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之黄昏 第14章 往日幻影

    贤者于是向高天祈祷，日夜不息。

    那祷告被鸟雀说与神使。

    神使以手指地，降下旨意。

    贤者做了梦，梦见崩毁的天国。

    …………

    正因为过去是过去了的，它才是过去的过去，而过去的，纵使有无数的伤痛、悔恨，也无法再转身了——但你却能回头，一直去眺望，看着过去曾跌落的深渊，然后逐渐沉沦。

    秦悫做了一个梦，漆黑的梦。醒来时，他泪流满面。

    天光破晓。

    …………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落下，发出一声一声的响。

    从和李云飞谈话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这几天他考虑了很多，最终还是决定去见一下那些隐藏在幕后的人。

    在距离共和城邦极其遥远的地方，在欧缇里西冰原的后方，有一片与世隔绝的森林——真正的与世隔绝——如今除了少数被种植在城邦内的树木外，外界几乎没有什么绿色的植物了——其它颜色的植物也没有。

    森林中有一座辉煌的城，里面却空无一人。在城的背后，如同所谓“桃花源”般，有人在山的夹缝之中生活着。

    他在这城中见到了李云飞，对方带着他兜兜转转，到了一个山洞前，对他点了点头，而后离去。

    秦悫点亮了灯，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悠长的隧道，一眼看不到尽头——即使它是笔直的，隧道很宽，很高，像极了某种巨兽的食道。

    而隧道中有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小小生物，散发着朦胧的光——像是萤火虫，但却是在地面上匍匐。

    路上没有任何人影和活着的声音。

    秦悫漫步在其中，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他只是一直向前，向前。

    这是他从来都没有来过的地方，但他知道这是哪里。

    那些人守护者的“历史”就藏在这里，没有被允许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进入这里的。

    又走了一阵，秦悫的面前出现了一张小小的光幕，上面布满了灰白色的颗粒，但还是隐约可以看到有几个身影正在其中闪动。随着不断地深入，光幕越来越多，上面的图像也越来越清晰。

    秦悫有许多次被光幕上的景象吸引，然后驻足停留许久。

    光幕中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数千年前的景色，那些只存在于古籍中的造物，那些“古老的”先人们，还有……绿色的树木，与湛蓝的天空。

    “很漂亮，不是吗？”有人说道。

    秦悫寻声看去，一个老人正看着自己刚刚正在看着的光幕。

    “这些东西是我们曾经拥有的，但是被我们抛弃了。”老人轻声道：“有许多人会抱怨这个时代禁锢了他们的自由，但他们都忘记了，将人类囚禁的，正是他们自己。”接着他由转过身想着更深的地方走去。

    “跟我来。”

    …………

    “人类一直在重复着毁灭、复苏、毁灭、复苏，一直到了现在，他们还在坚强的存在着。”老人说道。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光幕，上面是一片废墟，硝烟弥漫，轰鸣不断。

    “第一次战争，过去的华中人是这般称呼的——那个时候他们还不叫做华中。这场战争对人类造成了无比惨重的损失，但很快，他们便掀起了第二次战争……”

    “但这些与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是第一次，真正的末日。”老人停在了下一个光幕前。

    漆黑色的影子，或像人类一般，或像野兽一样，它们铺天盖地而来，就像是如今的络子生物。

    “公元2026年，人类第一次迎来了末日，但在经过数十年的努力，它们获得了胜利，随后开始重新建立世界格局。”

    “公元2034年，第三次战争爆发，人们重新分割了世界。”

    “公元2329年，大崩坏全面爆发，世界被改变了——因为人类自己的欲望。”

    “公元4052年，第二次末日降临，络子生物来到了世界上。”

    从一张张的光幕前走过，老人不断讲述着那些历史。

    “我们一直注视着文明的薪火——一代代入世之人用血来完成属于自己的使命。我这么说也并不是在夸耀什么，只是……”

    他们终于抵达了尽头。

    秦悫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容器，里面被大大小小的分成了数十个部分，每一个部分里面，都沉睡着一个老态龙钟的人。或男或女。

    老人走上前去，轻轻抚摸着容器，说道：“这里面的是我们家族的历代族长。我本来也已经在这里面了。”

    “但是……西格雅她……”老人忽然止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秦悫也没有去说什么，于是空气逐渐凝固。

    “唉……”老人叹了一口气，道：“我叫你来是要和你讨论关于‘L计划’的事情的，但我知道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放手的，所以……我就从未想过要让你放弃。”

    “是……这样吗？”

    “我只是想让你看一些东西，一些‘禁忌’的东西——‘神’，以及祂的过去、祂的经历、祂身边发生的一切，包括祂的遗留。”

    …………

    一个简单装修过的屋子，在桌子边上坐着一个男人。他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让人看不清他的样子。

    祂就是神明。人们所称的神明。

    这是属于某个人的记忆，而她的身影被一旁的镜子映照出来。

    一个同样被迷雾笼罩的小女孩。

    …………

    女孩在山坡上奔跑，夕阳照在她的身上。她跑上了顶峰，那里有一个女人，比她大很多，约莫二十岁左右。

    小女孩被抱了起来，两个人一同望着远处太阳落下的地方。

    年纪大的女孩抬起了一只手，指着远方，轻声道：“那里，是我们的故乡。我们曾经被驱逐出来，被迫逃亡。如今，我们将回到那里，夺回原本就属于我们的一切。”

    “我们终将回到曾经，终将回归故里。”

    …………

    女孩长大了。

    她坐在空旷大厅的地板上，面前是一个银白色的棺椁。

    不知何人在沉睡。

    …………

    “祂是神的遗留，被神赋予了名字。”老人轻声说道：“原本祂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说着，他忽然跪了下去，双手放在膝盖上，把头垂了下去。

    “我以莫西洛克家族前族长莫西洛克·哈里斯的名字，恳求您听我一言。”

    “我知道您不愿意涉入这浑浊的人世。但，这千年的历史您与莫西洛克家族一同见证了，我相信您也相信着人类的可能性。是的……是我们肆意的践踏这个世界，是我们亲手造成了大崩坏。但是我们也在改变。”

    “神子啊，请您宽恕我们的罪过，我不求被原谅，只是想让您给我们一个机会，一个亲手拯救我们自己的机会。”

    “你在做什么？”秦悫问。

    哈里斯说道：“只是在为日后的冒犯求情罢了。我知道你无论如何也会那么做的，与其日后得罪神明再向祂赎罪，不如现在就请求祂的宽恕。”

    “神子的无为，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