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五章 图穷匕见的嘉靖

    一夜的时间眨眼便过，清晨，天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只见张居正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

    醒来以后，张居正下意识地环视一圈，周围的一切对于他来说，似乎有些陌生。

    直到张居正的目光，从仍旧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高拱身上扫视而过后，他才猛地想起来，昨天晚上轮到他和高拱当值。

    “看来今天也没有什么太过紧要的战报送过来！”

    张居正说完，从座椅上起身，紧接着活动了一下四肢。

    就在这时，从内阁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只见一名御膳房太监身后，跟着许多名小太监。

    此时，那些小太监手中，拿着许多食盒。

    那名御膳房太监在告了一声叨扰后，便迈步进入了内阁。

    眼见张居正已经醒来，那名御膳房太监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旋即，只见其看向张居正所在的方向，俯下身体，毕恭毕敬道：“张阁老，陛下让咱们给您和高阁老，送朝食来了！”

    张居正闻言，脸上满是感激之色，当即向那名御膳房太监拱了拱手，表明了谢意：“嗯，劳烦公公了！”

    在这之后，只见张居正来到不远处，还在呼呼大睡的高拱面前，将其叫醒：“高阁老，公公来给咱们送朝食了！”

    高拱醒来后，整个人有些睡眼惺忪，不过其很快便回过神来，向那名御膳房太监恭敬行礼道：“劳烦公公一大早特意跑一趟了！”

    “哪里，高阁老言重了，这都是咱家的分内之事！”

    那名御膳房太监说完，便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那些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身后的那些手提食盒的小太监见此情形，当即上前，有条不紊地将还冒着热气的饭菜从食盒中取出。

    很快，各式各样，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便摆了一桌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或许是为了身体着想，桌上那些菜肴口味都比较清淡，除了菜肴以外，还有几颗鸡蛋。

    在做完这些以后，只见那名御膳房太监，看向高拱以及张居正所在的方向，躬身行礼道。

    “二位阁老慢用，用完朝食以后，只需吩咐一声便是，会有人将这些饭菜撤走的！”

    高拱、张居正闻言，脸上浮现出感激之色，拱了拱手，紧跟着开口道：“劳烦公公了！”

    那名御膳房太监闻言，只是应了一声，然后便迈着悄无声息的步伐，离开了内阁。

    待那名御膳房太监离开以后，高拱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出言感慨道：“陛下真是有心啊，居然还特意让御膳房来给咱们送朝食！”

    张居正听闻高拱此话，点了点头，出言应和道：“是啊！”

    此时，张居正不由得回想起先前的场景，在商议出结果后，众人便在严嵩这位内阁首辅的带领之下，去往了乾清宫。

    并将事情的经过，如实告知了皇帝。

    皇帝在得知这一消息后，顿时生出了许多感慨，未作丝毫犹豫，便同意了众人的请求。

    不仅如此，皇帝还特意嘱咐御膳房那边，让其每天早上，都为值夜的内阁阁臣，送来朝食。

    当张居正回过神来的时候，高拱已经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并自己以及张居正各自盛了一碗稠粥。

    “吃点东西吧！”

    “嗯。”

    张居正在应声后，从高拱的手中接过稠粥，然后用筷子夹起一块六心居酱菜，放入嘴中细细品味。

    等到高拱、张居正用完朝食以后，很快便有小太监上前，将那些剩余的饭菜收入食盒。

    ……

    在这之后，只见二人坐于椅子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了闲话。

    只见张居正端起桌上的茶杯，在轻啜一口后，率先挑起了话题。

    “高阁老，我听说今年丝绸的价格，相较于去年，降了不少啊！”

    “是啊，去年丝绸价格最高的时候，一匹丝绸能够卖到十五两银子的高价，而今年同样的一匹丝绸，却只能卖到九两银子！”

    高拱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又紧跟着补充道：“还好去年朝廷，跟那些番邦商人谈的五十万匹丝绸的生意，顺利完成了！”

    “不然的话，照今年这个行情，朝廷恐怕赚不到多少银子啊！”

    张居正在听完高拱的这番话后，也是深有同感，点了点头，出言应和道：“是啊，到时候说不定还得让朝廷出面，收购那些桑农手中多余的生丝！”

