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水面之下

    云枝惊讶地发现解唯下去之后以异乎寻常的速度在下降，不像是在水里的速度，更像是在空中下坠的速度。

    云枝放下心来，对着青儿柏羽点点头，闭着眼跳了下去。

    正如解唯所料，下面并不是水，水应该是障眼法，云枝发现自己能正常的呼吸，她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在缓慢下落。

    对于解唯能发现此事，云枝倒是有些惊讶，他应该是观察其他守卫发现的这个情况，没想到他修为不高，心思倒是挺细……

    没多久，云枝停止了下落，稳稳地站在地面上。解唯站在她的不远处，随后青儿和叶柏羽也一起落了下来。

    此地竟然与从上方看下来的场景完全不同。

    他们正在一个巨大的锥形山洞中，这里幽暗阴森，伸手难见五指，唯一的光源是山洞正中间从顶部射下来的一束白色幽光。光线落下，照着正中间飘荡在半空中的巨大白球，它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仿佛像暗夜里一颗最亮的夜明珠，指引着迷途游子前进的方向。

    那正是他们之前看到的白球，现在被摆放在那，四周一圈又一圈的守卫在守护着它。

    云枝带着他们三个偷偷躲在一边，云枝发现这个山洞中不仅有刚落下来的守卫，还有其他身着各式服饰的人，男女老少都有，甚至还有带着婴孩的母亲，这些人看起来应该是平民。

    就在离他们不远处，有一条通往外界的路，不断有人从那里走进来，也有守卫从那里出去。

    她赌对了，云枝心想，从那条路他们肯定能出去，等出去了找个地方随便躲上7天，这个试炼就算结束了。

    云枝跟其他人简单说了一下，就准备带他们从那条路离开。

    去往那条路的路上非常顺利，没人怀疑他们行为有异，甚至还有平民主动跟他们打招呼。

    当走到那条路口时，人群突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所有人纷纷蹲下，云枝他们没来得及反应，一时间那附近就他们四个人还站着。

    云枝下意识向发出欢呼声的地方望去，看到中间的原本纯白色的球，此刻变成了透明的，而球里竟然藏着一个人。

    准确的是人身鱼尾的鲛人。

    他看起来异常脆弱，身上未着一缕，双手交叉置于胸前，紧紧闭着眼睛。耳朵细长如鱼鳍，尾部蓝色的鱼鳞闪闪发着光，裸露的肌肤看上去吹弹可破，如墨般的黑发随意的散在身侧，有几缕落在身前，仿佛是他对自己最后的保护。

    这是她见过的最美的男子，甚至比扶苍神尊还要美，云枝一时间呆愣在当场。竟然是鲛人，而且长相跟云枝他们相似，难道他是尘世的鲛人一族？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云枝的眼神，鲛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一眼便看到了站着的云枝。

    在他看到云枝的瞬间，他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情，情不自禁的落下泪来。泪水化作颗颗珍珠，落在了困住他的球中。

    很快，其他人像是完成了某个仪式般，接连站起，云枝他们赶紧跟着一起行动来隐藏起自己。

    这时，云枝感受到原本静静挂在她腰间的锦囊突然晃动了起来，云枝单手打开锦囊，一道毫无感情的女声从锦囊中传来：“目标已找到，试炼任务更新：救我回家。”

    其他异域人像是没听到般毫无反应，但青儿三人纷纷看向云枝，青儿小声道，“师尊，方才那句话是你说的吗。”

    云枝摇摇头，指了指锦囊，三人理解了她的意思。

    试炼之地是真实的世界，试炼任务也是一个一个尘世人的真实祈愿。仙盟不会做无意义之事，试炼任务便是从世间万千祈愿中挑选出来的。这样各家弟子在试炼时，既能得到锻炼，也能帮助他人，积累自身福德。

    仙盟不会掺和其他世界之事，云枝记得海洋中有鲛人一族，与云枝他们一样，皆为黑瞳黑发，也能修行，与人共同生活在尘间。

    再结合之前试炼任务提示一开始的那句，“泪落南海终复还，多方为吾了心愿”，四人此刻心里都了然，他们此次试炼的目标是解救那个鲛人，带他回尘间。

    但是他们一开始的目标是只在试炼之地待够7天就弃权回程……

    云枝感觉到那个鲛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们这个方向，她回望过去，看到那个鲛人确实在注视着她。看到云枝看着自己，鲛人对她轻轻眨了三下左眼。

    突然间，云枝心中涌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她感觉自己之前经历那么多，就为了这一天与他相逢。

    看着他悲伤的表情，云枝好像也共情了他的情绪，她脑海中突然有了一种想法，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救他出来，她不想让他困在这里，更重要的是，她想要跟他说话，想知道他的名字。

