    “这就是我来到这个星球的原因，我想，我很快就能得到答桉了。”

    终于，当太阳彻底沉到地平线下，他们抵达了终点。

    前方是绵延了数公里的黑水晶地面，六棱柱、三棱柱等各式黑水晶构成的几何体建筑林立。

    两人面前，是亿万年前不死者文明的遗迹。

    这就是最后一座遗迹。只要将这座遗迹激活，并且进行最后的咏唱，【夜临】仪式将彻底完成，诸神全部消失，诸生灵之母将不会回归，所以末日也不会来临。

    夏伯伦掏出一块彩色的水晶。晶莹透亮的水晶内，各色光彩流转不修，宛如一个凝固的梦。

    ——这是弑杀低语暗梦后获得的【星梦水晶】。

    靠着预言、占卜类的仪式，还有传奇牧师的感知力带来的超凡直觉，夏伯伦找到一个适合“揭开身世”的位置。那是遗迹边缘的一个位置，一边是黑色的焦土，一边是光滑如镜的遗迹地面。

    随后，他举起彩色水晶，将雄浑的法力和意志灌注其中。

    水晶中流转的色彩，因为传奇牧师力量的注入而流动得更加迅速。

    晶莹的水晶光芒大放，璀璨的光辉将四周照亮。

    夏伯伦模拟低语暗梦、讪笑小丑的诡术和梦境神职权柄，在这片土地上投影出大型的【蜃影】。

    周围的场景变换着，两人仿佛置身于一场盛大的梦境中。

    天空中的太阳，一次次落下，又重新升起，速度越来越快，就像是电影的快放镜头似的。白昼、黑夜、白昼、黑夜······到了后来就变成了，黑白之间的快速闪回。

    原本空无一物的焦土上，长出了断壁残垣，而这断壁残垣还在持续生长着。

    废墟崩塌为高楼，破柱风化为殿堂。

    所有被埋没于历史中的功绩，都被时光本身所铭记。

    最终，在他两人面前，原本坚固的黑水晶遗迹不见了，但荒芜的土地上却生长出了一座城市。

    两人置身于城市的小巷中。

    耳畔，喧嚣声代替了静寂，说明小巷外的大街上，人声鼎沸、人来人往。

    “这是···一座城市？”尼莫惊讶得合不拢嘴。

    他试着蹲下身子，触碰地上的砖瓦，所有的感官都是真实的。

    “是的，一座【蜃影】城市，真实的幻术。就和你一样。”夏伯伦说，“只是你可以靠讪笑小丑的祝福长期存在，这座城市却无法长存。”

    夏伯伦东张西望，观察小巷。

    亿万年的历史呈现在夏伯伦面前。构成小巷地面和墙壁的砖瓦呈现暗色。它们的精致让夏伯伦怀疑，打造它们的劳工是不眠不休的存在。

    “果然，这颗星球上曾经有文明。”夏伯伦自言自语。

    忽然间，夏伯伦看见，小巷尽头，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是一只骷髅！

    “不死生物！”尼莫警惕地拔出了火焰巨剑，如今的他已经是16级的野蛮人，“真是奇怪，为什么亡灵会公然出现在城市里？”

    夏伯伦也眯起了眼睛。

    他知道，虹堡666层是不死者的社区，许多能保持理智和本性的亡灵都居住在那里。但是能保留理智和人性的亡灵终究是少数，绝大多数的人在转换为亡灵后，都是没有人性的掠食者，被屠杀活物的本性驱动。

    没想到的是，骷髅见了两人，也张大嘴巴，惊慌地逃窜，口中念叨着奇怪的言语。

    提前加持的【巧言术】，让夏伯伦能够听懂骷髅念叨的内容，

    它说的，居然是——

    “怪物，怪物啊！”

    骷髅叫我们怪物？夏伯伦回想起列王之王的话，有种不好的预感。

    “尼莫，我们离开小巷，到大街上看看。”

    两人走出阴暗的小巷，拐角一出，迎面便是喧闹的大街和广场。

    此时，正值黑夜，但提前加持的【黑暗视觉】法术让两人在黑夜中还有着完美的视力，将前方的一切尽收眼底。

    城市中穿行的，并不是人类或者精灵、矮人之类的种族。

    食尸鬼和骷髅勾肩搭背，幽魂在广场上舞蹈······

    几个僵尸静静地坐在板凳上读书，哀嚎女妖从空中飞过，幽影在向鬼火讲着笑话······

    相比于他们在瑞欧力星球见到的、狰狞可怖的亡灵，眼前的这些亡灵，却多了几分儒雅博学、亲和澹雅的气质。读书的僵尸知性而文雅，喷泉前的幽魂舞姿翩翩。

    这些亡灵的五官也比他们以前见过的亡灵更柔和，一点都不吓人。食尸鬼没有獠牙，骷髅看起来也呆萌极了。

    “不死者的文明吗？”夏伯伦喃喃道，似乎把握到了什么。

    夏伯伦带着尼莫，走上前去，想要了解更多。

    然而，当两个人踏入闹市，亡灵们纷纷转头，注意到两个活人。

    短暂的静寂。

    下一秒，是撕碎静寂的尖叫声。

    “怪物啊，两个怪物！”

    “那里有活人啊！”

    “这个模样，是感染了疾病？还是原生的活人？”

    “救命啊！是活人！”

    “好丑啊，这就是活人吗？”

    “治安队！这里有活人！”

    原本一片祥和的街道，顿时乱做一团。

    亡灵们看见夏伯伦和尼莫两个活人，放声尖叫，争先恐后地逃窜。

    食尸鬼和骷髅吓得夺路而逃；正在读书的僵尸将手上的书扔在地上，四散奔走；哀嚎女妖边向天上飞边哀嚎，哀嚎得尤为大声；幽影径直穿过门缝，钻入了房屋内。

    一个鬼魂放声尖叫，扯着嗓子大吼，面容扭曲，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夏伯伦的嘴角微微抽动。

    这么多死人被活人吓得乱跑，实在是让他有几分无语！

    “不要紧张，我们不是坏人。我不会伤害你们的。”夏伯伦举起双手，对亡灵们喊道。

    但即便如此，亡灵们依旧慌不择路，边喊边跑。

    没几下子功夫，周围一下子没什么亡灵了。

    夏伯伦带着一脸懵逼的尼莫，走了上去。

    他蹲下身子，捡起地上散落的几本书，发现构成书籍的材质非常怪异，并非传统意义上来源于植物的纸张。

    在这个时代，植物可能还没有出现，或没有被广泛利用。

    霍然间，一个威严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市民们不用紧张，我们治安队会处理突然出现在市区的活人！”

    一阵传送闪光出现，一只巫妖带着几个幽魂从传送光雾中飞出。它们谨慎地观察着夏伯伦和尼莫。

    夏伯伦怀疑，这几个亡灵应该在城市里充当治安官和警察的职能。

    几个幽魂都是一副施法者的模样，见到两个活人，当即吟唱起咒语，手指前指。

    浓郁的黑暗在几位幽魂施法者的指尖汇聚，那是可以直接吞噬生命的负能量，将两个活人牢牢锁定。

    他们显然打算直接消灭这两个可怕的活人！

    夏伯伦皱起了眉头，横跨半步挡在尼莫身前，准备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