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蚀星

    丽桑卓已经很久没有试过如此安稳的睡眠了。

    自从与沃利贝尔战斗，被半神的利爪划过双眼之后，丽桑卓就永远地失去了视力，但作为交换她能够行走于他人梦境之中，用他人的视野来看见事物。

    这种力量对她来说既是祝福，也是诅咒。

    对普通人来说，梦境是用来给自己紧绷的精神舒缓的场所，在绝望中唯一可能获得希望救赎的逃避港湾；但对于丽桑卓而言，梦境只是另一层现实，是她对抗深渊之中那恐怖意志的战场。

    在无数岁月里，丽桑卓都得为了安抚这些冰封在臻冰中的怪物而潜入他们的梦境，欺骗他们蛊惑他们，为了不让他们醒来毁灭弗雷尔卓德，毁灭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

    也正是由于如此，丽桑卓必须让自己变得更冷酷，更坚定，任何多余的情感都可能会让她在这些虚空监视者面前变得脆弱......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这空洞的心灵却正好成为不可见光谱能量的寄居之处。

    憎恨与毁灭，无比狂暴的负面情感几乎是一瞬间就控制了丽桑卓已经忘却感情的心灵，直到那股灼热澎湃的愤怒之力涌入她体内为止。

    对啊，我想起来了，正是一开始对于古神的愤怒，对虚空的愤怒——对愚蠢的自己的愤怒，造就了一切。

    不过这种愤怒情感也差点要将她的灵魂焚烧殆尽，正当她已经愿意接受这个结局时，另一股温和安稳的能量修复了她的心灵。

    她朦胧地看到一个梦境，一个少女在部落的希望中诞生，在部落毁灭时举起了希望的神弓，用希望来团结民众，邂逅自己梦想中的希望之人......

    经过这不知道多少年都没有感受过的温暖梦境之后，丽桑卓恢复了意识，同时也理解了是谁救了她。

    “艾希......是你救了我吗？”

    躺在床上的丽桑卓轻声说道，她自己都惊讶她的声音为何能如此轻柔。

    “不要误会，是希望之力——还有雷德救了你。我还没有原谅你，丽桑卓，我的母亲葛伦娜就是因为伱派出的冰卫部族而死，这一点我永远不会忘记。”

    艾希看着床上躺着的丽桑卓，双眸尽是复杂的感情。

    但即使如此，她带着蓝灯戒指的手掌依然按在丽桑卓的手背上，温和的蓝灯能量涌入这个冰霜女巫的体内。

    虽然是为了彻底驱除不可见光谱和虚空的影响，但雷德注入丽桑卓体内的红灯能量依然极具破坏力，如果放任下去的话就算丽桑卓不朽的身躯也一定会崩溃。

    但幸运的是，少有的可以中和红灯能量，修复愤怒造成破坏的情感能量，希望之蓝灯就在这里。

    丽桑卓沉默了片刻，然后低声缓缓问道。

    “这里是哪里？”

    现在这位冰霜女巫前所未有地虚弱，以至于她无法看到周围的任何事物。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周围的任何一个人，其精神力防护都不是现在的丽桑卓能入侵且借用视力的。

    “这里是弃儿之村......我们是这样称呼的，不过你应该知道这是哪里！”

    “什么？！那孩子们呢！”

    丽桑卓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随着被子滑落她察觉到自己身上片缕未着。

    但她已经来不及在意这些了，丽桑卓紧紧握住艾希的手。

    “他们都去哪里了，我感应不到他们的存在......”

    在环境极度恶劣严峻的弗雷尔卓德，父母在狩猎中一去不复返是很常见的事情。

    而这些失去父母的孤儿们，往往会被冰霜守卫带走，然后在霜卫要塞的附近将这些孩子们抚养长大。

    他们成年之后，则会成为冰霜守卫新的成员。

    “不用担心，他们都没事......暂时没事，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些孩子们已经被艾尼维亚的臻冰之力保护了起来。”

    艾希看着面前的丽桑卓，心中显得有些感慨，因为她的表情和自己一开始看到阿瓦罗萨部落被冰封时一模一样。

    明明是一个如此冷酷无情的人，但在某种方面上她同样是这些孩子们的“战母”。

    丽桑卓似乎松了口气，她很快就恢复了原本平静沉稳的表情。

    “那个男人在哪里，他既然对我手下留情，肯定是有事情要问我对吧......那就别浪费时间了，带我到他那里吧。”

