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日记篇 第168章 活死人，肉白骨

    “1023号病房的病人出现了休克现象，赶快准备好急救室进行抢救！”

    “喂？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1025号号病房有病人呼叫，尽快过去一个人。”

    “刚刚过来一个受了重伤的患者，胸部受损严重，去把玥师姐叫来，让她进行救治。”

    “……”

    ……

    十层。

    沿着走廊走出一小段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略显空旷的大厅。

    大厅的另一边是一条更为宽大的走廊，服务台上忙碌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李穆没有打扰这些医师，带着柚子走过服务台，沿着另一旁的走廊继续走，前方出现了岔路。

    李穆歌在资料里已经得知了佘欣所在的病房，他没有迟疑，左拐右拐之下，费了些时间，来到了目的地。

    1056号病房。

    回首看了一眼看不出脸色的柚子，他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

    等了片刻之后，用神识感知了一下，见房间中只有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少女，李穆歌不再迟疑，推门而入。

    白瓷砖，白墙面，白窗纱，白床单……

    整个房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

    唯一多出的色彩，也仅是床头柜子上的一束鲜花，和病床上平静得像是一具尸体一般的女孩了。

    女孩脸色苍白，但依然看得出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子。

    宽松的病号服给她带上了一丝凄美感，仿佛阳光下的白色泡沫，不知在何时就会突然破裂开来。

    柚子走入了房间后，在门口的位置便迟疑了起来。

    李穆歌随手关上了门，看着那一双血瞳不断颤动的她，问道：“不去走近些看看吗？”

    闻声，柚子的灵体像是锈迹斑斑的发动机，在缓缓启动之后阻塞感十足，若不仔细看，甚至发现不了她在动。

    李穆歌没有打搅，静静地在一旁等待着。

    有一些事情，需要拿起足够的勇气，来去面对。

    可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那些困难险阻摆在那里，无论经过了多么长的时间，它们依旧在。

    李穆歌相信，柚子不会选择逃避，如果她真的是那样的人，也不会一路跟她到了这里。

    但她需要时间，需要足够的时间来直面现实。

    而恰好，李穆歌是个从来不吝啬自己浪费时间的人，他等得来。

    房间中的柔和的光束打下，溢满了空间，留下些许被器物遮挡的阴影，仿佛大雪天里孤零零的路灯撒下蒙蒙光晕，清冷，孤寂。

    半掩的窗纱下，窗外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在窗户上反射出了隐隐的室内的倒影。

    许久后，柚子终于迈出了脚步。

    幽灵也是会走路的，即便走与不走没什么区别，但是生前许多习惯，也是执念的一部分……

    之前一直在飘着的她，此刻像是正常的人一般，带起犹豫的步伐，却坚定地向前一步步挪动。

    这不长的路终究会有走到尽头的时候，柚子在病床旁站定，浮肿的手掌微微扬起，似是想要触碰病床上的女孩，可又在瞬间收回了手臂，像是伸向火焰中一般，受到了灼烧而下意识缩回。

    她从未像这一刻那般厌恶自己死后的模样。

    那一双已经分不出是手掌的充水皮肉让她此刻万分抵触，她不想自己这般的身体碰触到病床上的女孩……即便她根本就碰触不到。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保留死亡时模样的幽魂，在那一丝执念消弭之后，会变为最美好的模样。”

    李穆歌看向了猛然转头望着他的柚子，声音平缓，“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你的死因。”

    迟疑了片刻，柚子还是摇了摇头，“人死后，灵魂存世七日，以一丝执念依托，死后无执念之人，心灵澄澈，直接投入轮回，而徘徊于世间的灵魂，一旦执念消散，恐怕也会直接随之消散，投身轮回，走向死后的最后一程。

    “我，不想早早离去……”

    李穆歌也不再多言，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呆呆地立在病床旁，注视着其上的女孩。

    “她……是怎么了？”

    想了想资料里的记录，李穆歌回应道：“沉入水下时间太久，再加上没有使用灵力抵御海水入肺，脑部缺氧时间太久，脑死亡。”

    柚子的灵体仿佛又涣散了些许，声音打颤，“植物人？”

    李穆歌点了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她沉默了，一时间有些无措。

    “或许，这样的结局，对于她来说，已经算是最好的了。”李穆歌开口道，“即便是醒了，你确定，她能够接受如今的情况吗？”

