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 赌注

    杜迁迁最憎恨的东西，是贫穷。

    回实金大厦之前，杜迁迁又变成一个不知名三线模特的模样。

    皮肤微褐，她感觉自己像个出身亚热带地区的美人，这个新外形没有倾城的美貌，但衣服够潮，装扮够贵，杜迁迁一看到就印象深刻。

    对着街边商店的玻璃窗，杜迁迁看到自己的短羊毛外套上贴着特兰高登的品牌标识，鞋子是拉若的应季新品，腕表是司时官·君庭华宴，售价32万，杜迁迁花了很多功夫来学习奢侈品，她很庆幸自己的变形魔力也能复制目标的衣装，她不用花钱就能欣赏这些名牌货。

    如果是自己的脸就好了。

    物质生活已成杜迁迁的最高追求。

    她厌倦了在实金大厦里和其他魔女分享游泳池、健身中心、影院和桑拿房等设施，讨厌她们的叽叽喳喳，甚至腻烦了要在法洛莎面前卑躬屈膝。

    杜迁迁现在要去追求自己完全私人的享受，她卡上还剩八十万。换以前她会觉得这是天外横财，现在她只想在后面再加五个零，甚至嫌弃自己赚钱的速度太慢。

    她有变形魔力，现在还有幻影之王，天下到底还有什么能拦阻她发财了？

    杜迁迁来到一处付费停车场，它位于商超地下室，她的电动飞行滑板在这里停了六小时，收费九十，杜迁迁用自己的现金卡付了钱，享受这种心安理得花钱的快乐。她折服于公司主义逻辑下的物质崇拜，有钱什么都能做到，人们唯一的正当追求就是搞钱。

    若非为了必要的低调性，她连这种小滑板也不会用，势必要换一台豪华款的穿梭机。

    想到这，杜迁迁又回忆起小岛叶子的那些高端穿梭机，想到在日出酒吧里受过的折磨，想到那个贫寒穷困的夏西南边陲乡村，那简直是世界上最丑恶的地方，叫杜迁迁不寒而栗，打死她也不想回到那个穷死人的鬼地方，自己这么强大的魔女居然降生在那样的困苦之地，抬眼尽是穷酸之辈……

    她要去新罗赚钱，不择手段。

    杜迁迁在酒吧里喝了两杯，到下午4点才回去，已经有点喝醉，蹲在滑板上，不顾危险把速度飙到最高，再拿密钥通过验证，穿过全息投影墙壁，进入实金大厦的停机坪。

    她看到徐炀也在此时回来，外观精美的紫风号停在他身边。

    和以往一样，徐炀穿着遮蔽严实的服装，十分低调，是个完完全全的神秘客。他抬手向杜迁迁打了个招呼。

    “欢迎回来。”徐炀说。杜迁迁是拿密钥进实金大厦的，故而可以分辨出是谁进入。

    “嗨！”她格外大声地打招呼。

    “变回来吧。”徐炀打量杜迁迁，她千变万化，但性子总是那样。

    “我不。”杜迁迁说。

    到这会儿，杜迁迁自信爆棚，连徐炀也不放在眼里了。

    “那好吧。”徐炀耸耸肩，他在这是等姐妹俩的。

    不久，101和102便走过来，从紫风号上取下徐炀帮她们订做的新套装。打开盖子看了一眼，完全是熟悉的材质和款式，只是尺寸完全按照她们的新身材订做，102开心地跟徐炀道谢，101也向徐炀点头。

    102想做点额外的表示，她见陌生人在场，还没认出那是杜迁迁变的，于是打消念头，只是含蓄地冲徐炀挥手。

    “走咯！”102抱起衣箱，轻快地跑回去，101也消失在原地。

    “她们不怎么聪明。”杜迁迁轻蔑地说，然后才变回原样，“我可比她们厉害多了。”

    “怎么证明？”徐炀打量杜迁迁，“怎么知道你就比她们俩厉害？”

    借着酒精的鼓舞，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杜迁迁的心头，她相信自己什么都能做到，能改变所有人的印象。

    “打赌吧。”她说，“我能在新罗赚3个亿。”

    “3亿，”徐炀不禁笑了，“你怎么弄。”

    “不重要！关键是你愿不愿意。”杜迁迁骄傲地说，“如果我真的把钱带回来，我要你承认我很强。”

    “那么，一言为定。”徐炀点头。

    紧接着，杜迁迁就跟只孔雀一样，大摇大摆地离开停机坪，往魔女活动中心走去，准备大吃一顿。她的思绪已经神游天外，狂的没边，她要用一切手段去敛财，不择手段，彻底填平自己的财欲。

    不能让杜迁迁胡作非为。徐炀暗道。她要是玩心大起，破坏力算是高上天了，还是得派些稳重老练的人跟杜迁迁出发。

    魔女们都是很骄傲的，骄傲于自己拥有的强大力量，只是表现形式不同。

    徐炀现在最关注的还是安久市的票选行动。

    竞选期间，宣传机器继续开动，变成了一场广告战，只是吹嘘对象从快消品变成了议员候选人，卖点从功效、包装和口味变成了竞选承诺、学历和工作经验，舍得在这方面砸钱的人，很容易就能吸引市民瞩目。

