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5章 向死而生，博弈洪荒

    生死之间，苏离本就已经看得很淡。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畏惧过死亡，只是没有历经过死亡而已。

    但历经死亡，也本不是什么大事。

    无论是否在真虚之中都如此。

    在没有希望之中寻找希望，这本就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苏离以一种很是淡漠的心态面对着这样的一切——至于千洛水如何，此时此刻他连自己都已经不甚在意，自是也更不会去在意千洛水。

    千洛水没有说话，因为她所有的话都存在于心中，存在于心灵深处。

    她很想说，却说不出口。

    因为当一个人讨厌别人的时候，看到的往往全部都是那个人的缺点，即便是优点那也一定会是缺点。

    而当她不再讨厌的时候，却会因为曾经的极致厌恶而难以启齿。

    心似千千网，中有千千结。

    这一切，甚至如同形成了心结一般，让千洛水无法去应对此时的苏离——因为她发现她准备好的所有攻心手段都没有用了。

    攻心是要对方有心。

    但是对方连自己都放弃了，她也如何去攻心？

    她在自斩证明自己不是小倩的同时，也通过重新凝聚躯体而呈现出了作为仙女级的奇女子最为美丽动人的风景。

    那时候的苏离还没有彻底的自我放弃，但是却已经对她无动于衷了。

    如今她还能如何？

    她已经束手无策。

    她也相信，哪怕是李娟此时在此，也同样会束手无策。

    哀莫大于心死。

    攻心攻心，心终究要是活的才可以进攻——可当遇到了死心之人，或者是濒死之人，往往攻心其实并无大用。

    就像是一个濒死之人知道自己必死之后，也会彻底的放下所有的一切一样。

    希望之源这样的希望并不好凝聚——如果好凝聚，这就绝不会是一个黑暗的世界。

    但世界虽黑，尚且有希望。

    可如今，最大的希望之源似乎也就这样的被黑暗吞噬了。

    忽然小倩想到——如果真的就这样的没有了，那么……

    小倩近乎于本能的深入思考了一些——人皇那也依然是人，作为希望之源，会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有着最浓郁的真善美。

    可同样也因为拥有极其深厚的感情，也自然就会拥有极致的痛苦。

    也唯有极深的痛苦和绝望，他才会变，会变得这么的厉害。

    之前的苏衍也是希望之源，也在极致的压迫之下变得同样无比的厉害，但是最终也同样自斩自我化道以赎罪。

    赎罪不是赎的拯救不了这个世界的罪，而是赎的是不该有拯救这个之心的罪。

    这是一种本质的不同。

    小倩在这样的思索之中，再次看向白发苍苍的苏离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其实也是一个苦命之人，一个无比可怜之人。

    而可怜之人，一旦到了绝境往往也会做出极为可怕的事情——但是他们因为心怀善良，大多却都不会报复社会，那就会将所有的探望和痛苦报复在他们自己的身上。

    他们会选择一种非常极端的死法，以去做最后的补偿。

    补偿什么呢？

    补偿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资源的占用，去赎他们不该对世界去付出的罪。

    这般世界，就不该也不值得去付出。

    或许这样才会是对的？

    绚丽的雷劫炸开一道道又一道的仙光。

    这洛水秘境本是千洛水的，本是她小倩的。

    但是此时却仿佛已经失控了一般，所有的道韵气息和灵性气息重新生出之后，却对她生出了一种灵性上的排斥和厌恶。

    因为和洛水秘境近乎于一体，所以苏离的自斩，相当于在另外一个层面成全了她，特别是这些被释放出来的纯粹皇气和命气，更是让这一方秘境世界里的所有灵性蕴含着皇气和命气，蕴含着皇血皇脉的机缘。