    冰霜女巫准备从床上下来，但她差点因为脚软而摔倒在地上，她感觉自己体内所有力量似乎都被夺走了超过九成，曾经向虚空监视者交易换来的力量都失去了，现在她比凡人强大不了多少。

    不过在这时候，艾希却将她扶住了。

    “等等......我不能就这样让你过去。”

    丽桑卓抿了抿嘴，声音低沉地说道。

    “你不相信我无所谓，但这是关系到整个弗雷尔卓德——”

    “不是这个问题。”

    艾希脸色有些为难地别开了视线。

    “是......衣服，你至少在雷德面前得把衣服穿上啦！”

    ——

    “这蛋还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雷德看着放在桌子上那如同宝石般晶莹剔透的凤凰蛋，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他知道艾尼维亚有遇到致命威胁时变成蛋然后重生的名为“涅盘”的特性。

    但这也太久了吧，按理说不是该几秒钟就复活的吗？

    “你们谁有过孵蛋的经历吗？”

    “喂，就凭你这句话我可以告你性骚扰哦。”

    雷德抬起头，看到娑娜手指绞在一起的局促害羞模样，和阿瑞莎略显嗔态的样子，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但不管怎么说，要是等两天之后，穹极号回来这个宇宙接他时，这枚蛋还没孵化的话，就只能将蛋连同里面的耀室凰一起带走了。

    毕竟来这个宇宙的两个主要目的中，超人不愿意离开，那至少耀室凰自己不能空手而归。

    “艾尼维亚暂时不现身是正确的。”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空灵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不用回头，雷德都知道是谁。

    “你终于醒了吗，丽桑卓，我还在想如果你实在醒不过来，就只好将你先冰封——唔！”

    雷德刚转过身看向丽桑卓，就突然感觉血气有些涌动。

    只见丽桑卓成熟窈窕的身体上，却穿着明显小了不知道多少号的衣服，结果就是这可怜的衣物无法完全包裹丽桑卓的身体，而且紧绷的布料勾勒出的曲线和凸起，让她甚至比一开始时都更加引人注目。

    雷德瞥了一眼艾希，眼神明显在问这是怎么回事，后者则有些为难地偏开了视线。

    “没、没办法嘛，这里只有孩子穿的衣服......”

    唯一的好消息是，失去视力的丽桑卓明显没有察觉到自己现在的打扮，而是表情凝重地走向了雷德。

    “就是你之前将我从那种憎恨毁灭情感中解放出来的吧，你的名字叫......”

    “雷德，雷德·道格拉斯。”

    雷德的视线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了，说实话没想到在铠甲长裙和头盔下面，丽桑卓隐藏的模样和身材是如此的......

    “雷德·道格拉斯吗？”

    丽桑卓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这位冰霜女巫向雷德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请你帮我们将虚空击退，你是我们弗雷尔卓德——不，整个符文之地唯一的希望！”

    雷德的表情严肃起来，他眯起眼睛凝视着面前的丽桑卓。

    “我可以试试，但前提是你要将你所知道的事情，完完全全地告诉我。”

    ——

    根据丽桑卓所说，一切的开端是从四天前——

    也就是雷德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开始的。

    当雷德和沃利贝尔战斗的时候，产生的余波和能量反应撼动了整个弗雷尔卓德。

    其中也包括了霜卫要塞中的嚎哭深渊，以及其深处被臻冰封印的虚空怪物们。

    虽然很在意到底是什么能和半神的沃利贝尔打得有来有往，但丽桑卓更加注重的是自己的任务。

    让这些企图入侵现实的虚空怪物安分下来。

    简单来说，就是哄怪物睡觉。

    在梦中向这些不可名状的恐怖之物投诚，以花言巧语说服它们继续沉睡，然后丽桑卓自己在惶恐中醒来。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丽桑卓原本以为这次也是一样。

