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沉默（中）

    微微泛黄的灯光下，希玛双手合十，脸上泛着油光，144小队失踪的5人已经找到，最后的队员们都找到了，只是没有抓到孙露。

    眼前是一份关于孙露的资料，来自中层54区的一所孤儿院，已经派人到孤儿院进行调查了，只可惜那所孤儿院早已废止，无法找到任何相关人员。

    在城市发展的期间，有着大量无法触及的地方，可以确定暴乱份子就是利用50年前到30年前这段时间，大量的培植自己的势力的，唯一知晓的是孙露是从那个孤儿院走出来的。

    她在16年前获得了公民资格，是凭借着自己考入行事科的，她在城市期间的所有资料，都看不出来任何的异常。

    悬着的心此时此刻彻底的放了下来，已经通过搭建在壁垒区各处人流量汇聚较多的地方，发布了一项紧急的通知，明天会有一批治疗疾病的药物送达，无奈的杀戮已经逐渐消停下来。

    明天不管对于城内还是壁垒区来说，又意味着一次巨大的变动，看到科长们目前对于这场危机的应对处理方案后，希玛选择了沉默。

    “请不要对我撒谎希玛，虽然我不知道天痕那家伙究竟想要如何，但谎言不会带来任何好处的，你如何对待别人，别人就会如何对待你，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因为谎言而吃上大亏的！”

    希玛抓起了手边的酒杯，一口烈酒下肚，她愈发的清醒。

    欧文的话应验了，他们差点因为虚假的命令情报死掉。

    “明明早就有端倪的！”

    希玛揉着头发，这场事故就好像对他们这些知情者的拷问，曾经三联公司开始抢夺市场的时候，有人便注意到了。

    “那么短时间里，那么大的产量，为什么不调查！”

    希玛清楚的记得，当时刚刚成为9科秘书的季末，四处奔走无门，只能够来到3科，希望借助天痕的力量来对三联公司展开调查。

    “你是脑袋秀逗了还是怎么的？三联公司可是支持了你大企业，现在你是下一任9科科长的人选，哪有你这么吃里扒外这么做事的？”

    希玛当时在场，她清楚的记得季末情绪激动的希望天痕帮帮忙，希玛也是无法理解的，季末失望的离开。

    直到现在，希玛还是无法理解，季末一边和暴乱份子接洽，一边为三联公司提供了一些便利，但却暗中里想要调查三联公司这批突然间增量的流质食物，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

    而当时的情况，大家都选择了沉默，因为一旦有任何的举动，平衡极有可能被打破，5科要维护城市的秩序，3科则需要稳定住壁垒区，这便是所谓的正确，当时发放给壁垒区的食物，都是美食协会提供的，双方都只能够相互牵扯着，在某个点上保持平衡。

    季末再一次试图打破平衡的计划，失败了，孤立无援的他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彻底对城市的体制失望的，压垮他最后一根稻草的点，或许就是这次他早已有所预见的有毒食物事故。

    在后续的调查中，已经判明了季末开始拉帮结伙，把一些行事科的情报泄露给创造者们，就是从三联公司开始大规模抢占流质食物市场之后开始的。

    现如今的一切，是无数个谎言不断的堆叠起来的结果，商人们用谎言来点缀自己的宫殿，而行事科则用谎言来维护城市的安定，谎言这个很好用的工具，在一次次出现问题的时候，轻而易举的避重就轻的把问题掩盖了下去。

    但现在谎言被刺破了，而为了稳定，明天一早，谎言将再度笼罩城市，而自己只能够选择沉默，大多数人应该也会选择沉默，因为大家长期浸染在谎言中，已经习惯了，谎言的本身已经毫无意义，因为这是正确的做法。

    再度拧开瓶子，又倒满了酒杯，希玛双手按着脸颊，巨大的压力让她只想要快点入眠，什么都不用去管，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明明大家都知道是错误的，是不对的，欧文！如果是你的话你会选择怎么做？”

    ........

