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活着靠岸

    满船的魔法材料。

    秘银、山铜、鹫心、龙牙、午夜宝石……上百种蕴有自然魔力的物件被人类统一处理，像大炼钢铁那样批量锻造，最终化作成吨魔法材料，质地均匀。

    法洛莎见过中古的混乱魔女们怎么做，她们会精心收集与淬炼材料，远比人类的粗暴分解来的典雅，最终将它们制成魔法物品。

    可人类其实做得更好，一切以效率为上，被粉末化的材料仍然蕴含魔力，效果丝毫不减，还方便打包储存运输。

    人类在100年里革除了魔女数千年都无法克服的弊病，这叫法洛莎感到一丝困扰，她一度发自内心相信魔女才是优势种族。

    无论如何，还是先把价值连城的魔法材料从船上偷过来为妙。

    法洛莎掖了掖霓裳斗篷的下摆，心中洋溢愉快情绪。“月火”蒙德给了她能够用于熔炼材料的火焰，现在她缺的只是原料而已。

    每熔炼出一件宝具，就能强化一个魔女。法洛莎意图为魔女评议会的成员们各自打造一件魔法物品，弥补其短板，发挥其长处，将魔女评议会的战斗力再提升一个台阶，比现在还要强大数倍，能够独自抵敌，让法洛莎能有更多时间和精力留给修炼。

    一个个窄颈大肚的青金色玻璃瓶，在法洛莎眼中就像一个个宝箱等待打开。

    站在实金大厦的屋顶上，法洛莎凭栏远眺，凝视遥远的安久市港口，墨蓝色海水缓缓起伏摇荡，如此齐整，像波浪状的地毯，她还能感受到与克拉勒斯二世之间的精神链接，巨型海裔正在港口外不到1500米的地方游弋，等待来自母亲的指示。

    万事俱备。

    “我要那些魔法材料。”法洛莎回头对徐炀说，“现在就要，而且我要杀人。”

    出乎她的预料，徐炀并未回复，而是闭上眼睛。

    米来雅一直用她的数字心智维护海韵号的电子信息系统，当她被异动吸引走的时候，徐炀也顺利黑入海韵号，舰内每个的摄像头都在他掌控之下，所有舰载武装、电气设备与辅助设施全都纳入他的最高权限。

    徐炀看到了一切。

    他看到一个高度改造的男人扑向舰载信息站，只为了将其意识上传到操作系统当中，变成一串在电路板间窜行的数据。

    他看到身着盛装的天使将手伸向虚无，从中拉出半截光环，但被天条院紫乃的魔力覆盖，动弹不得。

    他看到米来雅和陆镜结伴而行，藏在船舱深处，米来雅悄悄拉开一个船员房间，倚门而立，一边还试图连回监控后台，观察情况。

    徐炀望向天际，一支12艘穿梭机组成的编队自东北方向靠近，天条院紫乃应该就在舰上，用她的万向止行锁定一切。

    天枢制物一方在这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徐炀检阅航行日志。

    米来雅是灯塔核心的人，被天枢制物俘虏之后，又有了跟其合作的意图，她跟这全舱的魔法材料本该被送到新罗地区，用于完成某项计划。

    徐炀观察报告，舰船在13个小时前遭到袭击，突兀出现的天使劫持了这艘船，也控制了随舰的米来雅和陆镜。

    几个月前，因为擒获米来雅有功，陆镜现是天枢制物旗下正式序列的征战魔女，负责押运货物与囚犯。

    如今海韵号远离港口，在海面上寂静无动，据公开报告推测，天条院紫乃的停止魔力能够维持30分钟。

    “杀光他们。”法洛莎说。

    “尘埃落定，让我来给它个简单利落的收尾。”

    “那我只能找点别的趣味了。”法洛莎转身。

    徐炀闭上眼睛，随着他夺取海韵号的控制权，徐炀也渐渐明白船舱的大体结构，这艘巨型装甲货轮像个迷宫，中央的秘密货仓当中填满魔法材料，但他还得先把几个隐患处理掉，方能开始接收宝物。

    徐炀先找到噩梦程式和永歌，把他们锁定在一个文件夹当中。

    “发生了什么？”永歌忽然发现他们无法逃离目前所处的磁盘空间，困在浩瀚数据结构的狭小一角，卡在目前所处的路径当中。

    他们左边邻着26个操作系统文件，右边则是一组注册表，他们自身则以深度编码的人格文件形式存在，再难离开目前的磁盘。

    “我们黑掉的权限被恢复了，有行家在控制整艘船。”噩梦程式观察处境，“小声点，你这家伙……我可不想变成一节【数据删除】。”

