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不是新娘(十七)灭世之火

类别:玄幻奇幻 作者:苍穹的散字数:3683更新时间:24/08/18 23:38:06
    圣塞内里格盖瑞的夜温润如深邃的玉,又如鹅绒一般让人沉溺其中,生活在圣塞内里格盖瑞的人都觉得这样和平的夜会日复一日,无穷无尽。

    萧旬面无表情,眼睑低垂,在仆人们的簇拥下,穿着盛如繁华的洁白婚纱,从大公馆缓缓挪步到那座不大的教堂。

    其实仆人们也很纳闷,原先服侍了好几天的新娘,怎么突然之间变了个人,不过她已经把婚纱穿戴完毕,女仆长抖了个机灵,想着反正大公也没怎么见过新娘,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就和仆人们簇拥着假新娘往教堂那边赶了。只是提着裙摆的仆人感到有些奇怪,裙子的重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了?

    教堂周围聚集了不少人,都是在圣塞内里格盖瑞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马车夫十四州也混迹其中,摇晃着一只红酒杯,和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士聊得不亦乐乎,女士被十四州逗得前仰后合,急忙用扇子遮住乱飞的嘴角,才堪堪保住作为贵族的颜面。

    也有不少全副武装的卫兵,他们穿着绣金的礼仪军装,却端着五管连装的闭膛重型火铳,这种火铳过于笨重,只能像一些手持型轻机枪一样腰射,估计是圣塞内里格盖瑞大公为了彰显武装力量才这么做的,毕竟来宾中有很多来自国外。

    卫兵中也有当初给萧旬放行的卫兵长,萧旬递给他一个眼神,他马上就反应过来行了个军礼。萧旬笑了笑,难怪这个人能混到卫兵长,也难怪这个人会给自己放行。

    不过卫兵长大概错意了萧旬的笑容。

    女仆长将萧旬带到一个花团锦簇的亭子里,亭子颇具东方风格,但是建造工艺却是纯粹西方的,大多数细节是建筑师想象力发散的成果,所以在萧旬看来,成品有点不伦不类。亭子看上去有一定年头了,大概建造亭子的那一世大公格外喜欢有关东方的东西,自己没有办法去到东方,于是派人修建了这么一座亭子,自己每天在亭子的荫蔽下品着通过长远的古道运送来的茶叶,假装已经身处东方。

    “你就在亭子里不要离开,等大公忙完自己的事就会有司仪来教你怎么做。”女仆长丢下话就离开了,现在这种场合不适合她这种下人久留。

    萧旬看向十四州,眼神中充满了羡慕,还有一丝气愤,倒不是羡慕十四州可以撩妹,在穿越以前,什么学姐如何攻略学妹,学妹如何泡到学姐之类的攻略向视频萧旬也略看过一二,自认为对此并不感兴趣,她羡慕的是,十四州竟然可以自由和人交流。

    在撞开新娘闺房前,萧旬先是撬开了书房的门锁,一股脑埋进书堆里,目前的她迫切地需要系统地了解这个世界,为未来的行动铺垫基础。

    如今她已对这个世界初步了解了一二,苦于无法与人交流,无法证实她的一些猜想。所以她有些气愤。十四州拿着宝贵的交流机会,竟然用来撩妹!

    不过也是,其实十四州也是个帅气的女孩子,雇佣兵中地位尊贵的法师,又是出生入死过的战士,很容易撩动不谙世事的贵族少女的心吧。想到这里,萧旬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些不快。

    十四州注意到了萧旬的烦闷,隔着老远投来一个贱兮兮的表情,灿烂的笑容配上忧伤的眉角,仿佛在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看我不爽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让萧旬突然很想一拳轰上去。

    对呀,通风报信的旧账还没算呢。

    “我们的新娘小姐好像有点不开心呀?”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人走到亭子里,手上捏着一只高脚杯,杯中液体红得像血。男人戴着白壁的面具,遮住了鼻子以上的半张脸。

    “你是谁?连脸都不敢露。”萧旬出言不逊。

    “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我的名字,原本以我的身份,我是不方便进入这样公开场合的,奈何大公盛情难却,我不得已才来参加。”男人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我来自外国,你只要知道,我有自己不能露面的理由就行了。”

    这个国家在打仗。萧旬立刻就想到了理由,如果她在大公书房里看到的信件没有错,现在确实有两个国家正在打仗,一个叫瓦西列乌撒,一个叫布拉迪斯,圣塞内里格盖瑞正好和这两个国家接壤,两国的使臣会出现在大公的婚礼上也就不足为奇了。

    瓦西列乌撒是大国,首都君士坦丁堡,末世拯救局的总部就位于瓦西列乌撒的首都。

    可惜戴面具的男人明显是来自小国布拉迪斯,倘若是来自瓦西列乌撒,他没有理由戴着面具隐藏自己的身份,广泛交友宣扬国威还来不及呢。他戴着面具,很显然敌国的使臣也被邀请了出席宴会上。

    “不用遮遮掩掩的,你我都是国家博弈中身不由己的普通人,你来找我,估计是想打探大公做好选择没有,对吧。”萧旬露出和煦的微笑,带有一丝妩媚和狡黠,惹得人心枝乱颤。她瞬间就猜到了来者的意图,大公并不接待他,来到此处是想碰一碰运气。

    “不愧是大公看中的人,真是豪杰……”男人还想继续攀谈,但是他听到了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只得急忙收住话锋,用手按住面具,急切地想要离开。