    凌晨4点30，位于9科的总部内。

    卡洛伊坐在会议厅的顶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虽然眯着眼睛，但还在处理着一份份由科长发送过来的文件，为了应对未来一段时间里可能出现的物价不稳定的情况，9科正在根据2科的市场预测报告，以及6科发送过来的最近几个月里物价的变动情况记录，在进行物价区间的核算，必须把物价稳定在一个区间内，而任何人都无法逾越这个区间，而且必须在明天4科公布这次大规模疾病爆发的说明之前。

    克洛伊看了一眼旁边的一块光影屏幕，是明天在4科进行了详细的说明后，9科需要协助做的事，调度药物市场的药物流通方向，以及对食物市场的流向进行分流处理，限制一些商人自由出货的方向，而是把整个出货的方向统筹规划，力求让城市目前118个区内的食物流通不会堵塞。

    “还真是没心没肺的做法，哎，实在受不了这种污浊的圈子了，我感觉我纯洁的心灵正在一点点变黑，最后应该会变得和婶婶一样黑，我的少女心呀！”

    克洛伊敲了敲脑袋上的小猪哼哼的发卡。

    “哼哼你千万不能说谎，因为说谎的话妈妈会生气的哟........”

    克洛伊哼唱了一句，一时间靠前排的几名理事官面色凝重的看着这个秘书。

    “难道不对吗？哎，你们说说，这种事真的该隐瞒吗？”

    一时间不少理事官都面色难堪的笑了笑，克洛伊只手拖着下巴，眨眨眼。

    “果然我还是觉得这份工作太沉重了，要不过几天辞职算了，我可不想让我幼小的心灵过早的去背上那么沉重的东西，指不定哪一天，砰........”

    克洛伊敲着脑袋。

    “我的脑袋就没了，很恐怖的。”

    “克洛伊大人，请你振作点，现如今我们必须应对城市未来可能出现的危机，所以........”

    一名女性理事官刚想要说什么，克洛伊马上站起身来，咔擦扭动着脖子。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振作的，会好好完成工作的，可以了吧，我手头的部分已经做完了，你们动作快点，我去睡一会，估计你们还要半小时才能够把做好的文件提交上来，我就先去睡一觉，只有睡觉才能够让我暂时远离这个污浊的世界，解放身心。”

    台子下面的理事官们，此时眼中透着一丝苦涩，克洛伊走到了台子后面调出了一张小床，直接躺了下去，而后从兜里摸出了一枚胶囊来，拿在手里叹了口气。

    “太羞耻了，明天还要当着很多人的面，对这种免费发放的胶囊进行一番说辞，投身在这种家庭还真是让人无可奈何啊，我的人生啊，好像被人在岸边上牵着的小船，哎！”

    吧唧

    克洛伊捏开了胶囊，张着嘴巴，里面的液体流入了嘴里，她咂咂嘴。

    “这东西真能糊弄人吗？小孩子都知道是水啊，拜托起码添加点其他不同的味觉剂都还要好点。”

    此时一块光影屏幕直接弹了出来，一脸嗔怒的艾薇瞪大了眼睛。

    “克洛伊，闭上你的嘴巴，你要是再口无遮拦的话，等我回去一定会用针把你的嘴巴缝上的。”

    克洛伊呵呵的一笑，马上摇了摇头，转过身去，一脸怒意。

    那些总是喜欢打小报告的理事官，真是的！

    ........