    扮成解唯的扶苍自然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那鲛人对云枝用了鲛族特有秘术：惑媚术。中此术之人会爱上鲛人，并对其言听计从。

    解唯现在法力受限，无法替云枝解了这惑媚术，他只能趁着鲛人被困，尚不能对云枝下手之时，赶紧带云枝离开。

    于是他对云枝道：“师尊，我们赶紧离开吧。”

    云枝此刻满心满眼都是鲛人，但是理智告诉她，此刻正是离开的好时候。但是她看到困住鲛人的球又发生了变化，她犹豫片刻说，“不如等一等吧，他们仿佛在举行什么仪式，我很好奇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那球渐渐下降，最后落在了地上，此时的球只剩了一张薄薄的表皮，仿佛一碰就会碎掉。鲛人仍然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悬在空中一动不动，但是现在的他闭上了眼睛，没有了一丝表情。

    离球最近的两个守卫看了对方一眼，互相点点头，各自拿着一柄短刀，向着鲛人走去。此刻，所有人都沉默了，这里突然变得异常的安静，只有守卫“哒哒”的脚步声。

    接着，云枝永生难忘的场景出现了。

    那两个人站在鲛人旁边，各按住鲛人的一侧肩膀。其中一个守卫用衣服擦了擦手上的刀，接着在鲛人身上人身与鱼尾融合的地方上横着狠狠划了一刀。

    鲜红的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漂亮的蓝色鱼鳞，而鲛人只是紧紧地闭着眼，不发一言。

    接着，守卫又瞄准鲛人肚脐下方，把刀直直地插了进去，然后往下用力，那刀从顶部一直向下划，直到划到鱼尾，将鲛人的鱼尾从中间划开了一道口子，似将这条鱼尾一分为二。

    那刀插得不深，所以并没有出多少血，但是翻开的皮肉所有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接着，他刀一翻，绕着鱼尾又割了一圈。

    这时候另一个人熟练地弯下腰，拽着鱼皮用力往外一拉，随着撕拉的一声，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一张完整的，还带着闪烁着的鱼鳞的鱼皮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他们……竟然在活剥鲛人的皮……

    这时，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这里所有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两个守卫放开鲛人，鲛人失去支撑一般，直直跌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个剥皮的守卫小心翼翼地捧着鱼皮，满脸得意，其他人也都紧紧盯着那鱼皮，露出像是丰收一般的兴奋表情。

    没人在乎地上的鲛人是死是活。

    云枝怔怔地看着浑身是血的鲛人，没多久，鲛人的鱼尾竟然开始一点点的长出鱼皮，鲛人依旧是闭着双眼，但是双拳紧握，浑身都在颤抖，似是比方才痛苦千万倍。

    云枝觉得脸上一热，用手一摸，是眼泪。

    她竟然哭了……

    云枝想起试炼之地任务的规则，他是该有多痛苦，才能将自己的强烈意念化作祈愿，穿过异域世界传递到尘世……

    那个球很快又重新凝结起来，它缓慢的飘到鲛人所在的地方，将他一点点的吞噬进去，最后重新飘到半空中。鲛人又变成了之前被困在球中，双手交叉紧闭双眼的姿势，就连发丝的位置，都与之前分毫不差。

    方才拿着鱼皮的守卫，将鱼皮叠起，然后走向白球下方，对着白球深深一拜，接着吟唱起来。

    只见白球突然泛出强烈的绿光，待绿光淡去，一个披着斗篷的黑衣人自白球之中出现，最后慢慢落到地上。

    竟然是他们方才见到的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走到守卫的面前，将自己的斗篷摘掉，斗篷下面是扎着两个长至地面的金色麻花辫的异域少女。

    她并不像其他异域人一样，背有羽翼，她的身形跟尘间人类几乎一样。

    最引人注意的是她的脸，先不论那如同翡翠一般美丽的绿色瞳孔，她的脸上竟然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甚至已经看不出她原本的相貌，显得十分骇人。

    那少女嘴角向下，面无表情，静静环视着四周。她身上自有一股强大气场，任何人都无法忽视。

    见到她，所有人又开始蹲下行礼，并且大声呼喊起来，云枝这次反应过来了，赶紧跟着一起蹲下。

    而这次的呼声，远比上次要猛烈，而且一波一波，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那少女对着守卫微微点头，然后拔下自己的一根金发放在鱼皮上，闭上眼念念有词，鱼皮渐渐地发出蓝光，不断缩小变化，最后变成了如龙眼大小的一滴蓝色水滴，悬浮在空中。

    金发少女从她身上挂着的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瓶子，手一挥，水滴自己飞到了瓶子里。

    又是一阵欢呼。

    云枝还在看着鲛人，但是她猛地感觉到一阵视线，她转头，发现金发少女看向了自己。

    云枝突然紧张起来，难道是她发现了自己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