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XVI. 所谓海盗

    马库斯感知到了那边的动静。

    芬的幻影灵体仍然在海岸上，之前用冰晶巨剑勉强化解攻势。

    似是移形换影。

    “什么？”

    马库斯有些不敢置信。

    从船上到栈桥再到海岸的距离，有上百米。

    瞬息不到。

    芬本人已经和灵体交换位置，灵体瞬间爆裂，芬本人突然而至，身上的死咒符文涌动。

    马库斯没有怠慢，余烬螺旋大剑猛挥，使出全部术力。

    霎时间黑尘弥漫，高温如炽，遮盖所有光线，但是余烬覆灭之处，都借着风力狂燃，片刻就能将人吞噬殆尽。

    芬浑身咒文涌动，死灵以及天体图印绽放着血光，将其皮肉撕裂，流出血来，将其全身符文激活。

    这个状态会极剧消耗专注力，他也是属于压榨体力爆发，芬的鼻子溢出黑血来，他明白也必须速战速决，只要挡下这神官最后一轮爆发。

    马库斯只会被……

    正义的围殴。

    森罗死役术·第五阶。

    解放。

    幽紫色的雾气竟然化成千百亡灵嚎叫而出，汇聚在芬的手臂上。

    “灭！”

    为了下达心理暗示，以至咒术役使自己所奴亡魂，芬铆足全力向前挥出一拳。

    这些亡魂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量变引起质变。

    苦痛的亡灵翻涌成一条长河，向空中余烬撕裂而出，伴随着如蒸汽呼啸的尖锐哭嚎，破裂这滚烫灰幕。

    马库斯的攻势全被撕破，这长河的咒力无比恐怖。

    亡魂直灌马库斯本人，这个状态下的芬，想要如提线木偶般操控他人，根本不需要此人死亡，只要暴灌入体，术力在其四肢百骸烙下咒印，能够直接暴力控制。

    芬极少这样战斗，他更倾向于取下某人一滴血和发丝，用咒术方死，但那样需要消耗很多材料还要充裕的准备时间。

    马库斯见状，疯也似的挥动特大剑，将暴灌而来的亡灵长河通通绞杀成粉末。

    螺旋余烬剑风在马库斯的爆发下，被拔到了最高强度，无人能避，无人可躲。

    森罗死役术·第六阶。

    解放。

    芬被这余烬烧蚀得全身溃烂。

    马库斯本以为得手。

    但芬的身影幻化成了一只只渡鸦向马库斯扑腾而来。

    马库斯一剑全灭。

    他击中的只是芬的灵体，他本人已经站在另外一侧，与灵体互换位置，移形换影。

    “差不多了……你就，到此为止了。”

    芬单手摊开，第七阶，解放。

    所有死咒符文朝他手上汇去，这次挥出的不再是亡魂，而是数不尽的枯骨苦痛扭曲缠绕在一起，骷髅头盘根错节，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轰！

    马库斯余烬螺旋剑狂挥，黑与灰的焦炭在剑风下，撕裂烧蚀着这条枯骨长河。

    砰！

    当马库斯最后一斩，绞裂所有的骷髅时，剩下的体力已经在预警了，气息开始紊乱起来，快要见底了。

    马库斯身经百战。

    经验恐怖到令人发指。

    他必须保存最后的体力以来杀出重围，离开此地，回教廷通告，再遣强兵。

    螺旋剑不再转动，操控这三百斤往上的东西需要消耗巨幅体力，当即被马库斯抛弃。

    马库斯用力场从地上抽出一柄普通长剑，严阵以待。

    芬见状不再透支体力，自己也差不多快到上限了，身上死咒符文不再涌动，擦掉了鼻子上的血，他的目的已经达到，马库斯已经是强弩之末。

    接下来只剩下……正义的围殴，马库斯必死无疑。

    落水的其他海盗全部游上岸来，刚才的阵仗真他妈恐怖，但是看这神官的样子，也到极限了。

    不到一会儿马库斯就被海盗团团包围，投来和善的目光。

    斯万和夏迪负了些剑伤，沃尔曼也不好过，雷恩被木屑刺中的身体还在溢血，也纷纷围过来。

    “不愧是芬大将军！太猛了！”

    雷恩在黑帆混了五年，也没看芬露过这手，这次的确是遇到了黑帆创立来最变态的敌人，没有之一，什么叫六边形战士，能抗能打能奶能拐加高贵的范围伤害，这就是佩丹国立奥术学院高材生带给雷恩的底气。

    莫里森没有废话。

    快步上前一刀试图瞬杀。

    但马库斯体力还剩下，没有见底，他不再用木系魔法，也不浪费术力制造螺旋，不浪费任何一丝体力用来大规模攻击，只凭力场和普通长剑，以剑技和身法逐个击破杀出重围。

    马库斯瞬移一般受身闪过，猛剑一挥。

    莫里森没想到此人还有余力，展出翼刃挡住，身形倒退好几步，眼皮抽了抽，不愧是猎巫机密处的人，太过老辣，完全换了另一种战术。

    “你们不要擅动，这神棍还有余力。”

    莫里森对身后一群跃跃欲试的海盗命令着，此时马库斯依然是一流强者的水准，不是喽啰能碰的。

    马库斯策略从屠杀改成突围，没想到自己会被一群海盗逼到这步。

    “自杀吧，别让哥几个多费工夫，反正也是死路一条。”

    雷恩嘶了一口气，腿上木屑扎中的伤还在作痛。

    马库斯明白，突围成功的几率也有限。

    “海盗么……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我曾经也剿灭过许多匪盗，让你们说话最管事的出来。”

