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泥沼 第一章 零零柒

    天很热，炙热的空气扭曲了远方的地平线。

    收回目光，007转头又望向眼前的沙堆和旁边的混凝土堆，将他们掺在一起并不容易。

    在科技爆发过不知多少轮的现代这种堪称古老的建筑材料和方式竟然还没绝迹。

    007正不怀好意的想着，耳边又一次响起了大卡车的轰鸣声。

    两辆科技感十足的的深红色大卡车，前前后后，大大小小12个车轮。卸甲公司出品的第九代红魔发动机给予了它足够强大的动力。

    地面在颤抖，本来堆起老高的沙堆被震得缓和了不少。但在卡车势如山崩的倾泻过后，沙堆不但更陡了而且更大了。007顿时感觉之前的3个多小时白干了。但转头看看不远处搅拌机里不断倾泻也已经堆积成小山的混泥土，007又有了一丝干劲。

    一个干瘦的老头走了过来，肩上搭着一条乌漆嘛黑的东西，不仔细看还真不知那是他的褂子。

    老头皮肤黑黢黢的，从头黑到了裤腰带。下身一条不知原来是什么颜色宽松裤子，007一看就知道是在哪捡的，原主一定是一个高大的胖子。

    老头有点驼背，工地干了半辈子活压弯的。

    老头老远就扯着沙哑干涩的嗓子招呼道：“小李！开饭了，过来歇会。”

    007本是李家的养女，所以叫她小李。

    李家也是往日一大豪门望族，可在007十岁那年就被几大家族联合瓜分了，不论是直系还是旁系大多都被杀了。少数跑了的也在难起什么风浪。还有些则被买了做奴隶。

    007的母亲和007就是，尽管母女没被买去做娼妓，但在工地也难逃命运的大手。四年里007快速成长了起来，不论是心里还是身体都在妈妈的呵护下成长，被命运操控的无力感都被活着时的妈妈默默忍受。

    四年后，007到了14岁，母亲死了。那天母亲半夜出去上厕所后就没回来。

    第二天天还未亮时007就被叫了出去。那是冬天，刚飘完一场小雪，地上雪不过寸许厚些。

    母亲衣衫凌乱，上身敞着，下身裸着，右臂不正常的向后扭着，吊死的粗糙树皮上是满是褐色的血迹。

    母亲的干瘦的侧脸在树皮上磨的血肉模糊，后背也是斑驳血迹，伤口已经发青发紫皮肉外翻着被冻僵。

    吊了大半夜后，流干了血液的身体上除了淤青部位一块块紫黑之外一片惨白。

    舌头被手指粗细的绳索从喉咙里挤出来了十几厘米，被冻的紫黑。

    007看着那张如恶鬼般的脸沉默......

    在树下等雪消融的几天里，没人靠近她，但她没死。因为雪化后，那地上欲向着她那夜住的地方趴去的深深抓痕在告诉007，她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像母亲一样坚强的活着。

    007摘下头巾抖了抖，向着老头走了过去，一边笑着说道：“33叔，累不累啊？”因为老头编号0334，又不知道真名就这样叫了。而且0334也才40岁出头，18岁刚过的007叫叔叔才合理。

    0334笑笑，看着小丫头这几年个头飞窜，18岁176厘米的身高都和自己一般高了，人也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

    大家知道007不是李家亲生的，一起和她熟识的都不知道该是怎样的父母才能生出这样的一位姑娘。他们是见过007洗脸过后的样子，啧啧，简直不为人子......

    这些年要不是大伙儿一起帮忙，007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三个伙夫提着两个保温桶，抱着一个泡沫箱。三人穿着并不干净，和工地上的工人没多大差别。或许是省了些水给自己把脸擦了擦，显得与众不同些罢了。

    保温桶里是大杂烩各种菜，粉，煮在了一起。闻着还行，但是卖相实在堪忧。

    一人一勺，再加一个泡沫箱里的黑面馒头。反正007是吃不饱的，尤其在受伤时就更吃不饱了。

    007领完后就和0334老头分开了，就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007还得眯一会。要是和0334他们一起就难免会被拉着唠嗑。

    饭盒虽然没打满，但007还是小心翼翼的端着，坐到离0334不远的棚子下，就是为了能安安稳稳的吃饭。否则以她的性格和身板会被抢。

    这些年0334帮她良多，她很感激，想报答，却没有什么能帮的。007看着0334和他的工友聊得开心她也开心。

    就在007出神的功夫，她刚咬一口的黑面馒头就被抢了。

    倏然回头，就见一个半大的干瘦小孩飞快跑向远处，眼看就七绕八绕的就要拐进不知道什么地方去的小孩，直接被一个青年提了起来。

    小孩正要伸手去抓青年，那青年却换了一只手，直接从提着小孩的裤腰带改为了扯住他后衣领子。小孩被勒的喘不过来，还想抓青年的手。

    他的力气可不小，再加上指甲都有四五毫米长了，这一抓可不会轻。

    只是那青年依旧面无表情的反手一巴掌，丝毫没有爱幼的意思。直接给小孩扇蒙了，而后就是放声大哭。

    青年不为所动，伸手夺过那黑面馒头，顺手就丢进了旁边的水泥堆里。

    刚跑过来的007见青年作势就又要把那嚎啕大哭的小孩也丢水泥堆里，一下子急了。快步上前拽住青年的衣角急忙道：“别别别，算了算了，方大哥算了。”

    方白这才罢手，丢下那小孩。没理会他怨毒的眼神而是把目光投向了007拉着自己衣角的手。007赶忙收回手，有些局促地站着，手指在自己后衣襟内侧擦着，不是怕方白的衣服不干净，而是刚才被方白的目光刺激到了。

