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加速

    在如此尴尬的时刻，竟然有人主动来解围。这对皮埃尔而言不亚于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他立刻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微微鞠躬道：“当然，斯宾塞尔小姐，主要您愿意讲，讲上一天我们都是欢迎的。”

    由于高兴，他甚至来到下面，亲自将西尔比的轮椅给推上了高台，将话筒摆在她嘴边。

    可是西尔比却摇摇头，说道：“布斯巴顿百年校庆，连校长都要站着讲话，我却坐在轮椅上，实在不成体统。好在我在欧洲资助的学校和人不计其数，此刻，在场的某位巫师，曾经在入学的时候接受过我的资助，那位巫师如今已经在魔法世界大名鼎鼎，我希望那位年轻的巫师可以自觉站出来，帮助他曾经的赞助者，有尊严的站在话筒前，完成这场演讲。”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讲的是谁。

    但是霍法很清楚这个老怪物在讲谁，他看见了西尔比恶意的微笑，心里恨的牙痒痒。这家伙不知道又在盘算什么东西，但无论他在盘算什么，霍法都不会相信他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并且，他正愁如何接近这家伙，给他致命一击，这家伙竟然让他主动上前。虽然霍法知道西尔比可能有后手，但他不会放过这种送上门来的机会。

    于是他站了起来，顺着大厅缓缓向前。

    皮埃尔惊喜的说道：“原来你资助的巫师是霍法巴赫，我说呢，太好了。霍法，快扶斯宾塞尔小姐起来，这可是布斯巴顿最尊贵的客人之一了。”

    他用使唤后辈的语气和霍法说话，但霍法眼里已经没有他了，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把皮埃尔推开。动作让皮埃尔怔住了。

    西尔比瘫坐在轮椅上，娇滴滴说道：“你要轻点，人家可是很脆弱的。”

    霍法本来很紧张，可当他真的站在西尔比面前时，那份紧张却荡然无存，他讥讽道：“我怕抱起来你又漏尿了。”

    “咯咯咯咯。”

    西尔比笑的直抖，他说道，“这次不会了嘛，人家来之前排干净了。”

    会场里的布斯巴顿知名校友被这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弄愣住了，皮埃尔更是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这羞辱并不止是针对他，更是针对整个布斯巴顿，没人可以在如此庄重的场合发生这样不堪的对话。

    “喂！你们在说什么？”他大声提醒。

    霍法笑容消失，他阴沉问道：“米兰达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怎么，想你梦中的老婆么？”

    西尔比笑道：“挺可惜的，我现在是个残疾女人，没办法对你可爱的老婆做点什么，否则，我真想测试一下你们的爱意深度。”

    “喂！”皮埃尔再也受不了，他大声喝止道：“你们在”

    唰！！！

    霍法毫无预兆抡起手臂。

    一道刺目的寒光出现。

    无柄锋利的羽刀出现在西尔比的脖子上空，重重斩下。

    “哼。”

    西尔比眼珠一转，他轻轻点了点水晶球。

    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

    所有一切戛然而止，挥刀的霍法，惊愕的布斯巴顿校友，愤怒的皮埃尔，天空掉落的花瓣，随微风摆动的彩带，全部凝固在了当场。

    只有西尔比微微抖动了一下身体，水晶球叮叮当当掉在地上，滚动中，它化作一道黑烟，缓缓在大厅里扩散开来。

    西尔比嫌弃说道：“真是讨厌啊，布斯巴顿。你总是这么华丽，华丽的让我感到作呕。皮埃尔，你这只小蛀虫，告诉我，你每年要在装修和吃饭上花多少钱？

    不过，这是你的爱好，我也喜欢这些漂漂亮亮的东西。那些亮晶晶的豪华物件，但是连续喜欢一辈子，太无聊了，太无聊了。”

    说着，他竟然摇摇晃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果不其然，从他脖子以下，则是用钢铁和机械铸造的构造躯体。他侧头看了眼霍法，霍法也看到了他。但是却不能动弹。

    或许是为了嘲讽他，西尔比还敲了敲自己的心脏位置，在那里有透明晶体装着满满一管鲜红血液，那血液正在构造中不停转动。那是他的血，克洛伊的血。

    “你当我是傻子么，霍法，没有一点准备，我会来这个地方。”他说道。

    黑烟不断在大厅内聚集，越来越大，越来越厚重。

    而霍法依旧无法动弹。

    他不由在心里破口大骂。

    该死，这力量原本是属于他的，这感觉简直太糟糕了。

    至此，他对西尔比的阴险领会更胜从前，噩梦之中他以至高的理想诱使他心灵相通，使他最终堕入噩梦中的日常，最终不得不使用遗忘咒苏醒，而这一切又使得他魔力日渐萎缩，即便苏醒也无济于事。

