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二甲 司马衷走一个
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拏云近月字数:4124更新时间:24/08/18 03:45:19
新一周的早上是小孩替我按响上课铃的,他很乐意且享受替我干这活,我也乐得翘二郎腿慢悠悠的喝盖碗茶。
我跟小孩说,第二甲的故事我将通过回忆自述的方式讲给他听。他觉得很有必要插嘴时我再停下来跟他讲解,要求他以听为主,能听懂理解多少既是对他的考验也是一种缘法。小孩欣然同意。
西晋太熙元年,黄历庚戌年,后世公元纪元290年,我辞别师父下山入世行走。
师父没有多的嘱咐,只让我一切随心随悟行走,没有是非对错准绳参照,一甲子回山后天道自会计算功德与过失因果。师门会为我在洞天山中祖师堂点燃一盏本命灯,即便在世间遇到修为比我高之敌,在世间神形俱灭,师门用秘法也能让再山中重新活过来。
只要师门在,我就恒在。
但尽可能避免用秘法复活,于大道有损。大胆行走,小心惜命。
山中不知年,不觉久,再入山下尘世方觉从建安元年开始上山修行至今已94年那么久了。
我的年龄在世间已是长寿高龄老者了,可我那时仍是一颗少年心青年模样。
我隐身飞行来到颍川城外,仰望天上白云,天和云都还跟建安当年一样,脚下草地似乎也没啥变化,只是不知道在这百年间这片草地见证了多少生离死别及颠沛流离。
福灵心至,仿佛看到建安元年那个不知道明天何在的孩童看了现在的自己一眼,辗转百年,当年的自己与当下的自己瞬间重合,那时的起点成为了新一世的起点。
我已经知道我的心第一站要去哪了。当年以汉献帝的年号为名,却不曾得见那时皇帝。于是我决定去看看或见见当下刚登基不久的晋惠帝司马衷。
都城,洛阳城头。
洛水之北为阳,汉朝的东都,我这个生于东汉末年的人总算是第一次来到了东汉的都城。这座华夏名城古都已有2000多年历史,我刚过百年的岁数在这座古都面前其实渺小。
这念头一起,我就上了世间行走的第一课了。我一步跨出十步的距离,以此步速慢慢徜徉洛阳城,未免惊世骇俗惹来不必要的打扰,我捏了个隐身诀不留形迹。半个时辰后就踱到了皇宫阊阖门前。
我微一皱眉,果然见到皇城有一堵无形阵法护墙。这主要是防阴物妖邪闯入。还嵌套叠加了一个让普通飞鸟也会感应到绕开皇城的阵法,主要是防止天上的鸟屎砸中九五至尊失了体面。
这些山中典籍都有载录。我是肉身隐身进入,阵法没有一丝波动。这也是历来皇家特别忌讳在宫中有人偷偷施行巫祝之术的原因,因为阴邪之法不太可能是阴邪物自身冲破闯入皇宫不被发现,一旦发生了那几乎都是宫中人亲身携带入宫后再偷偷从法器里释放出来的,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携带以及指使施法之人都是欺君,被视为背叛不忠,是帝王最不能容忍的心思行为。
我来到正殿太极殿,此时已华灯初上,惠帝司马衷并没有勤政的继续在大殿或旁侧小殿议事或批奏章。我飞上太极殿殿顶正脊,此处是皇宫及全洛阳除各种塔之外的最高处。
突然感到百米外的殿顶檐角处有目光在盯着我,顺眼望去是一只黄狗大小体型却有点似鼠的动物。很明显它能看见隐身的我。
任何法术都分等级和极限,所谓隐身的初等级只需让常人肉眼看不到即达到隐身功效。用现代西方科学思维即身上控光不反射可见光即可。红外光紫外光肉眼都已经看不到,红外之外和紫外之外还有很多很多种光线。
我回了一道目光给那神兽并做了个噤声手诀,那神兽就安静的趴下继续巡视别处了。我也很快发现了司马衷正在后宫的灵芝池里游泳。
我瞬移来到池边,终于生平第一次看到了人间皇帝。我也知道皇帝不可能是三头六臂,那都是俗人调侃某种初见时的蹩脚挤兑说辞。眼前的这位皇帝除了呈现心宽体胖的富态外,并没有任何气宇轩昂人中龙凤之姿,跟嵇康就更不能比了。
眼前这位竟然是在灵芝池中裸泳的,没想到啊没想到,一览无余了,我竟还有俗人心,看来确实需要入世修行。听说汉献帝的父亲灵帝就很爱在池中裸泳,三国时没少被人诟病荒淫。这晋惠帝也有相同癖好啊。看着眼前人和景我居然无声笑了。
于是我用心声问道“你喜欢裸泳?”