    方白那一眼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他也没注意到007的小动作，而是转身一脚将小孩踹进了水泥堆里。方白并未就此罢手，脚尖微动，一颗石子飞射向小孩右手腕。

    反应过来的007刚要反驳，就见到了小孩手里掉出来的尖锐石头，张张嘴没有说话。

    “走吧。“

    闻言，007赶忙转头跟上。也没靠太近，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方白182cm的身高不比176cm的007高多少，但007一低头就好像一个小受气包一样。007看着方白运动鞋，又看看自己破旧的帆布鞋咬起了嘴唇。

    坐在007方才坐的地方，取下背包，看向站着的007又看看自己旁边的位置道：“是你太大了还是我留的位置太小了。”

    007这才抬头看向方白，见他还是一脸面无表情，007嗤的笑了。方白也笑了，一边拉开书包拉链一边道：“这几天还好吧？”

    007小声嗯了声。

    “今天没课。”方白说着把一盒青梅子果干递给007。这个是这颗星球上的特产，也是最常见的一种水果。青梅子不大，比葡萄大一点，制成的果干和小指差不多大大。工艺很复杂繁琐，但果干很好吃。青梅子有酸甜，所以果干也酸甜不一，但都是别有一番风味。

    见007拿在手里不吃，方白就又拿过来拆开又递回去，还拿了俩塞进嘴里。不再管她吃不吃，又撕开一个面包，掰了一半就递在007嘴边。

    “你那个被我丢水泥堆里黑面包的补偿，给个面子，尝一尝。”方白道。

    007看看方白苦笑一下，接过来道：“就给你这个面子。”

    “007不要跟我见外。”方白端起007的饭盒就是一顿狼吞虎咽，三两口就干完了，抹抹嘴，开口道：“就像我不拿你当外人一样。”

    007看着饭盒良久，叹口气道：“所以你就以此为借口明抢了。”

    方白也不尴尬，递过去一给保温杯，007看了看好奇道：“怎么换了，上次那个还好好的。”

    方白笑笑道：“前天带进森林丢了。”

    007沉默半响，突然就脸红了，有些扭捏道：“杯子丢了就算了，你没事就好，你进森林上课小心一点。”

    方白凑近了看着她，007把脑袋都快埋进胸口了。

    盯着看了半响才回道：“好。”

    007脸一下更红了，只是点点头。

    “方小子。”

    0334的叫声打破了略显尴尬的沉默，007暗自长舒口气。方白也抬头看向0334，打招呼道：“老头，几天不见又黑了一个度。”

    0334面皮一抽，黑着脸道：“就你这德性，以后就别来了，你想把007拐走，我第一个不同意。”

    007刚缓过劲来的脸，一下子又红到了耳朵根，抬头避开方白的目光，向0334嗔怒道：“叔！你说什么呢！”

    0334故意皮笑肉不笑的嘲讽道：“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你对人方白有意思啊。”

    这话一出007头顶都快冒烟了。

    0334又转向笑而不语的方白：“你笑什么，你对007图谋不轨我们谁不知道。”方白依旧笑笑不说话。

    007看他，方白也不予回应。原本还怦怦乱跳的的心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低着头，咬着下唇，不知想到了什么，敛起了笑容。

    0334见气氛不对劲，马上意识到说错话了，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刮子。都怪自己管不住这张臭嘴。虽然没恶意，甚至还想把两人撮合一下。毕竟007这么个纯洁善良的女孩，实在不应该。

    但他也见过007收拾过后的样子。自己一个快五十的老头子都把持不住。要知道他被买过奴，向钱低过头，向权也低过头，可是他支撑到了现在，骨子里是非常骄傲的。

    但就这么一颗已经被碾碎重铸过的坚定的心，居然在一个只凭外貌的17岁姑娘面前失态了，心动了。

    自己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还是认为007就已经是好看的不能在好了。不论自己以前喜欢什么样的，但自从见过007后就不自觉地以007为标准了，多一丝嫌多少一丝嫌少。

    就这样一个姑娘方白凭什么不喜欢？0334有些纳闷。但还是没再多说什么，呵呵干笑两声后有些尴尬地离开了，反正也就是过来打个招呼。

    气氛还是很沉默，007紧张的嗓子都发干了。借机轻咳一声，拿起方白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抿了抿嘴唇，又往嘴里含了颗青梅子干，是甜的。

    嚼了嚼后开口道：“那个......我下午还要干活，要先睡会儿，你......”007的声音闷闷的，可以没那么尴尬。

    反正007是这么认为的......

    方白转头看她，目光瞥向007因为紧张而不断挑挑拣拣盒子里青梅子的小动作。007手指一顿，赶忙就要停手，但一想，一停不就暴露了吗，就红着脸，动作僵硬额的继续挑挑拣拣。

    方白嗤的笑了，拿起一个递到她嘴边，007彻底僵住了。反应过来后目光开始游移不定，时不时扫到方白手中的青梅干，方白就那么举着不动，007却急了，纠结要不要吃。还有些怕方白就不是给自己的，但总不嫩就这么干坐着吧。

    007一咬牙，满脸通红的就要张嘴去吃。方白一下拿远了些。007还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不但没恼羞成怒反而更加害羞了。不敢看方白，抿着嘴唇，就有些憨憨的又凑了过去。方白看着她粉红的唇微张，如映在橘红色火烧云下娇艳的桃花色。他呆了一下。

    指尖微润，如春雨，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007甜甜的向方白笑，有些小得意，其余的是什么，方白不去想。

    他只是收回目光道：“你睡会吧，我守着，不会有事。”

    “哪有那么严重嘛。“007声音低低的，明显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