    “哦？你那是什么眼神。”西尔比讥笑道：“是在问我要干什么吗？”

    说着，他贴在霍法耳边问道：“你猜，怎么样，霍法巴赫，还要追求平等么？”

    霍法只感觉巨大的羞耻直冲天灵盖，无法动弹。

    杀人还要诛心！！

    他此刻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某个极值。

    甚至在面对格林德沃时，他也没有如此愤怒过！

    他无比希望自己可以动弹。

    但是他无法动弹。

    “哈哈哈，年轻的时候总会走一点弯路。”

    西尔比缓缓后退，张开双臂：“不过，我真没想到你能离开时间的牢笼，霍法巴赫。你的意志有点东西，但是不太多。

    既然你能回来，作为奖赏，我也不介意，在你面前表演一下。让你看一看，这些蝇营狗苟之辈，这些穿着精致长袍的家伙，这些住在天空之城里的贵族，这些.与众不同充满个性的家伙是如何经受时间考验的。”

    黑烟逐渐凝结完毕，在西尔比身后，一个透明的巨大身影漂浮在空中。那是飞舞的巨大类人生物，它双臂张开，呈十字状。身体的关节处星星点点，狂舞的黑色头发从在场的每一个脸庞上划过，它面带兴奋的笑容，看着那精致华丽的布斯巴顿城堡，一张张不同的脑袋在它脖子上幻化破裂，无限循环。

    会场上的学生和教师哪里见过这种超越想象的恐怖和压迫性的生物。他们只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一场无比可怕的噩梦，偏偏这场噩梦中，他们动弹不得，甚至无法醒来。

    噩梦之神隆隆说道：“如此精致，如此浮华，如此浅薄，世界不喜欢这么精致这么浮华的东西。最后看一眼这华丽的城堡吧！最后看一眼这高耸的天空之门吧！！很快，它们就会在时间的河流中！！分崩离析！！！”

    “来吧，加速吧。”

    西尔比抓住魔杖命令道。

    噩梦之神张开巨大的嘴巴。

    露出其中蜷缩的人影，它的模样更像克洛伊了。

    少女缓缓睁开眼。

    一滩看不见的静止河流流动起来，起初很慢，随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在河流的咆哮流淌中，大厅中的花环迅速枯萎，苹果迅速干瘪，羽毛迅速褪色，地毯上的羊毛纤维迅速失去光泽，碎裂掉落。

    疯狂的时间之力从噩梦之神体内奔涌而出，咆哮着冲刷过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四周的一切都在迅速的枯萎，腐朽，墙壁上精致的雕塑纷纷开裂，脱皮，盛满葡萄酒的杯子快速蒸发，上锈，扭曲。木头桌椅迅速开裂，崩解成发霉带着毛刺的木屑。木头上的皮革制品更是迅速龟裂，好似干裂的土地。

    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在冲刷的时间河流中坍塌，下垂。墙壁上的油画惊恐的惨叫着，不停褪色，不停起皱，最终从鲜活变得苍白，直至一动不能动。

    而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深处这条河流中的布斯巴顿众人，这些知名校友和老师。他们甚至连惨叫也无法发出，就在河流中迅速崩解蒸发。

    那个年老的当了三届魔法部部长的老太婆几乎是在刚一触碰到河流的时候就干瘪成了骷髅。

    其他中年人也没有比她好多少。他们迅速变老，再由苍老变成骷髅，只不过多几秒。他们和他们身上的布料一起，变成了灰烬，被冲的渣都不剩。

    而身处如此风暴核心中的皮埃尔连喊都喊不出来，他无声的惨叫着，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皮肤疯狂龟裂，头发快速脱落。那些干瘪的皮肤贴在他的身体上飞快的向后脱落，露出鲜红色的骨头。

    但是鲜花也只有一瞬间，几秒钟后，红骨头变成白骨头，几秒后，白骨头变成黄骨头，几秒钟后，黄骨头变成了黑骨头，再几秒，黑骨头变成了碳骨头，最后变成了渣都不剩的齑粉，伴随着疯狂流淌的时间之力在地上打转。

