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

    B先生懵了、不，他掉帧了。

    虽然他从头到脚只露了沧桑的下巴，宛如无懈可击的漆黑铁壁，但我就是知道，他猝不及防被那声“爸爸”重创，铁壁险些分崩离析。

    在这一瞬间，男人被护目镜白膜覆盖的眼睛似乎陷入凝滞，莫大的悲伤撕裂顽石的坚壳，捂住口鼻，将他拖入无色的深海。

    我确信我成功了，B先生看起来不仅会毫不犹豫把零食全都给我，他还非常愿意为了我抓住狡猾的Bat先生，抢光他的私藏。

    “谢谢你，爸爸你真好！”

    我不吝啬对新鲜老父亲的亲近，不仅主动向他的腰带靠近，并且抓起他的左手，放到我的头顶——因为他一直盯着我的头发看，可能很想摸但又不好意思吧。

    不知为什么，B先生从嘴到手都在颤：“……杰……”

    他激动过头啦，不过没关系，我踮起脚尖，用额头蹭蹭勉强够到的硬邦邦的蝙蝠胸甲，两只胳膊伸到最长，用力环住面前能抵两个我的粗腰。

    B先生僵成一尊雕塑，无声息滑到我脖颈后面的手指顿在那儿，被手感极佳的绒绒红发包裹数秒，骤然失去的温度像是承受不住般，终于缓慢回流。

    我乘胜追击：“爸爸，我……”

    我本来想说，我觉得巧克力味能量棒最好吃，草莓味的也不错，如果能一下得到好多好多根，让我能分一点给布鲁斯就更好了——结果，我突然说不出话！

    黑洞般填不满的空虚无缘无故从胃部烧起，顿时把我整迷糊了。

    那一刹的我四肢乏力眼前发黑，耳熟的“咔！”在脑中弹响，接着我就失去了意识。

    不出意外，这是我最熟悉的饿晕。

    和上次基本一样，饿晕期间我的知觉为零，迷迷糊糊再睁眼时，看到的依然是布鲁斯无语凝噎的大脸——

    “布鲁斯？？”我大惊失色，继而拳头硬硬，“谁欺负你了？我替你报仇！”

    布鲁斯：“撒拉，听我说，你一定……一定要记住，以后千万……”

    半蹲在我床边的他，依然高大、坚强、英俊，但头发凌乱，眼角发青，时常抿紧的嘴唇边多了几圈牙印子，西装扣子崩掉了两颗，衣领歪歪扭扭地敞开，硬生生把他憔悴成了一朵经受狂风骤雨摧残过的霸王花。

    娇花把剥开的巧克力味能量棒送到我嘴边，嘴唇轻轻蠕动：“千万要吃饱，不到万不得已别用令咒。”

    “相信我，”他噎了一秒，忧郁的蓝眼睛多出一丝痛苦，“目前阶段、至少在你成年之前，我们承受不起为你补魔的代价。神啊，我不能……他们也不能！”

    我：“？”

    布鲁斯给我送完晚饭，就匆匆离开了。

    韦恩先生代替他走进宿舍，和蔼可亲地向茫然的我解释：三天前，我使用的那道令咒，抽空了我体内本就所剩无几的【魔力】，促使我的身体本能地开启防御机制，为了补充魔力，丧失理智的我对在场的B先生……和【不小心】误入的其他人，似乎做了一些很让人困扰的事情。

    韦恩先生绝口不提我的事迹，只尽心尽责地教育我：“魔力隐藏在你身体里，存在形态类似于魔法，但本质又与魔法不同。哦对，这是蝙蝠们的研究，弯弯绕绕的不用弄懂。”

    “召唤从者、使用令咒、驱使从者作战都会消耗你的魔力，补充魔力的方式有三种，一种是大量进食，第二种是血液补充，但效率太低，第三种、不重要！你记住前两种，使用第一种就行了。”

    “……撒拉。”

    韦恩先生犹豫再三，还是压低嗓音：“你还年轻，而我们，就算是年龄最小的布鲁斯，也比你大了好几岁，更别说那三个老家伙，老家伙们普遍受不得刺激——不，没什么，我不该对你说这些。”

    他安抚性地冲我眨眼，除了眼圈黑了一块、嘴角也被人啃了一口外，整个人完美无缺。

    完美无缺的韦恩先生笑着离开我的房间，背影略显蹒跚。

    我：“？”

    抓抓自己睡得打卷的头发，我不得不苦恼，我究竟做了什么坏事，布鲁斯他们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呢？