司马衷立即回道“嘿,大胆,你自己在家洗澡时还穿衣服洗的啊?”
我道“嗯,有道理。只是我房间可没这么大的池子,我在木桶里沐浴时也不穿衣,到温泉里洗时看情况。”
司马衷道“你跟朕能比吗?朕的宫殿比你家大了不知几何,有这么大的池子不足为奇,再说这上好的灵芝池汤穿衣洗澡岂不是有碍吸收暴殄天物。”
我又一次感受到了下山入世修行的必要性和意义,我之前有些人云亦云的想当然了,觉得汉灵帝裸泳就是荒淫。至少不能仅凭此点就断言荒淫,至于灵帝与众妃子在池里办事,那其实跟老百姓在自己家中行房中事本质上没啥分别。那都是羡慕嫉妒皇帝有三宫六院大池子而产生的恨,哪个老百姓有那皇帝命多半也会那样过生活。
我还在沉思之时,司马衷突然大声喊到“谁?是谁?护驾,快护驾!”
我没让他看到我,他的叫喊声也没让传到其他耳中。很快一群太监宫女跪伏在池周不敢说话,只见他们的陛下在拍打着池水动着嘴巴。一个太监头目颤颤巍巍的问道“陛下,可是有吩咐?”
我马上把法术撤掉。只听司马衷大声问道“刚才为何不回话?刚才可有闲杂人到灵芝池附近,你们可曾听到他与朕的对话?”
众人回答“不曾听到,并无闲杂人靠近。”
司马衷语气转缓和道“奇怪,难道是朕幻听了?”
说完后他再游了一会就摆驾回寝宫了。我继续隐身远观他,待到他宠幸妃子时,我就四处漫游皇宫去了,非礼勿视嘛。所幸惠帝没让我等太久就进入了梦乡。我等的就是他入睡后入梦跟他现身交流。
在梦境里我把司马衷拉到太极殿顶屋脊上坐谈,嗯,就那么并排坐在殿顶上。
我问他“既然都裸泳了,为什么不叫几个爱妃一起戏水,呃,怎么说呢,侍泳或者侍浴?”人在梦境里是不容易意识到在梦中的,对骤然发生的陌生人对话也不会感到突兀,不会意识到违和。能意识到的都是灵觉较高的人,当真正意识到是在梦中时是梦也就快醒了。
他答道“诶,你说这个我就来兴致了,哪能不想,谁不想啊,唉,这不是皇后太彪悍了嘛,朕是有贼心没贼胆啊。呵呵。”
我听得也有些忍俊不禁,这是个秉性纯良的皇帝,肯定不会是雄主,但也不会是昏君,更不会是暴君。
于是我幻出两个酒葫芦,左手递给他一个示意他要不要喝一个。梦里卸下武装和心防的他笑呵呵的两手接过说道“那感情好。”
司马衷刚要仰头喝一口,心头瞬间起一念,觉得他那么胖怎么坐在这么高的屋顶上,随时可能从眼前斜面的瓦片上滑跌下去,危险。我马上给他递了个心声“你虽胖,但是一直坐得蛮稳的,不然你也坐不稳那么多年的太子位,将来你还能坐蛮多年龙椅呢。”
他一听立马觉得坐得稳稳的了,然后说“对啊,知我者……诶,你叫什么来着?”