    张居正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仿佛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紧跟着补充道：“去年我大明与西班牙王国之间谈成的贸易协定，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按照协定，我大明每年需要向西班牙王国，运送不少于十六船的丝绸、茶叶、瓷器等等奢侈品。”

    “倘若到时候由朝廷出面，以市场价，收购那些桑农手中多余的生丝的话，如此一来，桑农既能够收回成本，朝廷也能够赚更多的银子。”

    正当高拱、张居正就此事闲聊之际，从内阁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多时，只见一名胥吏迈着急切的步伐，快步进入了内阁。

    进入内阁以后，那名胥吏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当即看向高拱、张居正所在的方向，俯下身体，沉声禀报道：“禀阁老，这是前线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

    那名胥吏说完，便小心翼翼地从袖中将战报取出，并将其高高举过头顶。

    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张居正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急切之色。

    旋即，只见其猛地从座椅上起身，看向那名胥吏所在的方向，沉声吩咐道：“快，拿过来！”

    “是，张阁老！”

    那名胥吏在应声后，当即上前，将手上的战报，恭敬递交到了张居正这位兵部尚书的手中。

    在从那名胥吏的手中接过战报以后，只见张居正摆了摆手，出言吩咐道：“行了，这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下去了！”

    眼见自己此行的任务顺利完成，那名胥吏的脸上满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在分别向高拱、张居正躬身行礼后，那名胥吏便迈步离开了内阁。

    等到那名胥吏离开以后，只见张居正迫不及待地将其拆开，然后分外专注地浏览起了上面的内容，只见上面写着。

    “启禀陛下，在不久前与俺答汗的战斗中，我军大胜，共歼敌三万一千六百九十二人，缴获战马八千六百五十三匹，各式刀剑、盔甲，不计其数！”

    “另俘获三千六百三十二名敌军，除此之外，还杀死了敌方一位名叫布仁的高级将领！”

    “此战我军各类伤亡，总计五千三百二十六人，在这一仗中，昭毅将军戚继光、怀远将军俞大猷，以及成国公朱希忠都立下了赫赫功劳……”

    待张居正将这封战报中的内容浏览完毕后，呼吸陡然间变得急促了起来。

    一旁的高拱见此情形，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看向张居正所在的方向，一脸急切地询问道：“怎么，是胜了还是败了？”

    张居正闻言，点了点头，在将手上的战报递交到高拱手中的面前，出言应和道：“胜了，而且还是大胜！”

    高拱在得知这一消息后，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之色，旋即，只见其从张居正的手中接过战报，逐字逐句地浏览起了上面的内容。

    “歼敌三万一千六百九十二人，缴获战马……好，好啊，哈哈！”

    “看来这么多天，咱们没白等！”

    在将战报中的内容浏览完毕后，只见高拱轻抚胡须，转过身来面向张居正，如此感慨道。

    张居正对此也是颇为感慨，随后，其仿佛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一拍大腿，紧跟着提议道：“高阁老，事不宜迟，咱们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知陛下那边！”

    高拱闻言，也是猛地反应过来，连声应和道：“说得没错，咱们这就去乾清宫面见陛下！”

    高拱的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和张居正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刷一刷皇帝的好感度。

    在这之后，高拱、张居正未作丝毫犹豫，当即马不停蹄地赶往了乾清宫。

    高拱和张居正离开内阁后不久，严嵩、严世蕃父子方才姗姗来迟。

    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内阁，严世蕃的脸上不禁浮现出疑惑之色，环视一圈后，自顾自地说道：“咦，高拱、张居正他们呢？”

    ……

    另一边，紫禁城，乾清宫外。

    此时，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乾清宫，高拱和张居正的脸上满是期盼之色。

    就在这时，只见先前进去通报的导引太监迈着悄无声息的步伐，来到高拱和张居正的面前，低下头，毕恭毕敬道：“张阁老，高阁老，伱们可以进去了，陛下在里面等你们！”

    高拱张居正闻言，连忙看向导引太监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表明了自己的谢意：“嗯，劳烦公公了！”

    导引太监闻言，脸上满是和煦的笑意，摆了摆手，出言应和道：“二位阁老不必客气，这都是咱家分内的事，快点进去吧，别让陛下那边等急了！”

    在这之后，高拱、张居正未作丝毫犹豫，当即拾阶而上，迈步踏上了乾清宫的阶梯。

    待进入乾清宫以后，只见高拱、张居正‘扑通’一声跪伏于地，看向此刻正坐于龙椅之上的嘉靖，毕恭毕敬道：“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你们两个起来吧！”

