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格拉纳达南边、越过雪山便能够到达的瓦利村是个人口约三百人的小村庄。
在教区划分上这里并不属于格拉纳达教区的管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村落,却有着自己的教会与神职人员班底,是一个独立的教区。
穿着醒目的橙黄色制服、推着因低温而行动迟缓的地龙,邮差巴罗正艰难地朝着瓦利村迈步。
与瓦利村这个名字给人的印象不同,它并没有建设在雪山的山谷之中,而是依附在雪山的半山腰。
若不是因为运送往这座封闭山村的信件多得连狗拉雪橇都拉不动,巴罗是断然不会依靠地龙在初春时节前往瓦利村,这些畜生一旦天冷了就会偷懒。
在地龙背后的鞍袋上,装着从世界各地寄到瓦利村的信件。以万为单位计数的沉重信纸让地龙的脚步更加迟缓。
每半个月邮局就会抽选一名邮差到瓦利村送一次信,每次去都得带着连地龙都好像要被它压垮的沉重信包。
这次抽到巴罗了。
难走的雪山道路,沉重的信包、还有因为低温而偷懒不动的地龙,这一切都在折磨着巴罗的耐心。
人口不过三百来人,即使再怎么是外出务工的年轻人寄信回来问候留守在家的老人,未免这信的数量也太多了。
虽然作为一名新神快递的专业人员,巴罗本不应该擅自查看运送的信件,但才从万魔殿逃难到新神教国来的他并没有那么守规矩。
好几次坐在遮风的地方歇脚躲雪时,他的眼睛都盯着信包一角、已经被风雪打湿的明信片。
如果是明信片的话,在整理时偷偷看见了应该算不得是违反职业道德吧?
以这样的借口麻痹着自己本就不多的职业道德,巴罗将手伸向了明信片。
“请神大人救救我的孩子,再度降下奇迹。”
被水晕染开的墨迹能分辨得出这样的句子。
“神?那种玩意早就死了。”苦笑着将明信片塞回信包里,巴罗对于瓦利村为什么会收到这么多的来信大概有了些许了解。
就好像再北边的格拉纳达教区的教长派遣商船的船长在南边发放传单说自己能够‘招聘神明一样’,也许在瓦利村任职的教长也在哪里发放传单刊登广告,像是撒谎一样欺骗世人这里有一个只要祈祷就能够降下奇迹的神。
“这不就是诈骗吗?”在偏僻的深山里进行宗教诈骗的可怕村落,巴罗感觉自己身上的寒颤又加剧了一些。
但没办法,工作就是工作,信包送达后需要有当地的教长盖章接收,没有盖章的话就得被罚款。
巴罗再度迈开脚步,推着不情愿的地龙继续朝着半山腰间若隐若现的村落前进。
日落时分,途中走走停停好几次的巴罗才终于抵达瓦利村。
落日的余光让地龙稍微有了些许活力,明明到了目的地才拿出干劲,这份怠工的功力放在邮局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巴罗牵着地龙行进时,和好几个村民错身而过,明明是可能搞着宗教诈骗的村落,但村民还是热情洋溢的和巴罗打着招呼。
这个村子也和别的村子一样,人口高龄化的情形很严重,村内几乎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却感觉不到半点其他村落那种懒散的感觉。
所有人都在恰到好处的时机出现、在恰到好处的时机和巴罗挥手、在恰到好处的时机转过头和其他人闲聊交谈;比起懒散,倒更像是对于巴罗的到来习以为常。
看来这里的村民都很习惯应付外来者。
意料之外的亲切冲淡了巴罗心里的恐惧,这个村子很平凡,和他之前负责送信的其他地方一样。
骑着地龙,巴罗往村落中央的教堂走去,新神教国的城市、小镇、村落,教堂必定是处在其中心的位置。
在能够看得到教堂的位置后,巴罗便伸出手大声呼喊。
“有您们村的信。”
穿戴整洁的教长就在教堂的十四级台阶下,所以巴罗准备直接把邮包交给他。
“今天天气真是烂透了,路也很难走,好几次我都感觉要死在路上了。”巴罗递出邮件,打了声招呼,开着南方特有的粗俗玩笑。
“真是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烦你。”
教长则是双手合十行礼,一副虔诚感谢的模样。
“每次都麻烦?可是我明明是第一次来……啊,没什么。”
想来多半是教长把穿着橘黄色的邮递员服装的人都当作是一个人了吧,巴罗也没有太过在意。
递出签收单,等待教长回教堂里签字盖章的这一段时间,巴罗打量着这座村庄。
几乎是随处可见的北方农村,但有一点特别。
在这里最高的建筑物并不是教堂。
在比起村子高出一些的地方,有一座细长的建筑,比起教堂更加高大笔直指向天际。那是一座钟塔,在由石材堆砌而成的台座上,以金属为骨架盖起了一座漆木表面的木造高塔,在其最顶端设有时钟。
“这座钟塔有一些年龄了吧?”巴罗朝着站在一旁的村民搭话。
“有个百来年咯。”村民则是带着一种自豪的神情这样回答。
“噢……吸血鬼、永夜战争时代就有了啊。”巴罗也只是一个粗人,经常看海鸥日报里第一主版的小说里写‘永夜战争时代沉睡的美丽血牙裔公主在现代苏醒’的故事。因此他瞪大眼睛,想看看小说里多次夸耀的华丽典雅的永夜战争时代的建筑是什么模样。
瓦利村的钟塔四周几乎都是民宅,即使是教堂也只有可怜巴巴的两层高低,相较之下,钟塔显得相当雄伟。但要说华丽、典雅,那巴罗一点也不这么觉得。
“哪那么早,神杀日后,铁华历大概42年左右修建的吧。”村民笑着否定了巴罗的猜想。
“那也算是不得了的文物啦。”巴罗感慨地打量了一阵钟塔表面,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忽视了一个问题。
巴罗在攀登雪山的大半天里没有听到过一次钟响,因此询问道:“现在呢,不会响了吗?”。
“嘛,有个二十来年没响了。”
虽然只是平凡村落里的一个小钟塔,但若是钟塔不会响的话还是多少会让巴罗觉得十分可惜。
对于沮丧的巴罗,村民以平静的微笑回应。
“不过还有一会,钟就快要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