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问鼎凡尘 第三十四章 为自己而活

    江洺丝毫没有迟疑，直接割开自己的手腕，然后微微抬起中年男子的脖子，将刚刚割开的手腕扣在中年男子的嘴巴上，让他手腕处喷涌而出的血液尽可能地流进中年男子的嘴里。

    刚刚检查中年男子脉象的时候，他发现，相比于身上的伤，中年男子体内的剧毒似乎更加致命。

    所以，想要救治这位中年男子，当务之急是缓解中年男子体内的剧毒。

    他离开山上那个山谷的时候，药疯子姬无涯曾告诉过他，他的血液有解毒奇效。

    然而下一刻，他的眉头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中年男子，根本无法自主咽下他的血液。

    他好不容易灌进中年男子嘴里的血液，又从中年男子的嘴角两边溢了出来。

    为了让他的血液，尽快进入中年男子的腹中，他只能动用微乎其微的真气，将中年男子口中的血液，一点点引进中年男子的喉咙，然后是中年男子的肚子。

    可是这种方法实在太过缓慢了，如同杯水车薪。

    毕竟他还处在锻体境，并非真正的修炼者，所能调动的真气实在微乎其微，再加上中年男子所中之毒实在太深太厉害了。

    既然正常的方法已经行不通，那么只能兵行险着了。

    缓解身重剧毒之人身上的剧毒最直接、最快速的方法便是以毒攻毒。

    当然，这种方法虽然见效奇快，但是也极度危险，一旦出现任何一丝差错，中毒之人将回天乏术。

    不过眼下这位中年男子已经身处鬼门关，只剩半只脚露在外面了，随时都有可能毙命，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拿出那个用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木匣子，快速解开包裹木匣子的厚实黑布，然后隔着厚实的黑布稍稍打开木匣子，快速从中取出三株全碧虫，并在厚实黑布里面，利用手掌的力道混杂着一丝丝真气，直接将三株全碧虫全部捏碎。

    紧接着，他将紧握的拳头快速从黑布中抽出，直接扣在这位中年男子的嘴巴上，让手掌中的全碧虫碎末，在塞进这位中年男子的嘴里之前，尽可能地避免光线照射。

    待手掌中的全碧虫碎末全部被塞进中年男子嘴里的时候，他又一边用手指捏住中年男子的嘴巴，一边利用微乎其微的真气，将中年男子嘴里的全碧虫碎末一点点送进中年男子的腹中。

    足足持续了五六分钟的时间，这位中年男子口中的全碧虫碎末才全部被他送进了腹中。

    紧接着，他又将中年男子扶到阴沟之外的草地上平躺。

    做完这一切，他才深吸了一口气。

    他能做的已经都做了，至于这位中年男子能不能从鬼门关里走出来，那便只能靠中年男子自己的造化了。

    他之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救治这位中年男子，原因有两个。

    一是，这位中年男子命不该绝；二是，他能在这种地方遇到这位中年男子，本身就是一种天大的缘分。

    他坐在一旁，一边一口一口吃着熟地瓜，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中年男子。

    熟地瓜是他在山上山谷中没有吃完带在身上的，还有十多个。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

    就在他以为中年男子已经没希望的时候，中年男子脸上的乌黑竟然奇迹般地开始变淡了。

    他将手中的小半个熟地瓜直接塞进了嘴里，重新蒙上脸，然后赶紧又摸了一下中年男子的脉搏。

    下一刻，他的眼睛不自觉地亮了起来。

    他发现，中年男子原本极其微弱的脉搏竟然强劲了许多。

    又过了几分钟。

    中年男子脸上的乌黑几乎已经全部褪去，就连手指指甲上的紫色也消散了。

    他再次检查了一下中年男子，惊奇地发现，不但中年男子的脉搏变得更加强劲了，而且呼吸也在逐渐恢复。

    照着这样子的恢复速度，估计用不了多久，中年男子就能苏醒过来了。

    果不其然。

    又过了十几分钟之后，中年男子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中年男子的眼睛刚一睁开，就流露出了异常警惕的目光，四下扫视。

    很显然，中年男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他身旁不远处的江洺。

    “是你救了我？”中年男子目光冷漠，盯着一旁不从远处用黑布蒙着面只露出两只眼睛的江洺，冷冷地质问道。

    江洺皱了皱眉，道：“你说呢，这里除了你我之外，还有其他人吗？”

    他有些费解，中年男子苏醒之后，非但不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还充满敌意，冷言冷语地对他发出质问。

    正因如此，他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友善。

    “你为什么要救我，有什么企图？”稍稍沉吟了片刻，中年男子脸上、目光中的敌意丝毫未减，再次冷冷质问道。

    江洺愣了一愣，旋即轻哼了一声，黑布之下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自嘲般的冷笑，道：“真是笑话，我只是路过，顺手救了你而已，能有什么企图！”