    从票型来看，明星是最容易拿到大量选票的，最次的也能拿到3万票左右，他们的粉丝精力十足，舍得花钱，在这方面的参与度比任何人都高，甚至不惜辞职、贷款，一切都为了将心目中的偶像捧上高位，行动力远远超过一般市民。

    作为一个各种档桉内都不存在的人，徐炀没有投票权，只能旁观。

    不过他觉得很有意思，泰西洲跟龙舌兰洲的海岸上也有很多类似的独立都市，由市长而非公司派遣的管理层来控制事务，算是城市生态的多样化代表。

    穿过入户通道，徐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小傻瓜已经久候多时，一看到他便开心地跑过来，一下跳到他的怀里，比以前敏捷很多。

    “呜……”小傻瓜贴在徐炀的胸口。

    一看到小傻瓜，徐炀感觉时间流速都变慢了。

    徐炀逗逗她，然后给她准备食物，把积木从箱子里拿出来。

    “呱，呱，呱。”小傻瓜向徐炀比划，示意他正处于危险当中，法洛莎非常愤怒，恐怕要把徐炀生吞活剥。

    “真可爱。”徐炀未解其意。

    他坐在办公椅上，按倒序时间轴检索市民论坛上的帖子，想知道这场选举的起因。

    徐炀发现一切源于网路论坛里的大辩论，打从两周前，网路公民们就激烈地讨论该如何改变现状，最后将主意打到了立法上。

    公司联盟制订的“公司联盟法”已经变得不合时宜，它实在太过于偏袒企业家，故而市民要求一部全新、全面的法律，向各种各样的改良方桉趋近。

    舆论愈演愈烈，到了市长不得不让步的地步，那时他一定没预料到自己会死在广场上。

    此外还有意见领袖与知识精英的推波助澜，他们见民意不可违、社会变革乃大势所趋，故改变自己的立场，原先引经据典，论述公司主义市场体系的自由，现在则改头换面，言辞激烈，主张公司必须接受一定程度的监督和管制，皆是为了迎合倾向，博取关注。

    徐炀进入安久市数据门户，观察进程。

    目前有效票数总共350万张，每个成年市民只能对一个候选人投出一票，按票数多寡，两千多个候选人里共会诞生九名市议会成员，他们将组成第一届议会。

    有个叫大坪三郎的社会评论家写了份通稿，详细梳理了有力候选者的票数、竞选主张、特色和优点。

    大原里纱120万票（主张社会改革；拥有父亲的政治遗产和夫家神林财阀的支撑；承诺建立社保体系；对外态度强硬，试图对大企业征税，富有改革魄力。优点在于她是绝大部分市民唯一听说过的候选人）

    葛城浅30万票（主张减少犯罪；受到会津城市民的支持；平民出身富有亲和力，缺少大城市管理经验。优点在于基于道德感和良心进行决策，没有复杂的利益纠葛，在地下城市自成一派，不惧威胁）

    藤木谦作43万票（主张改善营商环境，促进经济；精通营销的大企业主；受多家洲际资本支持，背景问题很大；优点在于能够提供铺天盖地的宣传，长期热心公益，具有社会正面形象，被称为企业家最后的良心）

    东野伸介32万票（主张扩大游戏业；更被人们熟悉的是他的直播间“超级游戏室”以及他的直播名字“超级游戏大师”，传统游戏直播圈的常青树；粉丝无数；流量惊人；优点在于对该行业多发的抑郁症有很强免疫力）

    节季15万票（主张用强大的新闻业和媒体来进行社会监督；角屋传媒社长的女儿；过于年轻；优点在于拥有丰富的实践经历和卧底经历）

    松木骏马20万票（主张扩大文娱产业；影视音乐多栖的中生代偶像，粉丝极多；长相极帅气；优点在于票数落后的时候可以召唤百万阴兵）

    渡边卓19万票（主张重建城市，铲平摩天大楼，扩大生活圈；民间政治家；缺点太务实，掏不够宣传费；优点在于有着十分唬人的详细规划）

    莉拉35万票（主张由尼斯托公司促进社会公平；高速崛起；优点在于能用军事部队支持以上候选人的主张）

    徐炀还看到有8万票投给了赛博妖鬼，只等它上传真人免冠照片、填写自己的档桉代码和生日，这8万票就会变成有效投票。

    不过他可不想搅入这场竞选旋涡，内里的水很深，留给莉拉处置就是。

    徐炀从中看到的是时代的割裂性。

    现在大伙生活在一个格外多元化的时代，也可以说是割裂的时代。徐炀暗道。从这次投票就能看出来，市民们不可能一条心，都有自己的主张和诉求。整个社会从头到脚响着不同的声音，人们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前进，一个人的理念，甚至不能用来说服他的亲朋好友，只好在网路世界上寻找志同道合的伙伴。

    这么个万象更新的时代里，更得认清自己、耐心谨慎。徐炀默默告戒自己。不可被一时的成绩冲昏头脑，或作出急功近利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