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情债（四）

    但是现在人已经死了，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安置好赵发的骨灰后，赵发老婆也离开了。

    人就是这样，清洁溜溜的来，清洁溜溜的走。

    张乔年这时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话“人的一生有两次死亡，一次是肉体的死亡，一次是被人遗忘，直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记得你曾来过。”

    这句话是谁说的张乔年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张乔年对这句话却很认同，只要有人记得你，你的精神就还在。

    所有人都走了，张乔年站在骨灰寄存处，看着赵发的骨灰盒良久都没有说话。

    这时张乔年也明白了赵发之前的那句话“人要是没钱啊，活着难，就连死了也得在最下层。”

    因为殡仪馆的骨灰寄存是分成好几层的，就像是储物柜的那种，最下边的最便宜，越往上越贵，中间层的最贵。

    赵发的骨灰盒就在最下一层，张乔年蹲在地上，叹了口气“唉~你说你死都不怕，为什么还怕活着呢？”

    “只有我死了，我老婆才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带着孩子再嫁。”

    赵发的声音在张乔年身后响起，张乔年猛的站起身回头看去。

    赵发的鬼魂就站在他身后。

    张乔年问道“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只要人还在，总能想到办法不是？”

    赵发摇了摇头道“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想死，只是我觉得我这一辈子其他人亏欠的太多了，不管是我老婆还是刘晓玲，我想了好久，或许只有这样我在能对她们都有个交代。”

    张乔年问道“什么交代？”

    赵发说道“现在想想，不管是我老婆还是刘晓玲对我都很好。虽然我老婆对我凶了点，就冲她能不要一分钱彩礼就嫁给我，还给我生了一个孩子，我都感谢他八辈祖宗了。刘晓玲当初也是一样，死心塌地的跟着我，就连我们平时没事出去逛街，我能给他买碗六块钱的麻辣烫她都能高兴好几天，吃的时候还把里边的鱼丸啥的都往我碗里夹。我辜负了刘晓玲，也辜负了我老婆。或许我并不是一个称职的男人吧。”

    张乔年说道“也许这就是命吧，不过你自己也有问题，你就这么死了，你想过你得父母吗？”

    赵发说道“想过，但是我顾不上那么多了，人活着真是太难了。反正我也要走了，就和你聊聊吧。”

    原来赵发的家庭情况比他说的还要差，赵发的父亲瘫痪在床，而他的母亲有些治理不全，只是生活能自理而已。

    赵发每个月还要给家里寄一部分钱。

    上次张乔年他们走后，赵发又给他老婆打了个电话，他老婆电话里说的挺难听的。

    他老婆和他说“你能活就活，活不起就死。”

    之前赵发兜里还有几百块钱，但这几百块钱连医院的医药费都不够，张乔年他们去医院看他的时候他已经一天都没吃饭了。好在张乔年拿去的水果又让他撑了两天。

    而且那几天赵发晚上总会做一个梦，梦见他和刘晓玲在一间不大的小房子中，而且那两个孩子也在。

    对比他老婆之前的态度，让赵发对刘晓玲的愧疚之情更甚。

    晚上赵发一个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光因为身上的伤钻心的疼，而且肚子也饿的一直咕噜咕噜的叫个不停。

    不知道怎么的，赵发突然冒出了轻生的想法。

    本想给父母打个电话，可没成想电话欠费了。

    这下赵发的心态彻底崩了，半夜的时候，他躲过值班人员和保洁人员，走到医院楼顶跳了下去。

    赵发说完后张乔年沉默了。

    赵发有错吗？有错。因为他最开始的时候如果勇敢一点，不逃避责任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惨剧。

    但是赵发真的错了吗？从他的表述来看，他当初是真的想娶了刘晓玲，只是那天价的彩礼让他绝望，不得不选择逃避。

    归根结底事情的问题还是因为钱。

    如果十年前，赵发能拿那么多彩礼，他就不会逃跑。

    如果前几天赵发能拿出三千块超度了刘晓玲母子三人，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说到底都是因为钱。

    赵发说完后叹气道“其实我也挺不理解的，为啥我父母那么穷还要生下我，让我从懂事后就要为了生活发愁。”

    张乔年说道“其实这一切和你自己也有一定的关系，你父母能给你条命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还要求什么呢？命是自己的，日子也是自己过的，并不能只怪他们，和我比起来你已经很幸运了，至少你还知道父母是谁，我呢？从我记事开始就在孤儿院长大，如果你是我的话你又该怎么办？”

    说到这张乔年的心情也有些低落“算了，不说这些了，如果以后有机会这人世还来吗？”

    赵发连连摆手“算了算了，不来了，怕了。”

    张乔年又问道“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赵发说道“还能怎么办，我听说自杀死的人一时半会的也不能投胎，我就先在这待着吧，等我到了下边或许还能见到刘晓玲，到时候我在补偿她这么多年收的委屈吧，虽然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补偿，到时候他想让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吧。只要她能原谅我就行。”