    这是多么伟大的机缘。

    但是这些此时却主动的甚至带着厌恶的排斥着千洛水，这让千洛水第一次发现，她竟然那么的令人讨厌。

    令人讨厌或许是人的偏见。

    但是蕴含万物灵性的生灵，那些物质灵性，却是绝不会有什么偏见的。

    如果真的有偏见，那一定是那偏见之存在本身就有着很大的问题。

    在这一刻，小倩因为无法施展轮回攻心之法，因为失去了攻心的对象，反而开始了一次仔细的思考。

    很多道理她并不是不明白，甚至她曾经还提及过站在别人的立场上、设身处地的去考虑之类的话。

    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去做。

    此时，她终究还是下意识的让她自己和苏离交换了一下位置，尝试着站在苏离的角度去看她。

    随后她的心忽然有些难受了。

    那是一种很难言说的感觉——就是我非常非常厌恶我自己的那种感觉。

    就是那种——我为什么这么憎恶这么丑陋这么的愚蠢这么的狠毒……

    总之，那绝不是一种好的体验。

    相对而言，包括她自己对于苏离的厌恶似乎也都来得莫名其妙。

    好一会儿之后，千洛水再次去看向苏离的时候，苏离已经枯瘦如柴，双眼已经彻底失去了神采。

    一身强大的盘古血脉青龙血脉和朱雀血脉也都已经干涸了。

    枯白的长发根根如雪，整个人已经苍老得不成样子。

    他依然并没有死。

    无尽的雷劫形成了一层层三花聚顶、五气朝元般的异象汇聚在了他的头顶，锁住了他的魂，强行的不让他去死。

    这一幕是不是很讽刺？

    就像是他自己说的那样，必定会有存在不会让他死的。

    便在这时候，千洛水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因为这时候，虚空之中忽然出现了一团不朽法则道韵之光。

    这样的光，代表了至少是顶级不朽级的存在出现了。

    那是一缕回光。

    回光是什么光？

    那是一种时光回溯的光。

    时光汇聚，时光神女的虚影显化而出。

    同时，其手中还羁押着一座秩序锁链的囚笼。

    囚笼之中，李娟浑身血肉模糊，脖子都快要被锁断了。

    囚笼旁，安若萱锁住了另外一边，李娟简直是插翅难飞。

    时光神女和安若萱一左一右，羁押着李娟出现在了这里。

    而两人的身边，也同样有一名火焰战甲男子存在，这男子正是那强大无比的时间轴管理层执法者之一的‘炫’。

    炫默默的看了苏离一眼，眼神之中多了几分忌惮、以及复杂之意。

    这一次完蛋了。

    如果不重罚李娟，这事情就交代不下去了。

    这苏离自爆了。

    他不想救世了。

    这是又一个苏衍的因果出现了。

    苏衍都已经坐上了时间轴之主的位置，掌控了大域轮回，但是最终放弃了‘为万世开太平’之心。

    这是被逼的。

    但是这一次针对苏离，实际上这薅羊毛并没有那么狠，而且每一次还给予了极大的好处让他成长起来。

    这苏离是曾经的苏衍啊，这样强的底蕴……

    结果这一次他提前放弃了。

    只因为祭天古城收了他的天脉谛听之眼。

    没有了这个极致的强大能力，这苏离显然是不想干了。

    “这苏衍……好毒，我们不该开祭天古城去检测真虚的。”

    这时候，炫在心中对时光神女说道。

    时光神女和安若萱都沉默了片刻，然后也都只是冷哼了一声。

    时光神女终究还是在片刻后冷声回应道：“只能说是你们咎由自取，你们想办法培养下一个希望之源吧！这个基本废了！”

    安若萱再心中叹息了一声，眼神复杂，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炫在心中沉思道：“我向上层请示一下，一方面当着苏离的面重罚李娟，一方面……公开正直审判？然后利用《时光溯源之道》来恢复他的能力？”

    时光神女道：“你能偿还他涅槃九变其中的六层的不朽底蕴吗？《时光溯源之道》再厉害也只是自身能力回溯。

    但是不朽底蕴乃是天地不灭法则，而天脉谛听之眼更是特殊的轮回之眼，都不属于自身能力范畴。

    所以哪怕是回溯了，他也不过恢复一点儿的实力罢了。

    而且他的皇血枯竭，青龙朱雀四圣兽血脉也枯竭了。

    这些也是恢复不了的——这若是可以通过时间回溯，那么我们就可以批量打造。

    这方法自是会有人去想去尝试去使用，但是目前也并没有任何成功的希望不是吗？

    那么再抛开这些，他哪怕是恢复，又能恢复多少？

    没了这些，他还有什么特殊能力？”

    安若萱道：“倒是还有种能力可以恢复，不过上限一直被锁了，就看上面愿不愿意放开了。”

    时光神女道：“你是说天机圣师的能力？他本已经达到了这样的层次，但是这次涅槃也相当于彻底的废了。”

    炫道：“天机圣师这边可以尝试着补偿一下，这样大体也还是不差的。不过……可能短时间他也就只能达到神灵级天骄的层次了。

    更遑论，既然是真虚，其中的一切废掉就好，他现实之中不过也是这样的层次，其实也没什么。”

    时光神女道：“也就是说，李娟施展的真虚之中，他的所有记忆以时间轴的方式抹除掉对吗？”

    炫道：“不然呢？只能说这次……的确是太过了。各种接连背叛就不说了，万千之心牵引的他身边的人全部也都没了，如今暴露了所有底蕴，被算计强迫炼化了洪荒神话世界里的特殊秘境——这秘境里恰恰蕴含着亿万生灵。

