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第 127 章
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凝陇字数:2975更新时间:24/08/18 08:04:30
地上泥泞湿滑,滕玉意心又摔一跤,膝盖撞到坚硬的地面,发出一声闷响,但她没意识到疼,双手一撑又爬了起来。
从扬州到长安,千里路她都过来了,但过去从来没有哪一刻像这样,脚下的路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夜风刮到脸上,似能冻到人骨子里,她的心却和呼吸一样滚烫无比,蔺承佑立幽暗的巷中,双眼已盲,形容狼狈,但他仍像皓月一样发着朗朗光芒。
终于,他近咫尺了。
滕玉意等及,一头扑入他的怀中。手中的灯笼落到裙边,倏地熄灭了。
少了一盏灯笼,四下里更暗了,滕玉意的心和眼却极亮,她清楚地听到他的胸壁隆隆狂跳,呼吸也极为粗『乱』,刚才他像木头桩子似的僵立动,这一刻突活过来了,他抬起手,心翼翼触『摸』面的人,她的肩膀、她的裘领、还有她的脸颊……动作那样急切,却又格外珍重,仿佛面是个美丽的泡沫,一触就会消失。
滕玉意眼泪扑簌簌落下,环住蔺承佑的腰,头贴紧他的胸膛,哽声道:“蔺承佑!”
就像过去每回情急之下她会做的那样,连名带姓地叫他名字。
有她,才会这样叫他。蔺承佑的手骤停了滕玉意的腮边,一片静默中,滕玉意忽觉额头一凉,有泪落了下来。她心尖一颤,抬头打量他,可惜她自己的泪水眼里凝结成了一个厚厚的水壳,一瞧清他此刻的表情。
蔺承佑胸膛起伏,仿佛对待世上最珍爱之物,极缓慢地触向滕玉意的眉眼。顺着她弯弯的眉、圆而大的眼、纤长的眼睫……细细地描摹着……就像梦中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描着描着,他骤收拢自己的双臂,她嵌入自己的怀中。
滕府,潭上月。
院子里灯火荧煌,廊下和花园四处可见丫鬟穿梭的身影。
爷和娘子刚到府,大堆行李仍堆马车上,为着今晚能尽快安置,春绒几个正带着丫鬟屋里屋外地忙活。
自从娘子病愈醒来,从未像今晚这样兴过,府里人几乎都感受到了主人的那份欣喜若狂,也跟着欢声笑语。
滕玉意绕着桌边的蔺承佑走来走去,一会儿让人去厨司传话,一会儿让碧螺她最爱喝的茶沏上来。
滕玉意走到哪儿,蔺承佑的脸庞就循声对准哪儿,眼上的布条没摘,但能清楚到他嘴边挂着抹笑。
那种肆意的,比四月春光还要明耀的笑。
绝圣和弃智坐一旁,也跟着合拢嘴。过去这几月就没见师兄开过笑脸,今晚那种熟悉的的笑容又回来了,那种张扬的快乐,能感染身边的每一个人。
这是滕娘子的院,他待她的书房里。
这么晚像大合规矩,过今晚,没人顾得上规矩。
滕娘子一路师兄搀扶进她的院。当滕将军就杵着拐杖边上着,滕将军非但没见怪,反而『露』出极温暖的笑容。
府里每个人都笑意盈盈,每个人都对师兄极为诚挚。
师兄扶到自己的书房后,滕娘子让师兄就坐她的桌边哪儿许去。
师兄也是的,之许任何人搀扶他,今晚却任凭滕娘子扶着,脚下还会绊一下,接着一定会说:“阿玉,你扶着我。”
每到这,滕娘子就会心地审视师兄脚下,疑『惑』道:“欸,我明明都瞧过了……”
到屋里后师兄也没消停,说自己渴,说自己饿,同滕娘子要吃的。
滕娘子裙角和双手还粘着泥,却二话说忙活起来。
滕玉意每吩咐下人一件事,就会回头蔺承佑,他坐桌边“望”着自己,眼睛就会亮亮的满是笑。
春绒过来提醒滕玉意:“娘子,回屋净净手面吧。”
滕玉意才想起自己满身狼藉,对蔺承佑说:“我去换件衣裳。绝圣弃智,你照顾师兄。”
出了屋,突又掀开帘脑袋钻进来瞅瞅,确认蔺承佑乖乖坐原地,这才心满意足进去了。
蔺承佑无声地笑,听得滕玉意脚步声走远了,『摸』索着端起茶盏,而茶到了唇边却未喝,一味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滕玉意一走,屋里似乎一下子就没那么热乎了。
一会儿滕玉意就回来了,顺便还带来了宵夜。
她新换了一件朱红底撒绣球银丝夹纩襦裙,外头套着银鼠坎肩,裙角的绣纹若隐若,让人想起早春吐『露』芳颜的辛夷花,偏偏领口和袖口是『毛』茸茸的,衬得滕玉意脸欺腻玉,鬓若浓云。
春绒和碧螺桌边的蔺承佑,怪得娘子非要穿这件新裙,方才太兴没顾上仔细,这会儿灯下瞧得清清楚楚,成王世子今日也穿一件朱红襕衫,外头是件玄『色』银鼠大氅,冷眼一,里头襕衫的针黹竟像与娘子的衣裙出自同一个绣工之手。
可惜成王世子见这一幕。
滕玉意让春绒碧螺粥菜放到桌上,自己对桌坐下。
“饿了吧,快尝尝。”滕玉意口里招呼绝圣和弃智,手里却忙着为蔺承佑盛粥。
蔺承佑伸手去端碗,差点就“心”碰翻了粥碗。绝圣和弃智目瞪口呆,随即一缩脖子埋头吃饭。
滕玉意心里一急,干脆起身坐到蔺承佑身边。第一回照顾眼盲之人,都怪她太粗心了。
她亲自碗送到蔺承佑手里,掰开他的手指助他握稳,随后提起箸:“我来给你夹菜。”
蔺承佑顺理成章道:“我想先吃点素的。”
滕玉意就盛了勺芋泥到他碗里,蔺承佑又说:“有鱼鲙吗?”
