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永世放逐

    杀一人，以利天下。

    太初至圣皇帝听闻此言，不由哈哈一笑：「杀一人，何以利天下？」

    金乌圣祖旋即反驳道：「有何不妥？」

    两人争锋相对，目光碰撞生出雷火，闪烁在此间天地。

    「杀人的应当是律法，而不是你的空口白牙。」太初至圣皇帝不甘示弱：「他若是犯了错，自会有律法来约束。」

    「那若是律法无法约束他呢？」金乌圣祖说道。

    律法无法约束所有人，总会有人铤而走险，行走在律法的边缘。

    更何况，炼气士本身就很难被律法约束。

    「若是执行律法的人，自身品德出现问题，故意网开一面，那就连带着执行律法的人一起问责。」

    「若是执行律法的人实力不够，无法约束他，那就派出更强大的人，若是一个人单打独斗打不赢他，就派出军队；」

    「若是律法自身出现问题，那就去改革，去完善律法。」

    太初至圣皇帝继续说：「是天灾，就去抗灾；是人祸，那就断其根源。这是人治的时代，就算是你我这些所谓的造物主，也需要遵从律法行事。」

    在上一次神战之前，这是祂们构想出来的，最为理想的世界。

    是人治的世界，是法治的世界。

    众生平等，同样享有追逐大道的权利。

    谁敢横断大道，以众生为筹码，来平衡天地寰宇，谁就会被放逐进混乱海中。

    在战前，祂们构想世界。

    在战后，祂们制定律法，辖制众生。

    所以每一个生灵聚集的部落，城池，甚至是村镇，都会有獬豸的存在，它们是最好的法官。

    而随着强敌被放逐，祂们也逐渐忘记了初衷。

    近年来，各族之间蠢蠢欲动，偶有摩擦。

    「杀了他，就可以拯救九天十地亿兆生灵，他一人的性命，与这亿兆生灵的性命，谁轻谁重？」金乌圣祖并没有认为自己说的是错误的。

    这个世界那么多人，若是放任天道魔相继续生长，早晚有一天，天道魔相就会挟天地之权柄，放牧万千众生。

    就算是曾经贪婪的旧神，也不愿天道复苏。

    过去的史书里，对这一段历史也是讳莫如深，只字不提。

    由此可见，众生对于天道的忌惮到了什么样的一种程度。

    「一样重！」太初至圣皇帝正色道：「生命并非是用数字来衡量的，也不是可以拿来做对比的。」

    「今日是他心中映照出了天道魔相，明日就可能是你族金乌后辈映照魔相，再后面就会是白泽，苍龙，麒麟……」

    「祂之所被称作天道魔相，不就是因为祂是众生心中魔念的汇聚地，是容纳天地污秽的海眼。他可以是人族，可以是神族，可以是你，也可以是我。」

    「你杀得了一个，杀得了两个，可你能杀得了千千万万的生灵吗？」太初至圣皇帝笑道：「毕竟，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是天道的魔相化身。」

    天道，是人造的产物。

    这里的「人」，并非单指人族，而是天地之间的芸芸众生。

    人，赋予了天道神性，让祂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神祇。

    但同时，也赋予了天道人性。

    最初，人神两性混杂。

    但后来，神性摒弃了人性，成为了维系世界运行的秩序。

    而人性，则在吸收众生欲念之后，变成了天道魔相。

    祂能映照出每一个生灵的心魔。

    因为祂本身，就是众生心魔的汇聚体。

    想要彻底消灭天道魔相，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整个世界毁灭，让所有众生归葬。当然，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勇气和力量。

    金乌圣祖于是沉默了下来。

    「将他放逐吧！」太初至圣皇帝看向徐仲。.

    徐仲也在看着祂。

    「放逐去哪里呢？」白泽圣祖问道。

    「冥昭！」青铜棺材的主人漂流向前。

    祂的声音从棺材之中传出，那声音很是中性，分不清性别。

    「冥昭？」白泽圣祖目光穿透时间长河，从中捞出了冥昭的一切过往来。

    「这的确是一个好的放逐点。」

    冥昭，介于九天十地和混乱海之间。

    它不变不移，超脱物外。

    就算是天道，也无法顾及得到。

    那是一个好去处。

    「那就将他放逐入冥昭吧！」太初至圣皇帝说完看向在场一众造物主：「诸位，可有什么意见？」

    金乌圣祖不说话。

    其他造物主也不愿开口。

    对于祂们而言，徐仲的生死算不得什么。

    若非太初至圣皇帝在此，祂们恐怕就已直接出手将他从时间长河之中抹除。

    「既然没有意见，那就将他放逐入冥昭。」

    太初至圣皇帝伸出一根手指，朝虚空轻点。

    一瞬间，虚空扭曲破裂，层叠的出现一层层深渊，通向整个天地的不同地方。

    有一条通道慢慢的显化了出来。

    但那条通道混沌朦胧，将开未开，很是诡异。

    似乎是太初至圣皇帝的道法无法贯通混乱海与冥昭。

    下一刻，有人传出惊呼。

    顷刻间，冥昭之中就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他头待冕冠，身穿冕服，有九条金龙萦绕在他身后。