    嘉靖闻言，在上下打量了高拱、张居正一番后，点了点头，出言吩咐道。

    “多谢陛下！”

    在得到嘉靖的应允后，高拱和张居正方才从地上缓缓起身。

    旋即，只见嘉靖用一只手支撑起下巴，看向高拱、张居正所在的方向，出言询问道：“你们两个，一大早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禀报于朕吗？”

    迎着嘉靖的目光，只见张居正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之色，小心翼翼地从袖中将前线送来的战报取出，并其高高举过头顶，沉声禀报道：“启禀陛下，这里是前方送来的八百里加急战报，前线大胜，歼敌三万余！”

    侍候在嘉靖身旁的吕芳听闻张居正此话，不等嘉靖吩咐，当即上前，从张居正的手中接过战报，并将其递交到嘉靖的面前。

    “陛下！”

    “嗯。”

    在应了一声后，只见嘉靖从吕芳的手中接过战报，浏览起了上面的内容，只见上面写着。

    “启禀陛下，在不久前与俺答汗的战斗中，我军大胜，共歼敌三万一千六百九十二人，缴获战马八千六百五十三匹，各式刀剑、盔甲，不计其数！”

    “另俘获三千六百三十二名敌军，除此之外，还杀死了敌方一位名叫布仁的高级将领！”

    “此战我军各类伤亡，总计五千三百二十六人，在这一仗中，昭毅将军戚继光、怀远将军俞大猷，以及成国公朱希忠都立下了赫赫功劳……”

    当嘉靖在战报上，看见成国公朱希忠于此战立下大功的字眼时。

    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欣慰之色，攥紧拳头，无声自语道：“好，好啊，成国公果然没有辜负朕的信任！”

    在嘉靖看来，自己完全凭借这份功劳，堵住朝中那些大臣们的嘴。

    然后再循序渐进，一步一步地将大明沉寂已久的宗室、勋贵，送入朝堂，用以制衡那群文官。

    旋即，只见嘉靖收敛心神，看向高拱、张居正所在的方向，脸上满是和煦的笑容：“嗯，爱卿的付出，朕都看在眼里，朕要好好赏赐你们两个！”

    话音落下，只见嘉靖转过身来，看向吕芳所在的方向，出言吩咐道：“吕芳，你马上去朕的内帑一趟，挑两样物件出来！”

    侍候在嘉靖身旁的吕芳听闻此话，当即低下头，恭敬应声道：“遵命，陛下！”

    正当吕芳打算迈步离去的时候，只见高拱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站了出来，小心翼翼道：“陛……陛下，为君分忧，本就是为人臣子的本分，您不必……”

    嘉靖将高拱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摆了摆手，出言打断了高拱的话：“行了，不必再说了，话虽如此，但该赏还是要赏的！”

    话音落下，只见嘉靖向吕芳点了点头，吕芳见状，在向嘉靖略微颔首后，便迈步离开了乾清宫。

    待吕芳离开乾清宫以后，只见高拱、张居正互相对视一眼，满是感激之色，俯下身体，异口同声道。

    “多谢陛下恩典！”

    在高拱、张居正看来，这可不仅仅只是简单的赏赐，而是代表了皇帝对他们的认可，以及恩宠。

    “下来以后，得把陛下送的礼物，好好供奉起来！”

    此时，这便是高拱、张居正心中共同的想法。

    ……

    随后，只见嘉靖用手轻轻摩挲着龙椅上所雕刻的龙头，看向高拱、张居正所在的方向，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询问道：“对了，最近由御膳房那边送来的朝食，你们觉得如何？”

    一旁的高拱听闻嘉靖此话，在斟酌片刻后，站了出来，出言应声道：“启禀陛下，微臣觉得，御膳房送来的朝食颇为丰盛，且色香味俱全，但就是味道过于清淡了，不合微臣的口味！”

    嘉靖闻言，对此深有同感，点了点头，紧跟着开口道：“是啊，御膳房那边，一直都是这样的！”

    任谁也能够看出来，此时的皇帝心情很好，高拱、张居正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能够跟皇帝增进感情的机会。

    很快，高拱、张居正便拉着嘉靖闲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便在无意中提及了丝绸价格下跌的这一情况。

