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告终以前 第八十六章 回首时曩昔已远

    吴信羽十月和爱玛莉娅三人陆续降落。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原本应该还有加上总共周雨晨四个人才对。

    可惜，从来都不会顺利。

    她为了弄清楚卑兽之秘，与十月等人一同再次踏上了万里南下的旅程，却在中途由于某些变故而被迫改变了方向，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是朝着同一个目标一直在努力奋斗着，而在某一刻，那个目标突然指引她一定要去往另一个方向，仅此而已。

    只可惜，她和真相的错过也只是一念之差。

    “由遥远星海来此的众神立于荒野。”

    凭空映射出一幅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的图画。

    图画上画的是土壤裸露的不毛荒野。约有十个看不出长相的青年男女，在荒野中依偎似的站着。

    一位老太太从远处缓缓走来。

    耀眼得有如火焰旺盛燃烧的绯色头发；身高与体型看上去已经有七八十岁了。然而正望着图画的那张脸孔，还是难以掩饰地暴露出了一抹赤子般的纯真。

    ​“他们对那萧然空寂的荒野感到不忍便将自身灵魂细分赐予地上的走兽。经灵魂碎片附体的兽群们获得智慧，开始用双脚在大地上行走。名为人类的物种就此而生。”

    ​“小姑娘，你看得真起劲。是不是对星神的传说有兴趣呢？”

    ​“我有看得很起劲吗?还有，你变成这副样子是什么鬼啊???”

    ​“哎呀配合一下啦！长辈讲述的传说才有分量嘛。”爱丽丝压低声音，说道，“还有，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只见对方根本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而是双眼放光虔诚地看着“老太太”的方向，一副“我已经上当了，你快继续往下讲”的表情。

    ​“你不用感到寂寞。我们人类的灵魂，原本就是众星神分赐的。只要我们存在于这里，远祖的星神之魂必定也会与我们同在。”

    爱丽丝继续自顾自讲着，苍老的声音似乎还真有一种洞察一切玄机的感觉。

    不过，说到底她确实经历了许多事情吧，年龄和心智也确实不再是小孩子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师傅的花儿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

    ​而这番话语，恰巧也是当初教会里的年老尊师亲口对爱丽丝说的。

    她想把曾经教会关于星神的故事流传下去，不仅仅是为了让大家都能认同这个传说，也是为了换一种方式将卑兽的真相告诉众人，亦即他们此行来的目的。

    也许是因为真正的真相太过残酷了吧。

    星神所赐的灵魂碎片有限。然而，人类在过去增加得太多。碎片变得无比稀薄，开始失去其意义了。这句话并非毫无缘由。

    如若生命之树还在的话，等到千百年后甚至数万年后虚空能量消耗殆尽，曾经那群“参访者”的灵魂说不定就能回来，再然后，继续在星海中漫无目的地流浪或是留在这个所谓的“故乡”，都任由他们选择。

    可惜，很多事情都没有如果。

    生命之树已然消殒，而一旦卑兽们的生命走到尽头，也意味着它们曾经的灵魂也会随着这副躯壳溘然长逝。

    亦即所谓的望乡之歌。

    这便是它们作为流浪者在悲惨命运的最后一刻，由灵魂发出的绝响。

    不甘也好，愤怒也好，宽慰也好，解脱也好，全都如暴风雨后的彩虹般渐渐黯淡了。

    而作为龙神的爱丽丝，则只能看着自己的子民不断在这样的轮回中一个个死去，直到最后就连作为生命本身的一丝能量都不复存在，也就意味着从今以后这个种族就会彻底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了。

    不管怎么说，至少她们的努力，自己看在眼里。

    或许自己无法普度万物众生，也无法挽救所有天灾人祸，但至少眼前能够保护或者说能够帮助的人，可没有任何理由能够放任不管啊。

    爱丽丝缓缓走到十月面前，抬起枯槁的手臂摸了摸她的脑袋。十月非但没有回避，反而还觉得有些亲切。

    不仅仅只是因为爱丽丝慈祥的样貌，还有某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

    仿佛她就是自己可以依靠的对象，也是自己穷极一生所追寻的目标所在。

    “小姑娘，你看得真起劲。是不是对星神的传说有兴趣呢?”爱丽丝再次问出那句话。

    “没有。”

    “……”

    爱丽丝傻眼地看着十月的脸，一时间竟然语塞了。

    这丫头，怎么比落落还棘手???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卑兽的传说。我也这是为此才来到这里，想问问她知道些什么。”

    十月漠然地说道，指了指爱丽丝身后。

    “交给我吧。”

    短距离的传音术，是爱丽丝最近常用的技俩。

    “这位老太太，是佳音岛教会的住持，德高望重，上能洞察宇宙之妙，下能吞吐天地之机，你有事情问她就可以了。”

    “哦?”

    佳音岛还有什么教会的吗?怎么感觉从来没听说过?

    不过，看起来倒像是那么一回事。

    “那么好，我问你，你知道卑兽的起源吗?”

