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守护的意义

    潮湿、燥热。

    许晟感觉自己的身体很痒。

    可是他没有任何活动能力，他被局限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不管他想做什么，都无法完成。

    我是一颗种子了，种子是没法行动的。

    他心中逐渐明白到这件事。

    更令他惊讶的是，在成为一颗种子后，他发现时间回溯停止了。

    时间又恢复了正常的流动，他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自己在生长。

    可当时间回溯停止后，他同时又发现自己失去了过往的具体记忆。

    他目前只记得两个字。

    ‘精灵’

    它对自己很重要，他莫名生出一个想法：要庇护他们。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他渐渐学会控制了身体，当储藏的营养全被他吸收之后，他开始伸出根系扎往更深处的地点，他竭尽全力的吸收每一分营养，努力让自己突破头顶的层层束缚，见到这黑暗之地外的景象。

    终于，在某一天，他顶开上方的最后土壤时，光亮照射了他，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

    多么美妙的感觉啊，阳光给了他大量的能量，他如饥似渴地吸收起来。

    一颗种子本来是不知道何为阳光的，但是许晟毕竟曾经是人，虽然他忘记了几乎所有的记忆，但一些常识性的东西他在见到过后还是能够叫出名字。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越来越高，逐渐的，他已经超过了身边所有的事物。

    从客观世界来说，他的高度此时已经达到了三米。

    三米的高度，灌木和草丛都不可能超越他。

    他心中逐渐生出了一股喜悦以及扬眉吐气的感觉。

    哼，让你们跟我争抢阳光，现在你们再也遮挡不了我了。

    承载了最多的阳光，得到了最多的能量，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的成长速度继续加快。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所有植物连自己的腰部都达不到了，它们此时显得是那般矮小，任谁看到也无法想象，曾经的曾经，这些植物都跟自己争抢过生存空间。

    时间依旧在前进，他长得越发茁壮，可同时，一股深深的孤寂出现在心头。

    一览无余的平原上，原本茂盛的丛林逐渐凋零，只有最中央处有着一颗巨大的树木在不断生长着。

    植物也是有着寿命的，在时间的伟力下，它们同样会结束自己的一生。

    相比血肉生命，它们的寿命是漫长的，可是相当于最中央那一颗巨大的树，它们的生命却又极为短暂。

    树也可以产生名为种子的后代，延续自己种族的生命，可这些种子长成树也同样会凋零。

    繁衍并不是简单的事情，越来越少的种子可以残存下来，到了最后，当最后一颗种子也因为能量不足没有萌发而死去时，整片平原上真的就剩下了唯一的一颗巨大的树。

    此时树的高度已经超过了五百米，它如同小山一般巨大，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够看到它，并对它顶礼膜拜，感叹着自然的伟大，可以诞生出这样神奇的物种。

    可是许晟并没有任何高兴，此时的他心中有些悲伤。

    明明自己已经在尽力给那颗种子输送营养了，可为什么它还是死去了呢？

    太过漫长的时光，让许晟作为人的思维逐渐淡去，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是一棵树了。

    他没有给自己起名字，因为在周围没有可沟通的对象，名字也毫无意义。

    甚至连名字这个想法都是某个下午在无聊遐想中突然冒出来的。

    春去秋来，扎根的这处平原甚至都开始了缩小。

    等某一日他忽然惊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周围竟然已经成为了一片汪洋。

    可汪洋在他数里外停了下来，他的根系太强大了，生生撑出了一区域，化为了一处岛屿。

    不知又过了多久，有鸟儿从远方飞了过来。

    叽叽喳喳。

    它们停留在这颗巨大的树的前方，不断的盘旋着，它们已经在这片区域里飞了很久，眼前这棵树是它们唯一能够停留的地方。

    可是眼前树的气息太过强大，它们虽然没有智慧，但是生命的本能依然让它们生出一股恐惧。

    但不管再恐惧，它们也只能继续接近。

    已经飞了太久太久，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如果不是在力气耗尽前看到了这棵树，它们现在都应掉落到海洋中淹死。

    ‘来吧，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许晟努力说着，可是一棵树又怎么会说话呢？

    哗哗哗哗

    树叶摆动的声音。

    人类的语言变成了树叶摆动的频率。

    没有生物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眼前的这些鸟儿同样不明白。

    可是它们却感受到了眼前的树似乎一下子不是那么可怕了，即使继续前进，它们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危险。