    我苦思冥想了两天，期间除了神色怪异的布鲁斯和韦恩先生，没见到任何一个蝙蝠侠。

    他们像是在故意绕着我走。

    我继续思索。

    唔……

    嗯……

    嗯？！

    难道我像之前对怪叫海鸥那样，把他们也塞冰箱了吗！

    我当场就急得从床上摔下来了，连滚带爬直奔——食堂的冰箱。

    一口气塞五个壮汉，冰箱它还好吗？冰箱里的吃的呢？我相信蝙蝠侠们不会趁机偷吃，但如果个别存粮被某些不死心的杀手残忍杀死，我会悲痛欲绝的！

    “不行！！！我就剩那一包泡面了——”

    我心急火燎，势不可挡！

    奔赴冰箱的路途中，似有几道黑漆漆的路障试图挡道，但皆被我的头槌撞飞。

    最终，我无比丝滑地来到了命定之地。

    高度约一米八、宽度近一米、容积六百升的双开门厨用冰箱仍在老位置待命。

    它是厨房内最骁勇善战的士兵，扛得住微波炉爆炸的冲击，顶得住内置海鸥的污染侵袭，我最爱它，没有之一。

    打开冷藏室柜门，夏日渴求的清爽冷气扑面而来。

    好消息，小甜饼安然无恙，没有串味。

    坏消息，满柜满架全是甜饼，不见泡面。

    泡面的残骸安详地睡在垃圾桶里。

    我黯然失色，晶莹的泪水挂在眼角。

    这几天，我的生活除了小甜饼，还是小甜饼，小甜饼漫天飞舞，小甜饼无处不在。

    而且……我真的很难过！爸爸都叫了，B先生却躲着我，忘了送我零食！

    “呜呜。”

    哽咽着，我把脑袋埋进冰箱，鼻腔充斥起甜腻的气息。我是多么希望吃到其他的、只要能吃的正常食物啊。

    神明在上，能不能把饼干换成泡面三明治果冻薯片炸鸡汉堡薯条番茄酱……

    “滴滴、滴滴、滴滴！”

    我虔诚祈祷时，迦勒底内部突然拉响警报。

    巨大的滴滴声来自未开放区域，如同利刃划破平日安宁平静的假象，不含情绪波动的机械电子音随即到来：“提示：检测到未知特殊特异点D。锁定灵子转移适配者一名，即将开启传送。”

    “倒计时：三、二、一。”

    完全没反应过来，刺骨的寒冷就向我展开双臂，我被迫投入其怀抱，如同整个人浸没冰川，四肢躯干最先失去知觉，最后是脑子。

    不知时间长短的黑暗后，光源突破沉重的眼皮。

    被刺得睁眼的我震惊地发现，自己正漂浮在空中。准确地说，我正从天上自由落体。

    呼——呼啦啦——

    “哇……救……布鲁……”

    我的声音被狂风吞没。

    红发也被吹得乱七八糟，发丝不停摔打在脸上，我根本看不清在眼前放大的天空。别住刘海的小蝙蝠发卡被一下刮掉，我顶住反胃的失重感胡乱伸手去抓，自是没能抓到。

    可一只蝙蝠抓住了我。

    庞大的黑影转瞬靠近，他身后的披风猛地展成黑翼，孔武有力的臂膀如闪电般落下，揽紧我的腰，往自己的方向猛拉，我再次撞上那熟悉的蝙蝠胸甲。

    硬得可怕，我的额头绝对青了。

    “保持冷静，我会让你安全落地。”

    B先生示意我不要大张着嘴狂灌空气。他没再多看我，沙哑的嗓音毫无起伏，仿佛这场超越人类极限的自由落体不过尔尔。

    但他只能失望了，我不仅不能把嘴闭上，还要努力扯高嗓子跟他说话：“不——不——”

    B先生皱眉，再次命令道：“冷静。”

    “布——布鲁斯！！！”

    他终于听见了。虽说现在才听见没有意义，他看得比听得清楚。

    呜，我忏悔。

    我对不起布鲁斯。

    刚发现自己的危险处境时，我实在惊慌失措，下意识喊了一声布鲁斯救命。

    话音落下，烙印血色令咒的手背一阵滚烫，我忽然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我一不小心，用一道令咒把布鲁斯叫来了。

    高速自由落体的赛道上，不幸地增添了一员懵逼大将。

    更关键的是，他和我不同，没有好心蝙蝠侠撑着蝙蝠滑翔翼去接他。

    我和B先生目视一个僵笑的布鲁斯从天而降。

    他就这么掉了下去，丝滑地，飞速远离我们。

    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布鲁斯！布、布……不行，我突然……”

    嘎。我饿晕。

    B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