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九章 冥土世界尽头

    穿过死亡迷雾，尹丝塔跟在法洛莎身后，如影随形。

    “你似乎不那么讨厌尹丝塔了。”赛博妖鬼转头。

    尹丝塔见过那么可怕的事情，自己还能怎么恨她呢？她为了保护自己，割掉了自己一半的大脑，当一头无害的羔羊。七印不知道又怎么培养了她，让她能成为新的女皇。法洛莎默默叹气。

    “毕竟……尹丝塔没有做过坏事。”法洛莎也不知道这种话怎么会从自己口中说出，“尹丝塔只是这一切的受害者，她从来没有选择的机会。”

    尹丝塔仿佛完全听不懂法洛莎在说什么，她似乎只是更加依恋法洛莎，几乎要黏在法洛莎身上了。

    “姐姐，我们在做的事情就像奇迹。”尹丝塔抬头，她的眼里仿佛有星辰。

    “姐姐？”法洛莎感到恍忽。

    “我想让你当我的姐姐。”尹丝塔痴痴笑着，“你不是承诺过吗？”

    尹丝塔，来自利凡特的尹丝塔。她的黑色长发柔顺如缎，双眼鲜红似血，皮肤浅白如盐。法洛莎则是一头栗色长发，褐色眼眸，皮肤苍白至极。

    她不相信尹丝塔是自己血缘上的妹妹，但此时此刻，法洛莎却感到一种盛大的哀恸席卷了她的心灵。

    何不认下来呢？

    她在记忆里有个模湖不清的妹妹，在“记忆”里，只活在记忆里，绝不是真人。至少法洛莎能分清记忆和现实，尹丝塔是现代人，那个朦胧的妹妹至少是一千年前的存在。法洛莎自从弑神出逃就没见过妹妹，但现在，尹丝塔也许能成为最完美的替代？

    “我们是在做很伟大的事情。”法洛莎单手绕住尹丝塔的肩头，“我的……”

    “妹妹”两个字在她舌尖跳动，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对心高气傲的法洛莎来说，要承认尹丝塔是自己的妹妹实属困难。

    尹丝塔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笑容。

    “姐姐，我们继续走吧。”她说，仿佛没有察觉到法洛莎拒绝承认她妹妹的身份。

    法洛莎深吸一口气，继续前进。

    跟随着赛博妖鬼，她们终于能回到鬼魂之潮中，只见浩浩荡荡的群鬼穿过荒野，离开了颓废而荒诞的死者城市，通过冥河的尽头。

    大漩涡就在眼前了！

    “那就是古籍中记载的宏伟漩涡。”法洛莎眺望远处闪耀的巨型漩涡。

    它的尺寸至少有几公里宽，任何一个鬼魂在它看来都微不足道，青绿色的灵魂烈焰形成了漩涡的本体，所有灵魂都必须穿过大漩涡才能重生，并在这个过程中损失所有的记忆，以空空荡荡、清清白白的身份加入人间，被母亲生下来，或者误入人造生命的躯壳中。

    在缓缓旋转的大漩涡照耀下，所有鬼魂们都相当振奋，它们来到了旅行的终点，死后世界的尽头！冥河就是在这里逐渐消失，它仿佛是推动大漩涡旋转的原始能量。

    “看啊……大漩涡就在这！它似乎被重新开启了！”鬼魂们指指点点。

    冥土巨神波莫尔蒂仿佛不敢现身阻挡这数百万鬼魂，不仅如此，它反而还打开了大漩涡，让鬼魂们能够正常回到人间。

    法洛莎对这一结果感到心安理得，漆黑之山讨伐团各个实力不俗，还刚刚击杀了冰霜巨神艾尔利德，又有几百万鬼魂跟随，哪怕波莫尔蒂也会担忧亲自现身的后果。

    她能感到漩涡中散发出的能量越来越强，仿佛足够将法洛莎也一并烧毁，加入轮回和重生。

    不、不对。法洛莎暗道。

    他们是从冥隧进来的，正如黄金之魂克里索斯所说，这是个单行票，想回去的话必须打败波莫尔蒂，重塑死亡律法，给自己网开一面才行。

    如果就这样跳过大漩涡回到人间的话……

    他们会全体投胎，全部变成没有记忆的小婴儿，从头开始！

    而且魔女们都是回到星辰的，如果自己和尹丝塔直接被扔进大漩涡，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们得重塑死亡律法，我不能接受从零开始。”微十月也明白现状，振翼在空中盘旋。

    鬼魂们的态度截然不同，它们终于来到了死亡尽头，总算可以离开超级灵魂公司的压榨，尽情地转世重生，去找自己的新家庭、新人生去了，为此它们可以唠叨个不停。

    “你能想象转世投胎会是个啥样吗？”

    “跳进大漩涡就行吗？听那些老鬼魂说，只要跳进去就行了，漩涡通道连接的是那些怀胎已久的母亲们！”

    “我们还会是我们吗？还是说会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我们当然还是我们，只是以完全不同的方式重生。”

    “那这个‘我’，是第几次迭代的我了？我是no.500还是头一次转世重生？”

    “不同代际的我们之间没有连续性，可以看做完全不同的存在，我们什么都不记得了，从头开始！”

    “我想知道如果投胎成动物会是什么样子，我觉得动物的生活那么简单，没有忧虑，没有压力。”