    十月毫不客气地问道。这种语气不管是谁应该都会让人感觉有些不舒服。

    不过爱丽丝并不会在意这些，况且，这本就是她的子民，她明白十月为何会拥有这样的脾气，也完全可以理解她这样的原因。

    “卑兽……吗?”

    爱丽丝故作高深地思索了一会儿，随后双手一挥便凭空造出一座宫殿。

    不过，那并非真正的宫殿，而是类似海市蜃楼一般的幻影。可即便如此，要在瞬息之间便创造出如此庞大的幻影，也需要雄厚的灵力底蕴和精巧的咒术支撑，可见这位所谓的教会住持确实不是一个小人物。

    十月如是暗想着，却不知“这位所谓的教会住持”实际上正是掌管整个宇宙的众神之首，龙神爱丽丝。

    跟随着爱丽丝的脚步，众人陆续走进了宫殿内。

    宫殿内部虽然气派而又恢宏，却并不富丽堂皇，一眼望去尽数都是些简单雕刻的青石，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庙宇。

    再往前走，便见一高大的神像巍然矗立，长发披肩，头顶戴着太阳冠冕，脖间挂着勾玉项链，手握八坂琼曲玉，法相庄严，慈眼视物。此即为……

    “天照大御神大日女尊的神像。”

    说罢，爱丽丝提起长袍，率先跪坐了下来。

    身后几人也有样学样，同爱丽丝一起跪下。

    “大日女尊，乃是这个世界的众神之首，而在其麾下，便是分管世间万物的其余众神。”爱丽丝介绍道，“很久很久以前，一众神明在星海中流浪，而其中一部分，便来到了我们现在所在的星球。”

    “随意私语，亵渎神明，该罚！”

    “诶！诶！哦！”

    而这一幕也被一旁的埃尔德里奇看在了眼里。

    这一次，她却出人意料地没有任何愤怒和难过，而是略微有些自责。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要去关心她一下呢?

    甚至挺身而出为她挡下教鞭也是可以做到的吧?

    那么多年没见，姐姐已经成年了啊。

    上次看着她浑身伤痕的样子只顾着心疼了，都没有来得及细细端详一番她俊俏的脸。

    现在的她，比起之前少了几分童真和稚嫩，却多了几分稳重和成熟。

    唉……时间果然能改变一个人啊……

    这样的姐姐……我……

    我实在是太喜欢了啊！！！

    “众星神来到此地，却意外地受到虚空袭击，星船被毁坏，众神被冲散，有的当场身死，有的被卷入虚空，还有的虽然能够幸存下来，却也被虚空能量侵蚀，丧失了心智，成为现在卑兽的样貌。”

    爱丽丝继续说着，眉宇间尽是仿如亲身经历过这般生离死别的悲戚霜雪。

    “而被祂们视作神物的生命之树，也被虚空腐蚀成了树精的样貌，虽然本身内心凭借强大的意志并没有腐化，却还是遭到了人类的攻击，就此毁坏。”

    所谓的生命之树，便是数百年前在皇城被林风一招毁天灭地的烈风式化作灰烬的那一尊树精。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爱丽丝所说的话。然而，却又找不到任何她说谎的意图和疑点。

    也就是说，这位教会的年老师尊可能说的都是真的。

    爱丽丝继续道：“于是，早已被虚空夺走心智的星神，也就是卑兽们，祂们灵魂深处感受到了生命之树的消殒，便以此为契机产生了对人类种的极度仇恨，原本就化为行尸走肉的祂们突然就有了某一个共同的目标，亦即无差别地攻击人类，这一点，你们应该都有所了解。”

    “原来，卑兽之所以会攻击人类，竟然是他们自作自受?”

    “这仅仅只是她的一面之词，谁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啊……”十月不满道，“要这么说，我也是卑兽啊，我怎么对她说的没有任何印象，也没有攻击欲望?”

    爱丽丝瞥了一眼十月，缓缓道：“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不气盛那还叫年轻人吗?”

    爱丽丝不再理会十月，继续解释道：“而某些部族，由于琉璃仙境的特殊仙气，重新获得了心智，并压制住了内心深处的那抹仇恨，于是得以与人类和平共存。也就是你，十月。”

    “你怎么知道我叫十月?”

    “哈哈哈…”爱丽丝笑了笑，随后轻拂衣袖划过一阵仙雾。

    待雾气散去，哪里还有什么老太太，只见一位同样有着绯红长发的年轻女子，头戴龙纹冠冕，身着华丽长袍，她的双眼仿佛蕴含星辰，深邃而明亮，额间一抹淡金色的印记熠熠生辉，手中是一柄镶嵌着七彩宝石的权杖，竟比庙堂之上的大日女尊像还要亮丽几分。每一步踏出，都伴随着轻微的空间涟漪，仿佛行走于虚空与现实之间。少女环视四周，目光温和而深邃，嘴角挂着一抹淡然而又神秘的微笑，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又超脱于万物之外。在这一刻，整个大殿都仿佛成为了她的舞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心中莫名涌起前所未有的敬畏与向往。

    “既见龙神，为何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