    “今天晚上,你就会得到答复的。”萧旬歪头一笑。

    使者忽然有种错觉,这哪是歪头一笑啊,这是千万繁花盛开的瞬间,是在荒原跋涉的旅人举头看见的漫天繁星,是转瞬即逝的星光,美得让人心碎,所谓风华绝代,大抵就是如此吧……放在古代,这就是会因为美貌引发战争的魔女啊……

    ———

    过来的人正是大公,与之同行的,还有一个穿着别国军装的年轻男子,那身军装漆黑得像是窥不见光明的永夜,银色的军刀挂在腰间,寒光照影。

    “该给答复了,大公,执政官大人可不是耐心有礼的主,他等不了你一天又一天,今天是最后的期限,如果今天之内不给出答复,我只能就这样回去复命了。”军官面带怒色,他应该就是瓦西列乌撒的使者了,奉了执政官的命令前来劝说大公归顺。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今天我不想谈论政事,明天,就明天,明天傍晚以前我肯定会给你答复的,我相信你一定等得起的,就等二十四小时,带个好消息回去,执政官大人也会开心的,作为中立国你想让我倒向一方真的让我很难做的,但是明天傍晚你一定会得到满意的答复,我保证。”

    但是大公似乎在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一直在拖延。

    “我能等,但是执政官大人可等不了你一个又一个的傍晚,记住,执政官大人是在给你台阶,瓦西列乌撒的铁骑能把区区圣塞内里格盖瑞踏成废墟,希望这真的是最后一个傍晚。”军官把军刀弄得铿锵作响,潇洒转身,头也不回地踏上马车离去,他不打算出席今晚的婚宴了。

    大公走到萧旬面前,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叹了口气摇摇头。他当然看得出新娘已经换人了,他又不是傻子。

    “所以你和我结婚的意图,一方面是想满足自己的癖好,另一方面是为了拖延瓦西列乌撒的使者?”萧旬略带微笑,眼神迷离。

    “你又懂什么?我会让你后悔作为女人来到这个世界上。”

    “可是你知道吗?中立国之所以是中立国,并不是因为它有能力保持中立,而是因为这片大陆的势力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一旦大陆上的力量失衡,中立国就再没有中立的存在基础,其实你根本没得选。”萧旬双手托腮。

    “你想说什么?”大公从侍从的托盘上取过一只红酒杯,小呡一口,轻蔑地笑着。

    “我想说,你没得选,但我有得选,你应该后悔自己娶了一个魔女作为妻子。”萧旬也轻蔑地笑着。

    ———

    晚上八点整,时钟敲满整整八下,婚礼正式开始了。

    圣塞内里格盖瑞大公牵着萧旬的手缓缓步入婚礼的殿堂,殿堂中点着成百上千的蜡烛,拼花的琉璃窗反射着烛光,把整个空间映得五彩斑斓,如梦似幻。

    宾客们坐在长椅上,纷纷祝福着这段婚姻幸福美满。

    宾客们只是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新娘一只手被大公牵着,另一只手要死死提着裙子呢?难道裙子很不合身吗?不过也是正常,毕竟那么小的女孩。

    可是守卫在这时却全部离开了教堂区域,因为有个人闯入了大公馆,正在肆意搬运财物。

    司仪没有把守卫的离开当一回事,按照惯例询问双方是否愿意。

    “我愿意。”圣塞内里格盖瑞大公从口袋里掏出镶嵌钻石的婚戒。

    萧旬笑而不答,没有伸出手让对方给自己戴上戒指,而是不动声色地从大公小指上摘下一枚银铸的戒指,戒指上有着圣塞内里格盖瑞家族的家徽,有印章的功能,是大公身份的象征,也是这个国家政令下达的关键。

    圣塞内里格盖瑞大公还没反应过来,萧旬就已经从裙子底下摸出来了一把短铳。

    “我们有什么血海深仇么?”望着黑洞洞的铳口,大公说。

    “没有,但就像我说的,你没得选,但是我有。”

    萧旬扣动扳机,随着一声火焰的爆鸣,圣塞内里格盖瑞大公倒在了血泊里,最后几口气伴随着血沫从嘴里涌出,再没有生息了。

    满场宾客全部愣住了,他们出身世家,从小接受贵族教育,长大了就是谈笑风生的绅士淑女,连鸡都没杀过,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司仪被吓住了,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那个原先被十四州逗得前仰后合的女士被吓哭了,尖叫着就要逃离现场。

    “这个世界完了,地上的守护者被权力所腐化,灭世的魔女必会降下毁灭的灾厄,人间诸国将化为火海,地狱的大门再也关不住饥渴的鬼魔,它们横行世间,直到这一千年过去。”萧旬把发射过的短铳丢向一旁,转身面向坐在台下的众宾客,仿佛在对全世界宣布。

    萧旬提裙屈膝行礼,又有两把装填好的短铳又从裙下滑到了手中。

    ———

    等到守卫们发现教堂的大火重新赶到教堂,合力撞开大门时,才发现满座宾客已经死了个七七八八,幸存的都缩在角落,像是在看魔鬼一样盯着那个穿着婚纱的魔女。

    所有的烛台都被打翻在地,火势蔓延,穹顶摇摇欲坠。一扇琉璃窗户经受不住火焰的灼热,在顷刻之间崩裂破碎,如光彩斑斓的雨一般倾泻,流淌满地。

    而那个穿着婚纱的白魔女,坐在司仪的小讲台上,垂下一条腿,手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轻握着一把镀银雕纹的短铳,仰头看着支离破碎的穹顶。

    穹顶之上是漫天繁星。

    白魔女的眼中也倒映着繁星,她仿佛不是身处火海,而是身处开满铃兰的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