    那股气息不属于炼气士，不属于先天神祇，也不属于造物主。

    就好像他自亘古以来就已经存在一样。

    他从冥昭之中向外看，太初至圣皇帝等人向里看。

    然而下一刻，这一道身影的主人就消失不见了。

    但那条通道却依旧没有开启。

    「那是？」太初至圣皇帝心中泛起疑问，祂看向青铜棺材的主人。

    「是古越国的龙都大帝！」白泽圣祖将那道身影收入眼中，一瞬间就把古越国上下八千年的历史铭记于心。

    祂认出了对方。

    「祂是造物主，但又不像是造物主。」白泽圣祖陷入了迟疑之中。

    龙都大帝炼假成真，把不属于世界的一方国度炼化成真实世界，并将它塞进了九天十地中，填补了混乱海的空缺。

    这是只有造物主才能实现的壮举。

    可白泽圣祖从祂的身上却感受不到任何一丝造物主的气息。

    「不管他是什么，只要不违律法，就能被众生接纳！」说话的是獬豸圣祖，也是唯一一个未被放逐的旧神。

    「看我打开通道！」

    金乌圣祖动起手来，一瞬间就有滔天的圣洁火焰萦绕周身，祂抬起一拳，就像是手握大日一般，无尽光明映照天地，强烈高温点燃虚空。

    祂奋力一拳，轰向那条通道。

    一瞬间，金乌之火烧毁了，烧塌了一片又一片虚空，打出了一道巨大无比的天堑。

    这道天堑，直接贯通了混乱海和冥昭。

    冥昭之中的生灵抬头向上看，他们惊呼不断。

    因为他们看见了另外一轮太阳从天外飞来。

    它的光亮，直接把冥昭之上的太阳比了下去。

    通道，就这样被金乌圣祖一拳轰开。

    而下一刻，太初至圣皇帝就把徐仲打入那道通道之中，将他放逐。

    那条通道无限漫长，充斥着永恒存在的黑暗和冰冷。

    徐仲在进入之前，明明看见了它通向冥昭。

    可此时此刻，他置身所处的却是无尽的黑暗。

    在这里，他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感受不到空间的层叠。

    向上，他触摸不到边界；向下，他脚踩不到大地。

    他在漂流，漂流在未知之地，黑暗之地。

    「是金乌圣祖还是太初至圣皇帝？」

    徐仲在这里除了寂静，冰冷和黑暗之外，他感受不到任何的事物，只是这样静静地漂浮在虚空之中，不知道会坠落何地。

    明明，关押他的，应该是冥昭。

    可此时此刻，就变成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囚笼。

    徐仲想不出除了这两人之外还会有谁。

    金乌圣祖开辟了通道，太初至圣皇帝亲手将他送进这囚笼之中。

    他不知道漂泊了多久。

    时间对于他是最为虚无，最无法计量的事物，因为无法进行对比。

    在他的感知之中，他流浪了上百年。

    百年流浪之后，他突然看见远方的混沌之中，渐渐漂流来一点光亮。

    「莫非，这里还有第二个人存在？」

    徐仲心中一动，静静地看着那一点光亮渐渐变大。

    最终，他看到一口巨大的青铜棺材从远方飘荡而来。

    那青铜棺材之上，架着一盏灯笼，照亮万古长夜。

    「是玉京主人！」徐仲认出了那口青铜棺材。

    至于这个名字，是在天墉城时，太初至圣皇帝说出的祂的名字。

    青铜棺材不断地向他飞来。

    距离越是靠近，那口棺材就越被推开。

    最终，从棺材之中伸出一只手臂来。

    紧接着，半个身子在棺材之中立起。

    这是一具干尸，只有手臂有着一丁半点的血肉。

    「天道的身体……」祂狰狞笑着，脸上的皮拽着骨头，摇摇晃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就由我来享用吧！」

    祂张开饕鬄大口，要把徐仲连带着这一整个混沌也一起吃下来。

    然而下一刻，就有一道无比明亮的剑光从徐仲的的肩头之上飞出。

    顷刻间，就把青铜棺材主人斩了一剑，同时也把混沌斩成了两半。

    徐仲从这道裂缝中向下坠落，一瞬间他重新感知到了时间和空间的流动。

    下一刻，他就看见那抹剑光变化成太初至圣皇帝本人。

    这是祂一道剑法中藏着的精气神。

    「玉京主人，你真是死性不改，还好我多留了一手……」

    混沌渐渐合拢，而徐仲则在向下坠落。

    最终，他进入了冥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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