    “路过...顺手救了我...”一听这番话，中年男子略显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冷笑，道：“你觉得一个连脸都不敢露的人，说出这等拙劣的谎言我会相信吗？”

    “信不信由你。”

    江洺懒得跟这种人废话，说话间，他已经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等等！”

    看着江洺准备起身离开，中年男子一开始并没有吭声，直到江洺已经走出十多步的时候，他才出声叫住了江洺。

    江洺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微讽道：“怎么...你现在又突然相信了？”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道：“不是，只是对你的怀疑减少了一些而已。”

    江洺看着他，没有吭声，只是黑布之下，他那张本就有些肃穆的脸变得更加严肃了。

    下一刻，他走回到了中年男子身旁。

    他突然有一种感觉，觉得这位中年男子或许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般不近人情。

    中年男子会如此冷漠，很有可能是曾经经历了什么，让其对身边出现的任何人都持有怀疑的态度。

    想到这一点，他重新坐了下来，看着中年男子，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中年男子淡淡地回道：“不怎么样。”

    江洺轻叹了一口气，道：“你体内的毒应该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可是你受的那些伤我帮不了你。”

    中年男子沉默了一会儿，毫不客气地说道：“其实你没有必要救我，也不该救我。”

    江洺目光微沉，问道：“为什么？”

    中年男子长呼了一口气，沉声道：“因为对于我来说，这个肮脏的世道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江洺眉宇微挑，没有吭声。

    顿了顿，中年男子继续说道：“我身边的人已经全部都走了，害死他们的凶手，我也已经亲手了解了，在这个世上，我已经无牵无挂，无仇无怨。”

    江洺看着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如果是这样，你确实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嗯？”听到江洺这么一说，中年男子反而有些意外地愣了一下。

    因为按照常理，当他说完这番厌世的话之后，眼前这位竭力将他救活的人应该说一些劝慰的话才是。

    “你也这么觉得？”中年男子忍不住问道。

    江洺微讽地笑了笑，道：“人生苦短，不足百年，百年之后，你我皆化为尘土，一切皆空，如果在这个世上连一丝牵挂都没有了，继续活着确实如同行尸走肉，没有任何意义，尤其是当这个世道本就浑浊不堪的时候。”

    中年男子陷入了沉默。

    “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沉静了数息之后，江洺突然问道。

    “说。”中年男子淡淡道。

    江洺看着他，认真问道：“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纯粹为自己活过？”

    “纯粹为自己活...”中年男子冷漠的眼眸缓缓眯了起来，他足足沉吟了五六息的时间，才看了江洺一眼，回道：“严格来说，应该没有。”

    “你确定？”江洺问道。

    中年男子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四十多年来，前二十多年，我一直在为不可知的未来而拼搏，中间十多年，我在为身边的至亲之人而拼搏...”

    稍稍顿了顿，他的表情骤然冷漠了起来，冷冷地继续说道：“后面十来年，我在为至亲之人复仇而不计代价。”

    “那你有没有想过，好好为自己活一回？”江洺又问。

    “没有，从来没有。”中年男子毫不犹豫地回道：“我这个人做不到没有任何牵挂，像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宁愿长眠。”

    江洺道：“你错了，为自己而活并非毫无牵挂。”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一脸狐疑地看着江洺。

    “为自己而活，你自己就是你的牵挂，一种最纯粹的牵挂。”江洺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继续说道。

    中年男子仍旧沉默不语，只是他的目光不经意地颤动了一下。

    “想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江洺突然问道。

    “为什么？”中年男子的目光再次颤动了一下，有些迫切地主动问道。

    “两个原因。”江洺看着他，沉声道：“第一，在这样的地方遇到你，是一种天大的缘分；第二，你命不该绝。”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你命不该绝！”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从上面的悬崖直接摔下来的吧？”说话间，他抬头看了一眼阴沟上方的悬崖。

    中年男子点点头，道：“准确来说是跳下来的，我主动跳下来的，当时我被逼到了悬崖边，已经无路可退。”

    江洺看着他，继续说道：“如果不是悬崖下方那些树木和茂密的灌木，你跳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悬崖下方那些被折断的树枝和枝条，赞同地点了点头。

    没错，当时他的身体不但受了不轻的伤，而且还中了剧毒，倘若没有那些树木的树枝和那些灌木的枝条的持续缓冲，从数丈高的悬崖上跳下来，确实没有生还的可能。

    “不仅如此，你落下之后，若非这条阴沟里的温度超乎寻常的低，降缓了你体内血液的流速，你也早就毒发身亡了。”江洺接着说道。

    中年男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最为重要的是，我在濒临死亡之际被你遇上了，这种概率更是微乎其微。”

    江洺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