我继续问他道“世人说你幼时曾问随从那呱呱叫的蛤蟆是官家的还是私人家的,可有此事?大家都觉得你问这个问题好痴傻。”
他答道“确有此事。教我读书的先生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我都知道了,我是皇室太子嘛,但是没说那些动物是不是也归属于我。有时正好被呱呱叫的蛤蟆吸引了注意力,没教过的不懂就问嘛,跟动物又没法交流,尤其那些野生的动物,又不像牛马鸡鸭鹅一样养在家里有明确归属,似乎它们也不会因为我是太子就听我的话,那我肯定要问清楚的嘛。随从说蛤蟆在官家园子里就是官家的,在私人宅子里就是私人的。我觉得说得有道理,你总不能不让老百姓在野外抓蛤蟆吧。”
我喝了一口酒道“能有这番理解和想法,谁说你傻了。”
他也喝了一口酒道“嗨,还真以为我傻啊,我那是装傻,那是吓怕了,从记事起就见到了听到了许多宫内宫外杀人的事,一人一人的杀,一批一批的杀,一茬又一茬的。莫说小时候了,现在想想都还怕。”
他又灌了一口酒,两手后撑看着天上月,那晚的月亮特别明亮,夜空繁星点点也特别的好看。他在梦境里看到的就是那晚一模一样的真实天空。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还是说回小时候吧,小时候父皇和老师没少跟我将前朝以及以前的帝王故事,我从小就已经清楚的知道即使做到了皇帝也有可能会被杀,而且皇帝被杀也是会死的。以前被杀死的皇帝也不少,我是真怕呀,哪能不怕。我知道父皇一直看不上我,他常跟我说扶不起的阿斗的故事。
说多了,我竟很羡慕甚至佩服阿斗,我觉得山阳公阿斗他才是真正的聪明人,通过装痴扮傻在那杀人如麻的三国时代活了下来,而且是享尽了荣华富贵后的活了那么久。
我不傻,但也不是聪明绝顶之人,我觉得别的帝王我学不来,我想学着像山阳公那样的帝王。”
我们互相对看了一眼,然后我跟他碰了一下酒葫芦,我喝了一口,他也跟着喝了一口。
然后他说“我没什么朋友,生于帝王家,什么都是被安排的,我小心翼翼又胆战心惊的扮演着痴傻。你没有其他人一样的唯唯诺诺惺惺作态,你与众不同,我觉得你懂我,我告诉你个秘密吧。”
我也双手后撑看着天上星月说道“愿洗耳恭听。”
司马衷说道“我十岁那年,也就是问蛤蟆是官家的还是私家的那一年,我派心腹随从悄悄去拜访了山阳公,表达了我想向他学习请教之意。
兴许是风烛残年的山阳公感到了大限将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加之我司马家毕竟是善待了他让他依旧锦衣玉食的得以善终。
或者还能加一条,我是能懂他的晚辈,也有着同样生于帝王家的命运,牵动了山阳公的恻隐之心。
他最终给了我一些真言真传,他可能只传了几成,我又比较愚笨只学得了几分。但也许够我在这乱世活下去了吧。”
他又跟我碰了一下酒葫芦问道“你就不想知道山阳公给我传了什么真传吗?”
我道“不必知道,那是你与阿斗之间的恩缘。”
他哈哈一笑道“你就算问我也不会说的,你以为我真的傻啊?哈哈,你的确与众不同,我都有点想跟你斩鸡头烧黄纸结义兄弟了。”
我也忍俊不禁,然后哈哈大笑道“有意思,真的有意思,不虚此行,来,再走一个。”
司马衷又喝了一口道“这小小酒葫芦还挺能装的嘛,喝了这么几大口还有。”
我道“既然这么开心,再聊聊你那个著名的何不食肉糜呗。”
他一拍大腿道“嗨,这事闹的,那些人就是瞎搞,可劲的毁我。殿上臣子报告天下有灾荒,百姓饥不裹腹。那郊野那么多野兽,埋伏用木棍都可以把傻狍子等敲晕,有些河段密密麻麻的鱼虾,一水瓢下去就能捞上来。
这些我到郊外打猎时都亲自玩过,我这也是给我的子民们出主意啊。没粮食时就不能吃肉糜先顶着过度一下吗?”
我道“我幼时逃难,从汝南一直走到颍川的路上就干过这些事。你是个能接地气的皇帝。”
他道“我也听说了朝野有人拿我的好心好意做文章,我也不是不可以出手制止,但防民之口何必呢,我也乐得让他人给我置办件痴傻的外衣。你说我是不是在耍他们,嘿嘿。”
突然一声大喝“何方高人,道友何不现身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