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放手

    谢云时望一眼看上去深不见底的步梯：“蔓蔓，你去看看外面那些植物长得怎么样了？”

    沈蔓栀立刻会意，她去楼道边的窗户那里一看，九楼已经沦陷了大半，有长得茂盛的藤蔓已经接触到了九楼的天花板位置，开始从上往下地缠住九楼墙壁。

    步梯位于九楼到十楼之间，本质上还是属于九楼的范围。按照植物的长势，步梯应该已经被植物塞住大半，怎么会空荡荡的，只有一片黑暗？

    沈蔓栀快跑回来：“云时哥，你猜对了，步梯间是特殊的，没有植物进入步梯间里。”

    高个也反应过来：“所以步梯间真的有问题。”

    猜测被印证，谢云时率先走下步梯。

    沈蔓栀快走两步，紧跟住谢云时。

    高个紧随其后，胖子在最后慢慢挪步。

    一行人走得都很小心，生怕这个“特殊的步梯”里会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就连已经走过一遍的谢云时也同样如此。

    然而事实如同谢云时之前说的一样，步梯间并没有什么危险，他们顺顺利利来到了两段楼梯的拐角处。

    这个拐角处有一个不到两平米的小平台，墙壁上还有一扇窗，看起来和平常的居民楼步梯没什么两样。

    之前谢云时和沈蔓栀只顾着上楼逃命，根本没注意过这里。现下仔细搜查过来时，却能看到窗台边上似乎卡着一个方形的盒子。

    空荡荡的楼梯间，唯独出现了一个卡着窗户东西，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高个长手长脚，一把就将那件东西拿了下来：“这个就是通关线索？看着也……”

    “小心！”

    “快跑！上楼！”

    就在高个取下方形盒子的瞬间，缠绕在九楼中间的植物立刻破窗而入，那些藤蔓甚至卷着九楼的家具砸了进来。

    高个话没说完，被谢云时一推，连滚带爬地冲上十楼。

    最后面的胖子见情况不对，早就溜之大吉，人已经在十楼楼梯口站着了。

    谢云时和沈蔓栀离那些藤蔓最近，被藤蔓卷着的家具残骸砸了一下，却连痛也来不及喊，赶紧迈步冲回十楼。

    谢云时毕竟是个高大的男生，三步并两步，上楼时很快。

    然而多了沈蔓栀这个“小短腿”，他不得不稍慢一些，拉扯着跑不快的女朋友艰难上楼。

    眼看就剩最后两级台阶，谢云时一步上去，在楼梯口用力拽着沈蔓栀，想把她拉上来。

    就在这时，楼梯间的那些藤蔓完全打破了窗户，甚至扎穿了墙壁，前赴后继地涌进楼梯间。

    顷刻间，藤蔓就占领了整个楼梯间。

    还剩最后一步的沈蔓栀终究是晚了一步，被从后袭来的尖锐藤蔓扎穿了肩膀。

    “蔓蔓！”

    谢云时呲目欲裂，更加用力拉着女朋友，就连旁边的胖子和高个也来帮忙。

    沈蔓栀终于被拉进了十楼。

    在沈蔓栀进入十楼的刹那，拖着卷着沈蔓栀的那些藤蔓就像是遇到天敌一般，立刻放弃了沈蔓栀这个猎物，呼啸着蜷缩回楼梯间。

    “蔓蔓，你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谢云时揽着沈蔓栀跪坐下来，撕开她肩膀处的衣服想要查看伤口。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泛着黑气的、不见一丝血迹的、肉眼可见正在快速愈合的伤口。

    谢云时的手顿住了。

    沈蔓栀并没有注意到谢云时的不对劲。

    她被拖进十楼后，肩膀处的伤口痛得她大脑一片空白，实在难以集中精力去关注别的事。

    痛苦蒙蔽了她的精神，她现在觉得自己脆弱极了，躺在谢云时的怀里几乎要哭出来。

    她虚弱地想要得到男朋友的安慰：“云时哥，我好疼啊……”

    然而她得到的，却是胖子和高个惊悚的尖叫。

    “啊啊啊啊救命有诡啊！”