    “去年的时候，一匹上好的丝绸能够卖到十五两银子的高价，而今年却只能卖到九两银子。”

    “去年丝绸价格猛涨的时候，连带着生丝的价格也一路猛涨，最高的时候，一斤生丝值三两银子！”

    “许多桑农，都靠着贩卖生丝大赚了一笔，百姓见其中有利可图，纷纷变卖家产，加入到了种植桑苗的行列当中，而今年丝绸价格下跌，那些种植桑苗的百姓多半收不回成本。”

    “到时候万一有人趁此机会囤积居奇，将导致粮价暴涨，微臣担心，可能会因此引发动乱，要知道，桑苗可不能吃啊！”

    在听完张居正叙述的情况后，嘉靖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在思衬片刻后，只见嘉靖看向张居正所在的方向，向其确认道：“爱卿的意思是，为了避免动乱，到时候由朝廷出面，以市场价从那些桑农的手中收购生丝？”

    眼见嘉靖听出了自己的话外之意，张居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旋即，只见其点了点头，俯下身体，恭敬应声道：“陛下圣明，微臣就是这个意思！”

    “朝廷以市场价收购桑农手中多余的生丝，既解了那些桑农的燃眉之急，织造局那边，也能够降低成本，增加利润！”

    嘉靖闻言，在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出言吩咐道：“嗯，朕准了！”

    就在这时，只见吕芳迈着悄无声息的步伐，进入了乾清宫，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怀抱锦盒的小太监。

    “奴婢见过陛下！”

    “嗯。”

    嘉靖闻言，瞥了吕芳一眼，将目光分别从高拱、张居正的身上扫视而过，紧跟着吩咐道：“看看朕给你们的赏赐吧！”

    “遵命，陛下！”

    高拱、张居正闻言，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之色，旋即上前从那两名小太监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锦盒，并将其打开。

    待张居正打开锦盒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支用青色玉石制成的毛笔，这支玉笔精美异常，所用的玉石也十分细密、温润，笔上满是浮雕，而高拱那边，则是玉如意。

    高拱那边的玉如意，整体的形状为灵芝形，柄弯曲，以金、玉、玛瑙等材料制作，采取了浮雕、镂空、镶嵌等工艺，看上去颇为华贵。

    在看到玉如意的瞬间，高拱的眼中满是惊叹之色，他当即打算，将其摆在家中最为显眼的地方进行供奉。

    嘉靖将高拱、张居正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挑了挑眉，出言询问道：“爱卿觉得如何？”

    嘉靖的话音刚落，只见高拱抢先一步站了出来，脸上满是感激涕零的神色，恭敬应声道：“多谢陛下恩典，微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一旁的张居正闻言，也紧跟着站了出来，沉声应道：“陛下，微臣也是一样！”

    嘉靖听闻此话，将目光从高拱、张居正的身上收回，点了点头，缓缓道：“喜欢就好，好好收着吧！”

    “多谢陛下！”

    高拱、张居正闻言，当即神色一凛，沉声应道。

    随后，只见嘉靖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一口后，装作不经意似的，看向高拱、张居正所在的方向，一脸关切地说道。

    “朕觉得，诸位爱卿近来实在太过于操劳了，为了第一时间将前线送到的战报，拿到朕这里来，甚至不惜让两位阁臣在内阁值夜。”

    “朕在想，要不要创设一个临时的机构，专门负责将前线的军情送到朕这里来，这样的话，也能够减轻你们身上的担子，你们觉得呢？”

    嘉靖说完，便将目光分别从高拱、张居正的身上扫视而过，静静等待着他们的回应。

    高拱和张居正听闻嘉靖此话，脸上满是为难之色，支支吾吾道：“陛……陛下，这……这……”

    嘉靖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只是摆了摆手，出言吩咐道：“行了，朕接下来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你们先下去好好想想吧，等想清楚了再给朕答复！”

    见皇帝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高拱、张居正也不好意思再出言反对，只得点头称是。

    “是，陛下，微臣这就告退！”

    “嗯。”

    在这之后，只见高拱和张居正向嘉靖躬身行礼，然后怀抱着锦盒，转身离开了乾清宫。

    待高拱、张居正离开乾清宫以后，只见嘉靖将目光收回，垂下眼眸，漫不经心地看向地面，无声自语道：“军机处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