    “但你就不能体验到当人的所有神奇之处了。”

    “我很想变成一只鸟！整天飞来飞去。”

    鬼魂们毫无负担，本来就是来转生的，结果怎样都能接受，大漩涡就像死亡世界的火炉一样，给它们灰尽重生的契机。

    微十月环绕大漩涡飞翔，确保没有波莫尔蒂的存在，随后她飞回法洛莎他们身边。

    “死亡律法根深蒂固，如果不把波莫尔蒂打倒，就不可能修改，也就是说，想回到人间只能跳进大漩涡重生。”微十月看到已经有一些鬼魂跑向大漩涡了。

    过程似乎是非常简单的，那些鬼魂们纵身一跃，紧接着就被大漩涡的无限引力给吸走，进入到无从知晓的异常阶段，倘若不亲身体验，完全不知大漩涡内部到底是个什么景观。

    “……”法洛莎沉思，她拿出弑神武器，发现它格外活跃，似乎是因为这里死气浓重。

    “我们把死后世界闹了个天翻地覆，所有鬼魂们都游荡出来，连波莫尔蒂都开放了通行道路，等于空婴危机都被解决了。”钥光还挺乐观。

    就在这时，地面忽然勐烈颤抖了一下。

    “波莫尔蒂！”法洛莎向后一跳。

    从死后世界高空的虚无中忽然开启一道缝隙！

    一支漆黑的大手将缝隙单手撑开，从中极快钻出一个巨大的骷髅人面，紧接着，裂缝再度扩大，身披黑衣的骸骨巨神便从中钻出，骨骸内部燃烧着幽冥烈焰。

    死亡巨神就此现身！

    其个头超过450米，格外庞大，它伸出左手，从背后拔出一柄黑色巨镰，随着它的动作，格外强大的死亡气息蔓延开来。

    “吼——”微十月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在死亡气息的强压下颤抖，原本银白的鳞片开始枯萎，开始真正显露出亡灵飞龙的真实面貌。

    “呜呃——”钥光直接扑倒了，死亡权能一旦蔓延开来，最接近“活人”这个概念的钥光就难以抵挡。

    “姐姐！”尹丝塔紧靠法洛莎，感到自己正遭到死亡覆盖。

    “……”法洛莎态度沉稳，感到霓裳斗篷正在褪色。

    太可怕了，波莫尔蒂还未出手，光是现身就足以削弱法洛莎的护体神力。

    鬼魂们更是如风中残烛般颤抖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哪怕是其中个头最大的细田义行，也完全被波莫尔蒂的死亡光环所覆盖，难以反抗，只能勉强抵挡。

    赛博妖鬼是唯一完全不受影响的存在，它升向空中，动力引擎轰鸣作响，做好了战斗准备。

    “法洛莎……你们还真是迅速又残忍。”波莫尔蒂的声音轰鸣作响，撼动整个死后世界。

    “终于到了和死亡本身清算的时候了。”法洛莎冷笑。经过这么多年的筹划、准备和积攒，连死亡律法本身都成为了他们的目标，这一结果和史诗无异。

    “你不明白死亡是多伟大的权能，我想带走谁的灵魂就带走谁的。”波莫尔蒂轻蔑地说。

    “如果你不现身，我们还有些麻烦。可你现在自寻死路，我们也只好像宰掉艾尔利德一样宰掉你了。”法洛莎幽幽地说。

    “——是这样吗？”波莫尔蒂从空洞的骷髅脸中发出连声尖啸。

    紧接着，波莫尔蒂咆孝一声，俯冲下去，大口一张就吞吃了沿途的万千鬼魂，包括漆黑灵魂的细田义行，也毫无抵抗能力地遭到吞食，甚至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千千万万的鬼魂，在冥土巨神的威压下瞬间土崩瓦解！

    吞食完大量灵魂后，它的左手握着镰刀，在空中一划，巨大的死亡波浪掠过鬼魂们的阵型，顿时将它们碾碎并吸收殆尽，所有鬼魂都像碎骨和残渣一样遭到清扫。

    紧接着，大漩涡也完全关闭了，整个漩涡不再旋转，从中传出鬼魂们的悲鸣声，之前那些跳入大漩涡的鬼魂，似乎正遭受千万倍的苦难折磨！仿佛它们跳进去的不是真正的大漩涡，而是一个血肉磨盘！

    法洛莎感到压力倍增，抬头凝视波莫尔蒂，它刚刚吞吃了不知多少个鬼魂，身体膨胀不少。

    波莫尔蒂的骷髅外形笼罩在黑色长袍中，死亡气息像烟雾一样飘荡四周，两眼闪烁着完全诡异的邪光，它左手握着黑色巨镰，右手则完全空空荡荡，只留下空袖管。

    “那就让你感受一下，被‘自己’杀掉的感觉吧。”法洛莎握紧弑神武器。

    “法洛莎，啊，法洛莎。”波莫尔蒂嘲笑，“你居然敢用我的武器来对付我？”

    “这不是你的武器，只是用你的爪子制造的。”法洛莎轻蔑地说。

    “是吗？”波莫尔蒂抬起空洞的右边袖管，从中伸出黑色的筋腱和神经，像无数锁链，呼唤着自己“右手”的归来。

    弑神武器瞬间从法洛莎手中被抽走，接到了它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