    5科的总部里，目前已经逮捕了239人，秦东静静的看着各地不断传回来的报告，一切正常，现在大部分人都休息了。

    所有被逮捕的人都集中关押在了5科总部的地下监禁室内，旁边一块巨型光影屏幕里，是这些被逮捕者的影响，200多人在一个硕大的牢房里，一些人睡着了，一些人还醒着。

    其中自有记者39人，其余的大部分人都是因为在网络上发布了一些东西被逮捕的，还有一部分人则是散步谣言。

    看着手边的一份份纸制的调查资料，以及一些记者们私自采访病患家属的视频，秦东感觉到不安。

    他们什么错都没有，只是去找寻真相，究竟要怎么办才好！

    秦东静静的看着另一块光影屏幕内，来自总务科的科长会议室的命令文书，上司妮雅什么话都没有说，但秦东无法做出决定，这是左右为难的，羁押这些人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头，又要以什么样的借口和理由，来说服这些人，威逼利诱显然是最好的手段。

    莉莉安也说过，让自己处理这些被逮捕的人，但绝对不能让他们把言论随意散播出去，至少在事情解决之前，是不能让他们随意开口的。

    只能选择沉默！

    秦东站起身来，按压着鼻头，他打算亲自到下面的监禁处说明。

    两名2科的理事官跟着秦东一起下去了。

    美玲静静的蜷缩在角落里，看着眼前一个个和自己同样境遇的记者，栅栏的外面，站着5科的人，没有人窃窃私语，大家眼神都是惊恐的，大部分人都是被2科逮捕，但最后却送到了这里来的。

    很多人都知道接下去面对自己的是什么，最坏的情况便是牢狱之灾，此时美玲内心是极度恐惧的，她把一系列的事情调查梳理清楚后，原本是想要把这些材料，递交给13科的秘书乐筱的。

    但还未递交之前就被逮捕了，让美玲最为疑惑的是为什么身为秘书的乐筱会通过网络购买低价的流质食物，而且是有毒的流质食物。

    原本美玲是想要放弃调查的，因为妹妹现在在医院里半死不活，甚至4科的人已经说过，让自己不要声张，会想办法治好妹妹的，但今晚看到妹妹的惨状后，美玲的内心是崩溃的。

    调查只是进行了一段时间后，美玲就停止了，然而在13科的秘书乐筱突然间上台后，美玲翻开了最初的调查记录，又经过了多方的走访核实后，最终才确定下来，这个购买了有毒流质食物的叫乐筱的人，和13科的秘书乐筱是同一个人。

    这一点让美玲极度的震惊，当时美玲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继续调查，这样级别的人，为什么会买这种有毒的流质食物，再顺势想想，应该是为了进行后续的秘密调查。

    13科原本在众人的眼中，就是一个比较神秘的科，虽然表面上声称是杂事科，解决各科遗留下来的问题，但很多次城市内的事，其实暗地里都是13科的科长吉恩在调查的。

    这让美玲看到了一丝希望，所以她一如既往的进行了调查，打算等调查资料完备后，交到13科的秘书乐筱手里，而之后13科秘书乐筱让美玲有些大跌眼镜的做法，让她更加坚定了内心里把一切调查清楚的想法。

    只不过现在一切都完蛋了，自己落入了2科的手里，但此时美玲内心里还是存有一丝希望的，因为乐筱购买大量有毒流质食物的做法，绝对不是偶然，肯定是想要找到什么。

    此时进入监牢的门打开了，不少还在睡梦中的人惊醒了过来，大家纷纷看向了走下来的人，是5科的秘书秦东，以及两名2科的理事官。

    “请大家耐心的等待！”

    秦东开口了，监牢里的人纷纷起身，看着外面的秘书秦东，所有人都是沉默的，美玲一点点的靠了过去。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秦东点点头，一时间不少人都担忧的看着美玲，美玲站在栏杆处。

    “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一瞬间秦东眼神微微动容，他没有答案，也无法回答什么，只能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有伤的女人，她的眼中依然闪烁着坚毅。

    “请问13科的秘书乐筱，知道了吗？”

    美玲换了一个问题，一时间囚牢里的人们纷纷小声的嘀咕了起来。

    “她已经知道了！”

