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日记篇 第95章 起始的起始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

    北洲，某处平原。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不同于东洲的三月早早就有了春色满园，北洲常年为冰雪覆盖，每年也就夏季的数月能够见到些许新绿，随后，便是长长的凛冬。

    作为与妖界距离最近的洲域，北洲长年战火不断，与妖界最好战的魔域仅隔着一道北冥海。

    冥，寓意为人死后所去的世界。

    北洲民风彪悍，九洲旧历以来，这里的战争就从未停过，厮杀、流血、死亡……在这片土地上十年如一日地演绎着。

    在那长年的积雪之下，说不准就有着一具被冻僵的死尸深埋其中，永世见不得阳光。

    有人的，也有妖的。

    在这片土地上，人便是人，妖便是妖，两族间隔着血海深仇，那是无数的先人与友人的死亡与鲜血铸就的不可逾越的壁垒。

    到了战场上，没有投降一说，唯有死亡才是彼此的结局。

    因为，双方都从未有过“俘虏”这一概念。

    便是不足马车轮子高的稚童，当手握兵器的那一刻，没有任何人会去思考对方还是个孩子这样幼稚的问题。

    这里，只有种族间的仇恨，与无尽的战争。

    便是手握炊具的妇孺，也会眼神冰冷地将做菜的刀子插入敌方的心口，不带有一丝犹豫。

    ……

    就是在这样的一片土地上，一处平原……

    不，确切地说是一处雪原更贴切一些。

    孤零零的帷帐屹立其上，显得孤傲而渺小。

    袅袅青烟缥缈，在落日余晖之下直上九天，被逐渐拉长，直至逸散不见。

    哒哒的马蹄声逐渐靠近，龙象马打着沉闷的响鼻，缓步走到了帐篷前，在主人的牵扯下，原地踱着步。

    落日将龙象马的鬃鬓染成金红色，闪烁着灿烂的光彩。

    马背之上，身穿裘袍的女子翻身下马，拍了拍马颈，走向了茫茫雪原之上唯一的外物。

    裘袍是狐裘，雪狐的毛皮所制，一看女子就知非富即贵，虽说雪狐生存在北洲这样的冰寒之地，但是因狡猾迅捷，少有人能够捕捉得到，而且还是在不伤到雪狐毛皮的情况下。

    帐幕被拉开，霎时，一股热浪迎面而来，遇到外面的冷风，瞬间雾气缭绕。

    跨步走进帐篷，快速将帐幕放下，将冷风隔绝在了厚厚的帐篷之外。

    “呼——”

    来人呼出一口冷气，拍了拍裘袍上被凛风吹上的落雪，看向帐篷中央至今从未看门口一眼，在火堆旁架起的铁架旁烤着羊腿的女人。

    那是一个外表温婉端庄的女人，乌黑浓郁的秀发随意地扎在身后，坐姿标准，一看便是名门出来的大家闺秀，但是身上却穿着一件软甲，不远处立着一杆红缨长枪，一股不怒自威感席面而来，让人绝对不会认为对方真是个千金大小姐那么简单。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啊！”狐裘女子毫不客气，丝毫不顾及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女人的对面。

    直至此时，女人方才抬起头看向对方。

    “怎么找来的？”女人声音温婉，悦耳动听。

    “嘿嘿，问了木兰姐，她说你一定在这里。”狐裘女子笑道。

    穆芸樱听了此话，不禁莞尔，“所以你就来了？不是说了我要自己安静待几天吗？”

    声音听不出训斥的味道，反而更像是在调笑淘气妹妹的大姐姐。

    “那怎么行！”身穿狐裘的嘉露·迦楼罗撇了撇嘴角，“怎么，芸樱姐，还在为那个暗影卫的话头疼呢？”

    嘉露突然愤愤不平道：“你就别管这么多了，那个家伙一定没安什么好心！咱们就不回去，看他能怎么着！”

    穆芸樱摇了摇头，“怎么说也是人皇，还是要尊重一下的。”