    终于，它们接触到了枝干，停留在枝干上。

    吱吱！

    这一群数十只的鸟儿欣喜地叫着，这颗巨树果然不会伤害它们，它们可以活下来了！

    鸟儿们就此安下了家。

    在一片蔚蓝的没有任何落脚地的大海中，这里是最后的栖息地。

    许晟欣喜不已，当鸟儿生存在自己的身上时，他感觉孤单离自己而去，现在他明天又有了新的活动。

    观察鸟儿们的活动，让他感觉自己的树生有了意义。

    天气变化，天上的云层变厚，从白变灰，再从灰变黑，有隆隆的响声在其中酝酿，偶尔还有闪动天地的电弧出现。

    鸟儿们害怕极了，瑟瑟发抖地蜷缩在一起。

    现在它们已经繁衍出了第一批后代，让族群的规模扩大到了一百多。

    可它们这样弱小的生命在天地之前又是何等渺小。

    雷电的出现预示着一场灾难，埋藏在血脉中的记忆告诉它们，每当有这样的场景出现时，对它们来说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许晟感知到了它们的想法，他有些可怜这些小生命。

    他‘仰’望天空。

    云层距离的气势不远，也正有雷电在酝酿。

    轰！

    一道雷电从中劈出，直直朝着自己头顶的位置落下。

    吱！

    鸟儿们发出了害怕的鸣叫。

    就是这个声音！

    危险！极度危险！

    哼。

    许晟却是非常不高兴，他看向落下的雷电，随后举起自己的一根树枝迎了上去。

    两者迎上，雷电击毁了大半的树枝，可是自己同样被全部消弭。

    许晟根本连疼痛都没有感觉到，不过是一道雷电而已，在过去的时间里他已经不知道消弭了多少。

    鸟儿们逐渐也发现了这件事，欣喜地歌唱起来。

    越来越多的鸟儿发现了这一颗巨树。

    它们纷纷落在这里筑巢繁衍。

    许晟也生长地越发高大了。

    他的每一级枝干上都有着无数的巢穴，数十万的鸟儿生长在他的身上。

    它们五颜六色，有的是细长的身体，有的却是有些臃肿。

    可是不管它们的外形如何，许晟对它们都是一样的喜爱。

    ……

    一座由一颗巨树形成的岛屿就这么屹立在海洋中央，它给了无数鸟儿重要的栖息地，庇护了它们。

    一股异样的感悟忽然在它的心中生出。

    他逐渐感受到一种特殊的情绪。

    不过这情绪还没有完全生成，就像是曾经它还是种子的那一段时光，依旧处于未萌发的状态，需要足够的养料才能破土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许晟发现身边的海洋开始消退，曾经的平原再次出现。

    已经不知道繁衍了多少代的鸟儿们叫着，然后逐渐有鸟儿飞离后就不再回来。

    虽然每一次的数量很少，但是积少成多后，在过去了很多年后，他身上栖息的鸟儿只剩下了不足一百只。

    他再次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孤独，很多年前那群鸟儿飞来前的景象出现在他脑海中。

    最后的这一支鸟儿族群也飞走了。

    许晟彻底陷入了孤单中。

    此时的他，高度已经超过了两千三百米，哪怕是一座真正的山脉也没有他高。

    可是自己再高，曾经的繁闹也离自己远去。

    许晟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对周围失去了兴致。

    起初他还在等待着那些飞走的鸟儿们会回来，可是一天过去、两天过去，它们都没有回来。

    终于，他不再抱有期待，重新熟悉起孤单。

    某一天，他看到一颗蒲公英的种子从远方飞来。

    它在他的不远处落下，扎下了跟，然后没多久，一株蒲公英就长成了，等到成熟的时候，风将它的种子带走，然后又是一转眼的时间，更多的蒲公英出现了。

    可是许晟已经无暇关注这些蒲公英了，因为在这之后，越来越多的种子在他的身边扎下了跟，似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他的周围已经布满了植物。

    一片森林在他的身边形成，比他初生时还要繁茂。

    许晟感受着这些也许不能称之为同类的同类，在鸟儿们走之后，他又再次从孤单中脱离，感受到了其他生命的分量。

    一年又一年，他的高度还在继续成长。

    曾经高不可攀的云层现在被他突破，在他的眉间、眼睛、鼻子、脖子处，然后渐渐到了自己的腰部。

    他以为自己将一直这么成长下去，直到一群直立行走的生物来到他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