    但是他不知道，造下了如此巨大的杀孽，连带着将人皇女娲都牵引进去了。

    多半他已经意识到了一点点。

    虽然或许不多，可如今这般化道反馈……

    却也反而成就了无量功德。

    也是如此，在那亿万生灵汇聚意志之下，他的‘人皇’地位反而更加巩固。

    这就是以无心破有心。

    洪荒神话世界那边……算计无敌，如今却显然是被‘无为而为’的手段破了。

    这就是这苏离苏人皇蕴含的真正皇命。

    皇命不可违，这看样子绝不是一句玩笑之语。

    是以——这所有一切，要全部被洗掉才行。”

    炫在内心传音的时候，语气也格外的凝重。

    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子的。

    但是此时看到这一方世界忽然呈现出来的密密麻麻的‘生命精灵’，他才发现，这个秘境世界的生灵之多，远远超乎想象。

    苏离之前涅槃六次就不朽了，这成长速度他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这么快蜕变？

    如今看来，这就是落入了洪荒神话世界里的算计了。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做……

    这其中的意义就多了。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废掉‘人皇’的皇命。

    两个都废。

    因为这一切是人皇伏羲和女娲牵引的，一旦苏离在这里肆无忌惮的屠杀炼化，那无论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都绝对是滔天的罪恶，人皇女娲也一定会被牵连。

    可如今，因为苏离如此的自我化道，如同自我下地狱一般的进行反哺，反而让所有的生灵的‘底蕴’更进一步提升，蕴含皇气皇命，蕴含四圣兽血脉之青龙朱雀血脉。

    这样一来，反而相当于巨大的福泽与恩惠，又因为是真心诚意的，反而功德无量。

    所以人皇女娲不仅不会被牵连，反而慧眼识人，眼光独到，会因此而又极大的好处。

    而苏离被这亿万的生灵尊为‘正统人皇’，这就导致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异象，让他不会真正的去死。

    这时候，亿万生灵甚至开始自我化道反向去修复苏离了。

    只是苏离非常坚定的弹开了一切，不再吸收任何能量。

    如此，这一幕才形成了无比诡异的平衡。

    苏离不死，但是也没有活。

    也是如此，这样巨大的动静，也导致了时光神女等人的出现。

    而小倩的沉思，再加上见到了李娟的表现之后，她的心中也莫名黯然。

    在一番艰难的抉择之后，千洛水忽然重新化作了小倩，道：“三位大人，小倩实名举报——李娟牵引轮回，肆意杀生，破坏规则，并以轮回攻心之术控制了小倩，妄图陷害苏人皇。”

    小倩忽然站出来，并直接恢复了小倩的原本模样，同时还将记忆直接呈现。

    是的，小倩把记忆都显化了出来。

    这一幕，让现场所有人都无比的出人意料。

    特别是囚笼之中的李娟，刚眼神阴冷阴鸷想要狠狠警告小倩，但是时光神女立刻汇聚一枚秩序锁链长鞭狠狠抽在了李娟的脸上。

    “喀嚓——”

    李娟脸上的骨头都被抽碎了，发出了无比凄厉的嘶嚎声。

    她的半边眼珠子都差点儿被抽爆了，整个人也变得极其的凄惨。

    “胆敢当面威胁？怎么，还想恐吓证人？罪加一等！”

    时光神女冷声开口道。

    安若萱手中的雷光也渐渐熄灭——这是时光神女下手得快，不然安若萱也不介意借题发挥，公报私仇，狠狠给予这李娟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毕竟一方面她其实对苏离的感官是极好的，另外一方面，她也是恨李娟之前的各种手段，差点儿将她打入轮回爬不出来。

    炫深深看了李娟一眼，沉声道：“你暂时还是老实一些的好，现在的局势，莫非你看不明白？”

    李娟死死咬着嘴唇，眼神狰狞而阴鸷狠毒。

    她盯着苏离的时候，心中固然痛快，却也同样颇为忌惮——这苏离是被真虚刷狠了，要跟她同归于尽？

    但是，既然是真虚，既然公开了，那么她岂会害怕？

    最差她都还依然有三成权限，而他苏离这一次之后，还能获得什么？

    什么都废了！

    只是，李娟完全没有想到，小倩会反水，这一次是真的反水了！

    渐渐地，李娟隐约想到了什么——树妖姥姥！

    她被苏离定下了树妖姥姥的因果，所以在最终小倩一定是要和树妖姥姥为敌的！

    “大意了！”