    但她错了，当她在嚎哭深渊摘下头罩，将意识投放到现实与虚空的裂缝时，她第一次看到了超越自己想象的可怕梦境。

    不，这已经不是梦境，而是某种超脱这个世界的现实。

    那不是星球，不是虚空，而是整整一个星系。

    当然，丽桑卓一开始并没有理解星系的概念，她只能意识到这是无数个和符文之地相似的“世界”连接的综合体，而在这些世界中，只存在悔恨、憎恶、杀戮等原始情感。

    这些情感的汇聚中央，就是星系核心的名为“蚀星”的星球。

    蚀星似乎在带着它的幻影星系，在无数宇宙中穿梭，吞噬着即将灭亡的星球和宇宙。

    而符文之地，就是它的下一个目标。

    丽桑卓察觉到不对劲，想要将自己的意识从梦境抽离出来——但已经太迟了。

    她马上意识到，这些情感会操纵生命，尤其是对感情理解淡薄的意识，会瞬间被蚀星入侵，成为它的一部分，也成为它最忠实的傀儡。

    而那些虚空监视者们，几乎是毫无反抗地成为了蚀星的一部分。

    用吞噬也许不合适，以同化融合形容更加形象，因为虚空监视者们本来就不排斥这些原始负面的情感，也许从本质上来说，虚空也是蚀星的其中一种表现形式。

    丽桑卓无论怎么努力，都已经无法再次让这些虚空监视者沉睡下去。

    但就在这时，她感应到艾尼维亚出现了，虽然曾经被丽桑卓所背叛过，但她为丽桑卓提供援助——

    古老的臻冰被进一步加强，以抵御虚空监视者的入侵，但这个时候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丽桑卓已经远离俗世太久，也和虚空监视者接触太久了。

    虽然她已经尽可能保持自己的意识清醒，为了坚定自我甚至主动放弃了许多人类的情感，但这反而让她在蚀星的能量前就像是处于不设防状态。

    昼为帷幕，夜作遮挡。

    吾等丛生，避人目光。

    至暗之心，仗剑在旁。

    横扫八荒，未见之光！

    当这个誓词自动出现在脑海的时候，丽桑卓就知道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她，也成为了蚀星的一员。

    ——

    虚空生物和紫外灯团扯上了关系。

    这点对于雷德来说，在看见丽桑卓之前的模样之后，也是早有预料的事情。

    毕竟现在全能宇宙相互连接的情况下，相似概念的某些事物有可能就会融合在一起。

    而雷德第一反应想到的是，也许——只是说也许，自己之前打败的塞拉斯，可能对这个世界来说并不是“恶”的存在。

    雷德设想了一下，假如没有他穿越过来干涉的话，现在的情况应该就是塞拉斯在阿托希塔斯的改造下，大脑内被植入了红灯戒指，然后手上带有橙灯和黄灯戒指，后来还获得了青灯的力量。

    这种状态下的塞拉斯，说不定能完美免疫紫外灯团的腐蚀，再通过那霸道的掠夺之力，他能将整个德玛西亚——不对，应该是整个瓦罗兰大陆的英雄力量集中到他自己身上。

    这样的话，他也许是这个世界最后能用来对抗紫外灯团的力量。

    也就是说，塞尼斯托有可能是察觉到蚀星即将来到这个世界，甚至有可能他主动将紫外灯团引导来这个世界，接着和阿托希塔斯合力制造出塞拉斯这种人造灯团混杂体怪物......

    如果塞拉斯能打败紫外灯团，甚至只需要和蚀星同归于尽，对于其他宇宙来说都是件划算的事情。

    不过，这个计划注定不可能实现了。

    雷德肯定不会后悔杀死塞拉斯，对他来说这种靠牺牲他人的列车难题解题法，只是取巧而已。

    绕近路就是绕远路，越是工于心计的人越容易被反噬。

    “我明白了丽桑卓，告诉我霜卫要塞的位置和进入方式吧，我来解决蚀星和虚空的问题——”

    但就在这时，雷德却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抓住了自己。

    “我还有一个请求。”

    丽桑卓抬起头，虽然她双眼紧闭，但雷德还是能感受到她表情的决然。

    “我想要和你一起去。”

    雷德皱了皱眉头。

    “如果这样的话，你说不定马上就会再次被......”

    “我知道，所以你可以先将你的力量灌入我体内，如果我有任何异动就立刻将我杀死。”

    丽桑卓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无论如何，我都要将虚空永远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