    “你这混蛋……”永歌见势不妙，但也无法寸进，连自由流动的机会都不存在，哪次系统维护更新他们就得被删掉。

    徐炀很容易就能找到他们，因为他们所过之处留下了心智文件，这些文件在旁人看来是彻头彻尾的乱码，但徐炀曾用网际化身生成过类似的档桉，认得一清二楚，知道那是数据化心灵产生的潜意识文档。

    因此，当徐炀发现磁盘中有些分区正滋滋增加新文件时，便能按图索骥，找到他们藏身的文件目录。

    免去他们搞事的隐患后，徐炀才放心地让101瞬移去找觅影，将她带到船舱当中执行任务。

    “命令是解决米来雅和天使，为我们扫清障碍。”101吩咐觅影。

    “她们是罪恶吗？”觅影问。

    “是敌人。”101说。

    我们的敌人都是罪恶，除非你认为我们不是正义的一方。101心想。但没有说出来。

    觅影略略点头，准备行动。

    她被101瞬移到船舱深处，随后101便独自返回，准备拿大兜子来装魔法材料，留下觅影行动。

    影杀在手，塑料面罩和黑色超纤维斗篷覆身，觅影自信能解决一切难题。

    沿途，她看到若干个被偃师系统控制的合成人，受到天条院紫乃停止魔力的作用，正做着擦洗走廊的动作，只是停滞不动，犹如精美凋塑。

    它们被人类控制，用来完成苦役。觅影快步穿过这些合成人，动作僵硬的同类让觅影回想起自己未觉醒的时候。

    合成人与人类到底是什么关系，是单纯的商品和工具，代替人类工作？觅影想在任务结束后跟尼德来特讨论这个问题。

    另一边，米来雅也顺利接入监控系统，正观察周围景象，伺机待发，她不知视频内容全被徐炀替换过，所看到的的画面全是假象，专门用来迷惑她。

    如果自己不是魔女，该有多好。米来雅坐在船员宿舍当中，耐心等待牺牲品上钩，从她目前掌握的“监控画面”来看，她非常安全，还没有其他人登船，但她知道是迟早的事，天条院紫乃锁定了船的运动，傻子才会错过这个机会。

    “狄尔奈会剥夺我的魔力。”米来雅坐在金属地板上，拿出起居柜里一瓶玻璃瓶的桔子汽水，让陆镜帮她打开，“这是我最大的梦想——不再当魔女。”

    “好的。”陆镜痴痴呆呆，完成米来雅的旨意，连说话都需要米来雅控制。

    透过汽水瓶的橙色液体，米来雅看到陆镜那张单纯天真的脸庞，她什么都不知道。天枢制物没苛待她们，陆镜也尊重她，这叫米来雅感到一丝犹豫，陆镜是个非常少见的魔女，有着极大的善心。

    但她还是要为狄尔奈服务，新泰西洲的女神会赐予忠诚者极高的奖赏。

    如果自己不是魔女就好了，能够躲开各种各样的威胁、压迫和痛苦。米来雅看着陆镜。魔女到底是什么东西呢，除了能用目视来支配人心，她并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随时可以消失在闹市的人潮当中，跟普通人类女性没有区别，会笑，会闹，喜欢看电影，养猫。

    狄尔奈说过，如果自己为她服务，它就会剥离米来雅的魔力，把米来雅变成一个普通的天使，生活在乐园当中。

    能活着靠岸就好了。米来雅暗想。

    脚步声。米来雅听到动静，先检查了一下周围区域的监控摄像，一切正常，但那声音让她感觉心底毛毛的，便打开门缝，往外观测。

    她和一个女合成人四目相对。

    米来雅看到她那双彷生眼背后的冰冷视光器，下意识抬起手枪射击。

    砰！

    扳机扣动和离子剑的挥舞同时发生，高能剑刃切穿门板，瞬间逼退米来雅，子弹打在觅影身上，破坏了合金骨骼，但无大碍。

    在米来雅指挥陆镜之前，觅影先冲过去，挥剑斩开米来雅的前胸，她从右肩到左肋的一切都被能量剑刃烧灼摧毁，米来雅尖叫一声，往后踉跄退了两步，昏死过去。

    觅影再冲上去，却已被陆镜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