滕玉就新酢的松江鲈鱼干鲙夹给他。
“想喝汤了。”
滕玉意亲自给蔺承佑盛汤。
过了会儿,蔺承佑又说要吃点心,连点心都是成的。
蔺承佑吃饱喝足,滕玉意又巾栉塞到他手里,蔺承佑净了手面,便坐那儿听滕玉意用膳。
手里的茶盏清香四溢,他的心神却全放滕玉意的身上。
滕玉意桌上的荤菜吃遍了,唯独肯吃素菜。
真够挑食的。
蔺承佑想了想,拿起她手边盏里的勺,循着用膳的记忆,『摸』索着盛了一勺蕨菜放到滕玉意的碗里。
滕玉意愣了愣。
就听蔺承佑说:“你爱吃玉函泥,帮你盛了一勺。”
可那明明是蕨菜……滕玉意眼眶发涩,二话说那勺蕨菜吃得干干净净。
一会儿,蔺承佑又盛一勺,依旧是蕨菜。
滕玉意又吃了。
结果没多久,蔺承佑又给她盛了第三勺蕨菜。
这一回,滕玉意的伤心短暂地化为了狐疑,而一扭头,便到蔺承佑手上和腕上有几处伤痕,着像平日慎绊倒擦伤的,殷红伤口落他白皙的皮肤上格外触目。
想想先巷中听到的对话,蔺承佑如今似乎连查案都查了了,双眼一盲,犹如整日待黑暗中,那种光景,对蔺承佑这样的天之骄子来说怕是一刻都难以忍受,可这两月因为怕惊扰她体内的蛊虫,竟硬生生捱下来了,她一颗心像泡盐水里酸胀得要炸开,一声也未吭,埋头将碗里的蕨菜吃得一点剩。
用完膳,滕玉意净了手面,坐蔺承佑面静静端详他眼上的布条,春绒和碧螺见状,提着食具悄悄退下,离开顺便绝圣和弃智也请出去了。
等到屋里没别人了,滕玉意手绕到蔺承佑的后脑勺,心翼翼解开布条。
布条从脸上滑落,依旧是挺的鼻,白净如玉的皮肤,那双眼睛黑亮如漆,上去与平日没什么两样,
而,一触到光,蔺承佑的眉『毛』几可见地皱了皱。
“很疼吗?”
“疼。”
但他眼睛转眼就红了,滕玉意赶忙帮他重新束上,『摸』了『摸』他的眉眼,想弄明白蛊虫何处。
蔺承佑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蛊虫这儿,后头压着眼睛,所以见。”
说着,略一迟疑,伸手探向她的脸,先巷中也没顾得上细细品度,她大病初愈,这几月也知养得如何了,『摸』到她的脸颊,似乎消瘦了一点,想想过去这半年发生的事,他心里猛地牵痛起来:“阿玉——”
忽觉滕玉意捧住自己的脸,甜暖的气息一下子『逼』近,没等他反应过来,柔软的唇瓣贴住了他的唇。
蔺承佑的心猝缩成一团。
滕玉意心跳得跟他一样快。听说蛊虫当初就是通过亲吻传到她体内的,那么解蛊估计能靠这子,她迫及待想帮蔺承佑复明,无论什么子都愿意尝试。
何况,她本就是愿意跟他亲近的……
她闭着眼,一点一点含吮他的唇,吮了一回,恋恋舍松开他,红着脸,用『迷』离的眼眸仔细打量他的脸。
“如何?”过片刻,她满含期冀地问。
蔺承佑的薄唇和她的脸一样红,喉结滚动了下,道:“像……成,要再试试?”
滕玉意二话说又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