    美玲吞咽了一口，眼中迸发出来了强烈的希望来，秦东有些始料不及，这些被逮捕的人不少都是来自底层，而乐筱这几天来一系列的行动，让这些人看到了什么。

    秦东还在犹豫着，内心有些忐忑不安，旁边的两名2科理事官此时面色凝重，他的双肩好像有着成吨的东西，压在上面。

    “要是实在没办法的话，就找个理由开脱，宽慰自己，毕竟你从以前就是犹犹豫豫的。”

    希玛的话在秦东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这件事........已经交给13科的秘书乐筱处理了！请你们大家相信她！”

    秦东转过身，低着头，一瞬间好像肩头的压力小了很多，身体轻松了不少，此时监牢里的人一时间声音大了起来，美玲捂着嘴巴，仔细想想也是，这么大的事，如果行事科不希望真相被披露出来，他们肯定会被带到2科去的，但最后所有人都移交到了5科。

    “秦东大人，这........”

    走出牢房的一瞬间，一名2科的女性理事官面色凝重的说道，秦东点点头。

    “你们觉得他们做错了什么吗？”

    狭长的走廊上，所有人都沉默了，因为没有答案，监牢里的人们，都只是一群普通的公民。

    ........

    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

    叶娇静静的坐在会议厅的顶端的台子处，处理着手头的文件，脑袋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诫着自己，而此时叶娇的眼神有些恍惚。

    “真的没问题吗？这么做的话。”

    “老叶，你真是笨蛋，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没问题的，不会有什么事的。”

    家里的客厅里，年幼的叶娇正在坐在地上，用画笔画着彩画，客厅里那个让叶娇有些讨厌的男人又来了，她只看到父亲一脸愁容，而那人却一再的说没事的，安慰着父亲。

    “大家都这么干，独木难支啊！我们是老朋友了，没事的老叶。”

    “真的没问题吗！”

    叶娇记忆中，父亲一整晚连续问了好几次，然而得到的结果都是没问题的。

    为了新型糖果进入底层的底端市场，糖果企业旗下的销售部经理的父亲，点头了。

    咔嗒

    叶娇清醒了过来，一名理事官走了上来。

    “叶娇大人，看你的脸色不大好，没问题吗！要不你去休息一会。”

    叶娇摇摇头，再次看了一眼总务科发来的关于明天的如何处理事件的命令文件。

    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

    噼里啪啦

    糖果店里的糖果，再度在叶娇的脑海中掉落在地上。

    “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们为什么抓我，我没有做，我什么都没有做！”

    地面上的糖果在啪嗒作响，而最后一眼看到的父亲，是被行事科的人压在了地上，戴上了手铐。

    “没事的娇娇，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把糖果都摆放整齐了，摆到正确的位置上。”

    砰

    叶娇的拳头砸在了桌上，一时间全场的理事官们纷纷抬起了头来，看着叶娇一脸怒容，几名女性理事官急忙跑了上来。

    “我哪里也不去，哪里也不去！”

    叶娇按着额头，记忆中，她要被人带走，送到孤儿院去，因为父亲自杀了，外界都说是父亲用有毒的材料制作糖果进行大面积贩售，但叶娇知道，父亲根本没有这么做。

    成年后叶娇想清楚了缘由，因为大家都在用，但父亲却是异类，没有听从那晚来的家伙，父亲的一个高姓朋友的话，所以最后大家都把矛头指向了父亲。

    噌

    叶娇站起身来，转身走了起来，几名女性理事官跟了过去。

    “不要跟过来！”

    第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哭，但叶娇始终没有哭出声来，她眼眶微红，一路乘坐着电梯，来到了屋顶上。

    “憋屈的时候，到天台上吹吹风就好，等明天一早太阳出来，一切都会好的。”

    叶娇静静的坐在了天台的边缘，遥望着远处漆黑的城市，明明已经站在了这样的位置上，却依然什么都做不了。

    “谎言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有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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