    马库斯再无之前神官地位的风轻云淡，神色恐怖，杀意浓烈，仿佛重回了数十年前的旧亚兰，变成了一台杀戮机器。

    烧蚀的巨船，溶洞外的风暴也接近尾声，只剩下细雨。

    李思特冷笑着。

    “你想要说什么？招安的话还是免了，人……我是不会放的，我这里所有人身上案子通天，你扛不住。”

    李思特冰冷说道，大局已定。

    马库斯心沉了下来，旋即改变策略，深知海盗这种生物，和地痞流氓无异，只要一激，会为莫须有的东西送命。

    “看来你是这艘船的船长，现在的确围困了我，但任何过来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我还有余力，我会死，但也要拉几个垫背。大的不出面，让小的来顶事，像什么话？你这样也算出来混的？”

    马库斯的意思很明显，开始玩起道上的那一套了，心智也恢复了当年的阴狠，在激李思特一对一，只要杀了船长，这群利益熏心的匪盗，必然会内乱。

    “你是老糊涂了？别浪费时间，哥几个一起上把他宰了。”

    雷恩无语了。

    李思特之所以能当船长，不是因为他多厉害，而是他的手段和决策能带着黑帆赚钱，事实也的确如此，如今一千二金龙和私掠证都已到账，有天大的本事，挣不了钱，没有好日子过，有碉用。

    但马库斯的话并非没有效果，的确有人在看李思特的反应，不乏骨干，黑帆……现在船上有大货，没有魄力的人……镇不住。

    李思特神情冰冷，马库斯居然这么阴，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是么……那也很简单，你还有余力，其他人上可能都会死，我们两个，真男人，一对一。”

    李思特收回君临剑，显得自己欺负人，另外自己本就不擅长用剑，他掏出背后的双头链枷，从地上尸体侧捡起一把短柄斧。

    所有人皆是惊骇，李思特竟然……应了。

    芬极其罕见的动容，说出去的话可是泼出去的水，伸手拦住李思特向他摇了摇头，虽然以海盗的作法，李思特必须上，这算是决斗。但以聪明人的作法，尽管会降低一些威信，但大可以后填补，犯不着拼命。

    “谁也不许阻拦，这是船长命令。所谓海盗，都是烂命一条，船长也是一样，我让你看看……东岸的海盗，是怎么杀人的。”

    李思特完全变了一幅面目，冷血无比。

    他的目光中倒映着巨船燃烧的火焰，高大的身形，粗粝的皮肤，十年之中，有六年，李思特可没有所谓的君临剑。

    “来……”

    马库斯看李思特中招，眼神狠毒。

    芬深嘶一口气，李思特这是把黑帆往沟里带，李思特控制人有一手，多多少少捏住了船上人的把柄，他在天国港还有手下，要是他死了，后患无穷。

    但此时李思特已经把话说出去，覆水难收。

    李思特持着链枷，和短柄斧，没有任何犹豫，朝着马库斯冲了过去。

    马库斯冷笑着，全是破绽，不用多少工夫就能杀了他，摆开架势，也必须用上全力。

    当即挥剑稍用些许术力，挥出几道无形剑气，势如破竹。

    李思特借由风中残烬摇曳看清攻势，敏捷至极，侧身躲过一道，旋即俯身避过一道，已经近身，一斧头上挑挥来，但也只是虚招。

    马库斯怎能看不破这种虚招，这记斧头根本没用力，管都没管，一记重刺向胸口袭去。

    李思特。

    常春藤名校留学交换生，应用光学系。

    但是……

    亡命徒。

    李思特根本躲都不躲，避都不避，反而还主动用手迎了上去，长剑刺穿了他的手臂，贯穿了肩胛骨，向胸口位置继续划着，血流如注。

    双头链枷的锁链却将马库斯右臂死死绞住猛扯，使其不能动弹分毫，并将马库斯给拽了过来。

    饶是马库斯也被这等狠辣延缓了些许反应，因为李思特一开始就奔着……玩命来的，动作流畅至极，没有半点迟疑。

    斧头已经向着他脑袋暴砍而来了，李思特经历无数厮杀，得以在东海域苟活，速度，力量，技巧，混个黄金级冒险家没有问题。

    马库斯根本就没想过浪费术力防御，紧急启用力场试图将其将其弹开。

    但是已经晚了，为了视物本来就要不断消耗术力，此时他术力已经见底，紧急抽出的情况下只有余丝，只覆盖上一点，但根本抵不过李思特的猛击。

    砰！

    栽进天灵盖，血浆四溅，飞到李思特的脸上，马库斯受到重创，反应已经没了，李思特又是几斧头猛砸，当场暴毙，倒了下去。

    燃烧的巨船下，巨大火光照映的李思特身影显得无比可怖。

    “操他妈的，差点刺到心脏了，我的命还算挺硬的。”

    李思特发出大难不死的戏谑笑声，左臂耷拉下来。

    哗哗哗……

    鲜血争着抢着往外流。

    “下辈子记住，不要在船员面前，挑战船长威严。”

    李思特还能动的一只手颤抖的从兜里摸出苍雾山脉的高档香烟。

    所有人都被李思特的冷血疯狂给镇住。

    刺青光头大汉连忙上前，拿出火柴一滑，给李思特点燃。

    大活儿，至此告成。

    李思特虽然是在玩命，但是只玩一点点，因为他知道，自己能带这些人挣钱，也握住了一些骨干的把柄，自己真到要挂了的时候。

    这帮人。

    会来救自己。

    这就是……

    权谋。

    碧蓝深处，黑帆飘扬。

    金银财宝，血刃铿锵。

    烧杀抢掠，目无神明。

    韶华易逝……

    皆化酒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