    只是一个照面，布斯巴顿的高层尽数团灭。

    半分钟不到的时间，残破荒凉的大厅内只剩下了霍法和西尔比。

    这时候，霍法才意识到，时间之力并没有离他而去。

    他的心灵并没有因为时间的静止而静止，它依然在疯狂的流动，他的鲜血依然使得他被动的不受时间之力的影响。

    只是，他的心灵只能在看不见的地方流动，却无法控制这具身体。

    摧毁大厅之后，时间之力并没有停止侵蚀，它继续向外围无限扩散。大厅外的植被迅速枯萎死去，喷泉里的池水光速蒸发，就连池水上那厚重的雕像也在时间的作用下断裂瓦解，那些碎片还没来得及落在地上就碎成了好几块。

    时间洪流冲过喷泉撞击在那巨大高耸的天空之门上，天空之门上泛起了蓝色的魔法光芒，试图抵抗这种看不见的力量。然而仅仅抵抗了不到一瞬间，魔力便在时间的作用下，烟消云散，而魔力护盾后的天空之门发出令人牙酸的裂解声，十年，百年，千年，万年.速度快到难以想象。巨大的天空之门终于崩裂，开始不断晃动。

    天空之门如此，天空之门附近的学生则更不用提了。尽管广场上已经提前进行疏散，但是仍然有没有来得及被疏散的学生，他们被看不见的时间之力沾染，转眼年轻的面庞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熟，然后衰老，最后在凄惨的哀嚎中枯萎，死去。

    那凄凉的声音传入霍法耳朵，令他几乎绝望。

    快动啊！！霍法巴赫！！

    他在心底大骂自己。

    动一动啊！！

    仍旧不可动弹。

    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他的背上，令他动弹不得。

    难道是他不想拯救这些人么？

    不是。

    可究竟缺少了什么？

    究竟缺少了什么。

    霍法的大脑在疯狂转动。

    现实中，咆哮的时间之力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被时间之力沾染到的学生越来越多。

    送完一批学生离开布斯巴顿返回的奥利姆和堂吉柯德看到了广场上如此可怕的一幕，看到了大厅内飞舞的巨型魔物，她尖叫起来。

    时间河流无声咆哮，冲向尖叫的奥利姆。一旁的堂吉柯德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他猛地将奥利姆推开。

    看着把奥利姆推开的堂吉柯德，霍法双目骤然放大，他想到了曾经在复活池前的那一秒，那是他这一辈子最接近神灵的一刻。那种无与伦比的欲望，那无语伦比的渴望，那甘愿献出一切也要达到的目的。

    而那渴望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是带领这些布斯巴顿的学生走出困境么？

    是。

    是击败西尔比么？

    是。

    真的是么？

    霍法心底立刻有声音否定了自己。

    不是。

    随后，却又有一个细弱蚊蝇的声音响起。

    那只是一次简单的问答。

    “你会回来么？”

    “会。”

    简单的问话让他心如乱刀划过，而后他颤栗起来。

    手指一点点弯曲，眼皮一点点抽动。

    当然，没错。

    他霍法巴赫才没有那么高尚。

    只有回去，这个愿望才是真实的。

    其他的，都是绊脚石。

    “死！！！”

    霍法咆哮起来。

    西尔比震撼的转过头去，随后就看到了一双几乎在燃烧的金色眼睛。

    伴随着卡擦一声脆响，一直拳头直接从钢铁之躯中贯穿而出，那心脏处的血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记暴击砸的粉碎，星星点点的红色液体飘舞在空中。

    缺失了鲜血的庇护，仅仅是暴露在时间河流中一秒钟，黛尔菲纳的躯体便瞬间变成了四十多岁的女人。

    “噩梦之神！！”

    绝境中，西尔比吼道：“你还想不想玩了！？”

    飘舞在空中的巨大魔物发出咦的一声惊呼，它看着胸膛被贯穿的女人和疯魔一样的少年。闭上了嘴巴，狂涌的时间河流戛然而止。

    霍法猛地拔出手臂，电光闪烁中，他狞笑着将五指刺向西尔比的头颅，速度快的难以想象。可以想象不到零点一秒之后，面前的女人就会被爆头至死。

    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刻。

    霍法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这一次并不是有什么时间之力停滞了他的行动，而是数条巨蛇缠住了他的胳膊，令他无法动弹。

    西尔比看着那离自己脑门只有几厘米的鸟爪，脑门上一头汗，剧烈的刺激中，他竟然笑了出来。

    “哈哈.哈.我的天.你这个王八蛋你吓到我了.”

    霍法看着自己身体上缠绕的巨蛇，某种不妙的预感从他心底升起。他缓缓抬起头，布斯巴顿城堡的高处天窗上，正坐着一名全身笼罩在森绿色长袍里的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