    李娟心中悔恨之极！

    她就不该无视树妖姥姥这个因果的。

    毕竟这是倩女世界。

    那一刻，李娟心态都炸了，她觉得她掌控真虚，是不是树妖姥姥又如何？

    但是这因果——被洪荒神话世界那边参与了一把之后，这因果就变得这么的恐怖？！

    该死……

    李娟的心态也有些扭曲，但是她不觉得她失败了，只是这一点点的细节，然后因为因果牵引而导致了洪荒神话世界参与之后，因果放大了而已。

    而且即便小倩当面指正什么的，她有贡献的功劳啊！

    而且她还帮忙参与过忘尘寰轮回修复，还提供过苏梦的因果证据等立下过大功！

    所以她只需要再付出一些代价，也不过就是被镇压一段时间而已。

    到时候再好好表现，依然可以提前脱离苦难。

    所以眼下——她或许要表现得更惨一些，一方面是不让苏离彻底对世界失望！

    另外一方面，也是上面需要给苏离一个交代——将一个老实人刷成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是会引起舆论风暴的！

    因为这种事情不可能完全隐藏得住——毕竟哪怕是时间轴层面，那也是有亲苏派和忌苏派的存在的。

    亲苏派发现这事情，那还不彻底的弄得天下轰动，人人皆知？

    反正苏衍的事情已经成为了天下人的忌讳，但是这事情下层都还是并不知道的。

    可是——如果真正的掀出来，那这世间的光明就会彻底的黯淡。

    那时候，秩序就会彻底的崩坏。

    而且那种全民全部蜕变进步的事情真的好吗？

    看起来是要人人如龙，人人如皇。

    但真正的这样了之后，谁又会去奋斗？

    指望小世界或者是圈养生灵去奋斗吗？

    那终究也会有上限，就像是壁画世界的能力上限只能达到婴变一样。

    唯有主层的世界不断的蜕变提升，壁画世界的上限才能慢慢拉高。

    可是主层世界已经不能再实时更新蜕变了，壁画世界的上限也会被卡死。

    那时候又该如何？

    那时候就真的彻底完了，整个世界就不会再运转了。

    所以希望之源的存在，是带动世界核心运转的关键。

    之前弄死了苏衍，但是苏衍也锁死了祭天域的不朽之门。

    如今……

    如果苏离再来这样一手的话……

    “这废物……这就扛不住了！我特么也是醉了！废物男人，干那事儿不行，当个希望之源也不持久！”

    李娟心中破口大骂。

    但是因为心情激动，以至于脸上被时光秩序锁链抽碎了的骨头顿时无比刺痛了起来，这让她龇牙咧嘴的，看起来像极了一个丑恶的老妖婆。

    小倩此时看着李娟这样的形象，忽然还是有所醒悟。

    或者说不是醒悟，而是这无尽生灵对于她无比的厌恶甚至是仇恨让作为‘千洛水’这个存在的命格发生了一些变化。

    以至于她终于审视自我。

    再加上‘小倩’的‘倩女’本身的因果，因为洪荒神话世界的因果牵引加重，而终究生出了这样的变化。

    为什么会加重因果？

    那是因为，洪荒神话世界一旦参与，那么因果就会变得极为可怕。

    那是一个无比注重因果的世界，你是小倩？

    那你必须真善美，你再浪你也要浪女回头！

    就因果定死你，逃不掉的！

    你是树妖姥姥？

    那么你必定要和小倩反目成仇，小倩必定要良心发现！

    所以树妖姥姥的结局如何？

    当然是无比凄惨！

    而苏离……

    苏离这样的人，就如同心地善良的宁采臣，还是被小倩心中莫名‘承认’了的。

    所以如果小倩不承认，还不至于‘良心发现’。

    结果一时间她下意识的觉得，只要让苏离通过了这一次的考核，那么这一切就终结了。

    结果……

    这一次的承认，就直接定向承认了苏离就是‘宁采臣’！

    而宁采臣无论是在电影还是电视剧版本里，那绝对是希望之源的存在，也绝对是救世的存在。

    其根本就不可能死！

    所以这样苏离就不会死。

    而这因果牵引了出来。

    洪荒神话世界被拉下了水，亿万生灵的宏愿加持，洪荒神话世界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要衍化这样的因果到结束。

    一旦这样的‘人皇’死在了他们牵引的因果里，他们的世界就完了。

    害死正统人皇这样的因果，直接能将他们压死。

    在这样的情况下，人皇伏羲和女娲娘娘就可以亲自出手了。

    这时候，就不算是突兀甚至是僭越了！

    这其中的因果就是这么的复杂，也是这么的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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