    “这里又没有旁人在，怕什么！”嘉露冷哼了一声。

    见劝说无果，穆芸樱索性也放弃了，由着对方说这些“不敬”的话了。

    “芸樱姐，你说这有什么好想的，咱们直接拒绝，那个眼里只有权势的家伙还能跑来北洲抓你不成？他要是真的敢来，咱们三姐妹就让他这辈子后悔生在这九洲！”

    “你呀你，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穆芸樱用短刀切下了一块羊肉下来，用从储物空间里取出的盘子盛好，递给了对面兀自生气的女子。

    “我自然是不愿回去的，可是，嘉露，你要知道，我的家人尚在中洲。

    “……而且，老师也在皇城呢。”

    添了特制配料的烤羊腿香味扑鼻，闻着就令人食味大开，但是坐在帐篷中的二人却都没什么胃口。

    嘉露不忍地低声道：“那你就这般妥协了？那家伙可一直对你不怀好意的……”

    “别都朝坏处想嘛。”穆芸樱笑了笑，笑容温和，让人心安，“再怎么说，他也是人皇，还是要顾及颜面的，只要我抵死不愿，他再怎么身份高贵，也是逼迫不了我的。”

    可是这样的安慰嘉露根本就无法平静下来，她声音再次压下了些许，“前些天出现了荧惑守心的异象，北海关都传开了……要不，芸樱姐，咱们索性反了吧……”

    “嘉露！”穆芸樱猛然呵斥道。

    从未见过穆芸樱如此气愤的嘉露吓得缩了缩脖子，委屈道：“开个玩笑啦，芸樱姐你这么生气干嘛……”

    “这个玩笑开的可有些大了。”穆芸樱略显头疼地叹了口气，“你这家伙，可不许乱来！”

    “知道啦知道啦！我就是说说而已。”嘉露吐了吐舌头，不忘往嘴里塞了一块羊腿肉，“唔……真的，我真的就是说说。

    “还有，芸樱姐，这烤羊腿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嘿嘿……”

    短刀划过羊腿的外侧，片出了一大块来，稳稳地落在了一旁的另一个盘子中，穆芸樱用短刀作为餐具，与温婉贤淑的气质极为违和地大口吃了起来。

    她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了。

    “过些时日，我会回一趟京都皇城……放心，没几天就会回来的，你和木兰好好在北海关待着，快入夏了，魔域那边一定还会组织军队来进犯的。”

    “……哦。”

    嘉露低着头吃着羊腿肉，声音低沉，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你呀……说真的，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可别给木兰添麻烦。”

    “诶呀真是的，我都不小了啦，哪还会添什么麻烦。”嘉露愤愤道。

    “你这些年添的麻烦还少？”穆芸樱可丝毫不信对方的保证，毕竟，她可是有前科的。

    嘉露尬笑了几声，眼珠子古灵精怪地转了转，瞥向了一旁，“芸樱姐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哈哈……”

    穆芸樱没有再说什么，吃着肉，举止端庄中透着豪放。

    明显是了解对方的吃相的，嘉露丝毫不意外这位人前端庄稳重的女人，在她们三人私下里，可是丝毫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的。

    “咳咳咳！”

    吃到了一半，嘉露突然被呛到了。

    穆芸樱十分熟练地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了一坛酒来，倒了一碗递了过去。

    一把接过，嘉露几口喝干。

    “爽——”

    嘉露大喝一声，又将酒碗递向女人。

    “再来一碗！”

    “自己什么酒量，怎么没点数？”穆芸樱直接将酒坛收入储物空间，丝毫不给对方机会，“一碗就行了，我怕你今晚回不去了。”

    “什么嘛，竟然还想赶人家走～”

    嘉露拉着长声，语气中充斥着不满。

    这……是醉了？

    穆芸樱再次叹了口气。

    ……

    日轮西垂，呼啸的寒风自远天吹来，又吹向不知名的远方。

    龙象马甩了甩身上的雪粒，靠近帐篷，缩在角落里打起了瞌睡。

    孤零零的帐篷染上了最后一抹霞光，像是烈焰般火红。

    帐篷里时常响起阵阵嬉闹声，或温婉沉稳，或轻灵诱人……

    可这声音还没来得及传出多远，就在这傍晚的晚风中吹散开来，消失得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