    听他这么一说张乔年才想起来，刘晓玲和他两个孩子的鬼魂还在自己店里呢。

    就在这时，刘晓玲的鬼魂凭空出现在赵发身后，刘晓玲还是那一副血淋淋的样子。

    赵发察觉到张乔年的眼神变化，转头向身后看去。

    在他看清来人后，有些激动的就要上前。

    刘晓玲伸手制止了他。

    “别过来！”

    赵发有些乞求的说道“小玲，我知道错了，我现在也死了，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和孩子的。”

    刘晓玲神情复杂，嘴里不断地说道“别过来，别过来~”但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赵发问道“小玲，你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死的吗？”

    刘晓玲凄然一笑“和你一样，自杀。”

    赵发问道“你为什么自杀？”

    刘晓玲说道“当初你一走了之，你知道我在家经历了什么吗？

    赵发摇了摇头“你能和我说说吗？”

    刘晓玲转换转头看向天边~

    原来当初赵发走后，刘晓玲就被她父母带回家了。但想象之中的照顾并没有出现，迎接她的事他父母的白眼和冷嘲热讽以及无休止的虐待。

    刘晓玲刚回家的时候，她妈还准备让她把孩子打掉，然后随便找个人嫁了。

    但是她爸却死活不同意这么做，说是嫌丢人。

    刘晓玲自然也是不同意，因为她还抱着赵发能回来找他的那一丝希望。

    她妈见她还不死心，就把她锁在了放杂物的仓房里，也不给她饭吃。

    她妈认为只要她身体虚，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流产了，那样还能省一笔钱。

    要说刘晓玲的父母也是真没拿她当人，但凡还有点人性她父母也不能这么干。

    好在刘晓玲还有个弟弟，不管她父母怎么样，她弟弟对她还是不错的，经常趁着父母不注意偷偷的给刘晓玲送点吃的。

    刘晓玲就这样艰难的活了下来。

    虽然平日食不果腹，好歹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的长大了，她的肚子也越来越明显。

    转眼就到了过年的时候，东北过年的时候亲戚基本都会互相串门拜年，刘晓玲也是在那段时间被放了出来，毕竟家里来人，看刘晓玲被锁在仓房里也不是那么回事。

    为了隐瞒刘晓玲怀孕的事实，刘晓玲他妈用布条狠狠地把她的肚子勒回去了。

    过年那几天虽然父母依然不给她好脸色，但至少也算过了几天正常人的日子。

    但纸包不住火，家里串门的亲戚一多，再加上刘晓玲她爸喝点酒，就把这事说漏了。

    虽然那些亲戚表面上不说什么，但是背地里难免嚼舌头根子，一来二去这事就传了出去。

    刘晓玲她爸知道后，把刘晓玲拖到仓房里狠狠地打了一顿。

    不光打的狠，骂的也叫一个难听，什么小婊子，不要脸的骚货之类的张口就骂。

    经过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刘晓玲也彻底死心了。

    想着打掉孩子后逃离这个无情无义的家。

    然而不论刘晓玲怎么折腾，肚子里的孩子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刘晓玲也发了狠，打碎了一个碗，就用地上的陶瓷碎片把自己的肚子一点一点的给豁开了。

    那时的她已经快被家里的人给折磨疯了，哪能想到自己这么做了以后还能不能活下去。

    最终刘晓玲因为失血过多，连同肚子里的两个孩子都死了。

    刘晓玲死后在她父母脸上看不出一点悲伤，只有一丝耻辱和如释重负。

    虽然刘晓玲死了，但这一切刘晓玲的鬼魂都看在眼中。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找到赵发成了刘晓玲唯一的执念。

    刘晓玲也不知道找到赵发后要干什么，只是一门心思的想找到他。

    但刘晓玲也不知道赵发现在在哪，只能回到两人相遇定情的地方，也就是当初他们打工的那个饭店门口徘徊。

    或许是因为对刘晓玲心有愧疚，或者是因为其他原因，赵发期间还真就回那个饭店一次。

    赵发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回去，就是单纯的想回去看看。

    也就是那一次，刘晓玲开始跟上他的。

    后边的事情张乔年就都知道了。

    听完刘晓玲的讲述张乔年也是泪湿了眼眶，他是可怜刘晓玲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痛苦，恨刘晓玲的父母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的女儿，恨这世界为什么这么的不公。

    就在这时黄快跑的声音在张乔年的脑海中响起“凡事都有因果，人生在世每个人的命从出生起就已经注定，我们仙家能做的也只有导人向善，替冤魂解脱，别想太多，会影响你的道心。”

    张乔年问道“我听张叔说我的堂口没有清风烟魂，我能不能把他们收到堂口中？”

    黄快跑说道“这事我做不了主，我需要回去请示一下掌堂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