    “诡竟然冒充玩家？这么狡诈！该死我们竟然信了！”

    “我早就说过她不是人了！哪个玩家能在诡异世界里一呆就是八天啊？”

    “他们俩是一对，我看那个男的也不像是人类……”

    “我们竟然和诡异共处一室？！救命！！！”

    胖子和高个两人一边尖叫一边后退，连滚带爬地远离了楼梯口。

    因为过度恐惧，他们竟然连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方盒也掉了出来，顾不上捡它就不见了踪影。

    “什、什么？”

    两人过于异常的反应还是引起了沈蔓栀的注意。

    她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思考的能力，却难以理解那两人的话语和行为。

    直到那个线索方盒骨碌碌地从楼梯口滚下去，谢云时抬手去抓，却扑了个空，方盒掉下去，瞬间就被那些藤蔓扎穿、粉碎。

    而沈蔓栀这时也终于看到了自己的伤口。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伤口。

    浓黑的雾气盘附在她的肩膀处，被藤蔓扎穿的窟窿已经恢复大半，冷白的、看似是人类的皮肤下，是一团翻涌沸腾着的黑气。

    像是怪物撕开了人皮，终于露出了非人本质。

    沈蔓栀愣愣地看着那个马上就要完全愈合的“伤口”。

    这是我的伤口？

    原来我是诡异？

    刹那间，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她脑中浑浑噩噩的混沌模块，沈蔓栀如梦初醒。

    那些混乱无序的记忆全部归位，沈蔓栀终于理解了这些天来所有的疑点。

    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向谢云时告白过很多次？

    为什么她出院和痊愈的记忆总是模糊不清，时间记忆总是错位，还总是不自觉地忽略很多事实？

    为什么她没有玩家系统，还能够在诡异世界里安然度过八天？

    沈蔓栀忽然惨烈地笑起来。

    身为诡异，她无师自通了诡异的本质。

    诡异是由规则组成的，任何人只要违背规则，就会触犯诡异的死亡警告，被诡异杀死。

    而她看到了自己体内的规则。

    【1.沈蔓栀喜欢谢云时。

    2.谢云时喜欢沈蔓栀。

    3.沈蔓栀和谢云时要永远在一起。】

    之前被蒙蔽的她仍以为自己是人，忽略了这份规则，但谢云时有玩家系统，一定能看到这份规则。

    所以，她所以为的爱情只是个笑话，谢云时是因为这份规则，才不得不答应她的告白的，对吗？

    沈蔓栀想起了被自己眼泪腐蚀的桌子，想起了因一点小事对谢云时发疯的自己，想起了谢云时亲吻她时无奈的表情……

    他见过她最诡异疯狂的样子，他怎么可能真的喜欢一个诡异？

    沈蔓栀想起了灵界融合系统降临那天，谢云时回来找她。

    就是从他踏入房间的那一刻起，谢云时就被她困在了由她制造的“恋爱副本”里。

    如果谢云时不与她虚与委蛇，就会被化为诡异、失去理智的她杀掉。

    沈蔓栀看着谢云时焦急担忧的表情，伸手留恋地摸了摸他的脸。

    谢云时抬手抓住了她的手，嘴唇翕动，不知说了什么。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听不到他的声音。

    沈蔓栀想，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的逼迫，是她害得谢云时无法回归人类世界。

    可她明明那么喜欢谢云时，怎么舍得困住他的一生？

    人诡终究是殊途。

    沈蔓栀难过地笑起来，血泪滴落下来，腐蚀了地板。

    她想再亲亲谢云时，却还是止住了动作，最后握紧了他的手：“云时哥，对不起。”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困住你，让你用生命陪我演戏了。”

    沈蔓栀一狠心，将自己体内的后两条规则全部抹去。

    就是它们束缚了谢云时，现在，她还给他自由。

    规则抹去的瞬间，她看到谢云时身体泛起一道白光，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被无形的屏障挡住，无法冲出来。

    沈蔓栀知道，他会被这道白光带往人类的安全区。

    于是她安心地闭上了眼，失去了所有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