    柚子没有开口。

    被不爱自己，且一直在利用自己的人夺去了清白身子，还害得自己做好的姐妹因自己而惨死……稍稍换位思考一下，柚子便知道，她自己肯定没法接受。

    可是，她还是想让她醒来。

    “你，有什么办法……”说到一半，柚子便停住了。

    这里可是九洲医疗水平最高的百草谷分部，连这里的人都没有办法的话，或许唤醒女孩的方法依然有，但是那些代价都太大了，正常人根本承受不起。

    就更不要说和她一样依然还是个高中生的李穆歌了。

    “……有。”犹豫了稍许，李穆歌对着柚子轻声说。

    柚子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与惊喜的神情，她转头看向少年，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却迟迟无法说出口。

    有这般的能力，能让一个脑死亡的人重新醒来，九洲是有，但都不是她能够承担得起的。

    更何况，她如今，已经是个死人了。

    “千年水莲的莲子，后天七品灵药，可活死人，肉白骨。”

    “这……”柚子眼神震惊，“后天七品的灵药？！你怎么会有？”

    “小爷我气运绝顶，大马路上捡的。”李穆歌压根没打算实说，随口敷衍道。

    柚子知道少年没有说实情，可她也不在乎真相如何，她只知道一件事，李穆歌的身上有能救佘欣命的东西。

    “你，能不能……救救她！”柚子的声音嗫嚅，纠结得有些说不出口。

    “你说什么？大点声。”李穆歌隐去脸上的肉疼，有些泄气地说。

    “我希望你救他！”柚子抬起头，上前几步走到了李穆歌的面前，眼神中带着祈求与挣扎。

    “既然说了出来，我自然不会不管不顾。”李穆歌也没再难为她，“我这个人吧，行事看心情，只要顺心，那么便一切安好。”

    他走到了病床旁，看着如睡美人一般陷入昏迷，或许这辈子都将如此下去的女孩，“你运气好，碰上了我，还正巧赶上我心情好，希望等你醒来的时候，还能乐观地对待这个世界。”

    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了一枚莲子，圆润的莲子散发着一股诱人的清香，只需稍微闻上一口，便感觉整个人都身心舒畅了些许。

    带着一丝丝的不舍，李穆歌最终还是将其塞进了女孩的口中。

    后天七品的灵药毕竟不是凡物，入口即化，像是有生命一般流入了其身体之中。

    “好了，我虽然不知道这东西需要多久才能生效，但是你就放心吧，她会醒过来的。”

    李穆歌瞥了眼柚子，“你要在这里等她醒过来吗？”

    柚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视线移向了李穆歌，“你，要去哪里吗？”

    “……去做一件事情。”李穆歌还是告诉了她，但是却没有明说具体是什么。

    “我陪你去！”像是已经有了猜测，柚子开口道，“我依靠现在的便利，可以帮到你很多。”

    “不需要。”他摇了摇头，“我现在告诉你你的死因吧，我答应你的便算是完了，你也不必继续流浪，既然已经死了，还是早早去轮回的好。”

    不给对方拒接的机会，李穆歌继续道：“前些时日，鬼域来了一批偷渡者，数量不少，近段时间江海市也有不少，他们瞒着守界军的巡查与追捕，来到了东洲。其中有一些穷凶极恶之徒，杀心过重，食人精魄而为己用，你如今七魄缺失，三魂暗淡，便是他们其中之一动的手。你该庆幸自己没有被完全吞食，想来那个鬼妖也是因为进食太过仓促，怕有旁人发现，才让你不至于魂失魄尽，入不得轮回。”

    这一番言语，随着李穆歌的徐徐道来，回荡在安静的病房中。

    柚子微愣，她突然莫名地有一种感觉，自己存世的时间不多了。

    就好像于现世的某个锚点被拔出了一般，她就像海浪中摇曳的帆船，将随着海流，流向那未知的远方……

    那一瞬，仿佛有光芒包裹了秦悠整个身躯，随着光芒散去，那个死相凄惨的鬼妖，已经完全变了。

    一袭黑发，一身白裙，明亮黝黑的眼眸中自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亭亭玉立的少女就如白雪般无暇，虽然不是李穆歌见过的最好看的，但却也不差。

    “还真的是校花啊……”少年口中发出了喃喃的感慨。

    “谢谢！”少女躬身道谢，发丝随着动作如流水一般散落向两旁。

    许久，秦悠直起身来，嘴角含笑，仿佛开在三月的梨花。

    “李穆歌，谢谢你，若有来生，这一份心意，我来世再报。”

    点点萤火飘散，无数的光点将灯光的光芒都掩盖了下去。

    它们飞舞着，像是要去往没有烦恼，没有忧伤的国度……

    ……

    “柚子，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