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怙恶不悛,情有可原
类别:
武侠仙侠
作者:
血溅武当山字数:3808更新时间:24/08/18 00:22:51
出谷便是一处转折,沿途并无岔路,这么奋力急追,果然听到前方似乎有人争执,这一下东方未明和沈湘芸都是喜出望外,待得奔近,却见是一个矮小的女人,正在跟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拉拉扯扯。
而这矮小的女子身上正背着三个卷轴,显然就是她偷了丹青和书生的玩意儿,这名男子也不是生面孔,就是捣乱江天雄寿宴的四恶之一。
沈湘芸大怒,伸手便去抢回卷轴,但东方未明深知魔教四恶,为祸江湖可比小贼更加不堪,最要紧的是,这小贼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洛阳偷了自己银两,后来在成都替自己寻百草门晦气的史燕。
便因如此,东方未明才如此纠结,毕竟史燕此术不正,而且她曾答应过自己,不再重操旧业,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怙恶不悛,执迷不悟。
可两害相权,毕竟还是魔教更为邪恶,这魔教四恶,抓住史燕也并非是为了惩戒于她,而是垂涎她的美色,不由得勃然大怒,挥掌便朝那男子打去。
沈湘芸被他搞得大惑不解,叫道:“喂,你不抓贼,怎么反而去跟抓贼的为难。”
东方未明知道四恶之中的任何一人,都比自己厉害的多,因此不敢分神答沈湘芸的问话,凝神施展断魂掌,一招招的与之对攻,沈湘芸一把将卷轴抢过,随即去擒拿史燕,可史燕身法灵动之极,一扭一滑便卸了过去,说道:“姐姐,你别着恼,咱们同仇敌忾,先料理这家伙不迟。”
沈湘芸怒道:“谁是你姐姐,谁来跟你同仇敌忾,你偷东西偷到忘忧谷了,要是不把你送交官府,将来只怕还会干这调调。”
史燕急道:“你瞧不出东方大哥节节败退吗?你们同路而来,怎么一心想的都是身外之物,他若一败,咱们两个还能活着走路吗?”
沈湘芸一听她叫东方大哥,心中莫名其妙的一阵酸楚,“哼”了一声道:“你识得他,却还来照偷不误,可见本性不良,还想逍遥法外吗?”
史燕说不过她,一甩衣袖道:“我要去帮东方大哥,等打退了强敌,我任你发落还不成吗?”说着便去帮着东方未明迎敌。
东方未明得史燕相助,这才缓过了一口气,但这一口气却还是说什么也放不下,断魂掌虽然了得,但每一招都极耗真力,连劈四十余掌,掌力已然大为衰减,威力自然也是慢慢逊色了下来。
史燕武功不成,但轻功了得,手中拿了一只不知从哪里偷来的飞镖,在这男子身周乱窜,果然这男子生怕史燕趁机偷袭,不得不分出一半心神对付史燕,东方未明掌上的压力,才稍有减轻。
可凭东方未明和史燕,仍是不敌对方,沈湘芸一声长叹,手中已暗扣了一把银针,三招间发射了九枚暗器,却都被对方一一躲避。
东方未明断魂掌已见涣散,史燕的轻功只有扰敌之功,却无伤敌之效,真正能伤人的只有沈湘芸的银针。
双方斗的如火如荼,沈湘芸无奈,只要故技重施,九枚银针却是各有分工,轻重拿捏的甚是精妙,这一回其中八枚落空,却有一枚插中了对方脸颊上的颊车穴,不由得一阵酸麻。
尽管临敌之中,刺中脸上穴道,并无多少实际效用,可若是东方未明在针尾一敲,那说不定刺入哪里,因此丝毫不敢大意,再说了,针刺穴道任你多厉害的人物,也不能置之不理,因之真气行至其中,便受阻碍,一旦内力行错了穴道,立时便会瘫痪,那是自绝于人的惨事,四恶在江湖上捣乱,如何不知此节,偏偏史燕于东方未明豁出性命死拼,正不知如何是好。
但东方未明先前给荆棘输过内力,加之他未携带铁棒,单凭断魂掌决计不是敌手,难免心浮气粗,被抓住了空档,那男子向后倒出两丈,随即去了,口中还在不清不楚的调笑,似乎是说东方未明左拥右抱,有了齐人之福,享尽了天下间的艳福。
东方未明长舒了一口气道:“幸亏将他唬走了,不然要是真较量起来,只怕最后咱们还是输多赢少。”口中这么说,还是因为身旁是两个姑娘,其实心中比口中还要惊惧,毕竟四恶身手如何,可不是自己能比得了的。
沈湘芸小嘴一扁,不屑道:“又来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了,喂,你们两个早就认识是不是,哦,我知道了,你们是内外勾结,监守自盗,对不对。”
东方未明百口莫辩,幸亏史燕抢着道:“不是不是,姐姐你误会了,我知道我不是好人,可这件事情跟东方大哥没有关系。”
跟着便说起了一段经过,原来史燕虽然不堪,但偷盗却并非全是为了自己,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她自幼孤苦无依,深知一个人流落江湖的苦楚,一年前无意间收养了几个小女孩,但史燕身材瘦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抬,养活自己尚且困难,又该如何处置这些嗷嗷待哺的孩子,更何况她自己还是一个黄花闺女,要是身周总围了这么多的孩子,不但谋生不易,弄不好还要被人说是拐卖小孩的牙婆。
史燕无可奈何,只得在洛阳以东的偏僻村子,租了一间荒废的屋子,收养这些孩子,不料消息如何传了出去,各地活不下去的孩童,蜂拥而至,有些是真的无父无母的孤儿,而有些确是嫌家里贫苦,冒名而来,史燕难以分辨,实在头疼之极。
可这么多的孩子,莫说每日吃喝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单是住所就已容不下身,更别提这些孩子脾气秉性,人品气度,更是大相径庭,整日你争我夺,闹得鸡飞狗跳,那座租来的院子,实在住不下去,只好另觅他处。
但史燕带着这样一群孩子,不论租什么样的屋子,人家房主怎么会放心的下,生怕某个顽童发起性来,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到时候史燕哪里赔偿的起。
史燕无可奈何之下,只好重操旧业,重新干起了偷盗的营生,她轻功不凡,手段又高,干起大案来真是轻车熟路,不出两个月,就“赚”到了一间大屋的银钱,找了有名的托管之人,以一千六百两银子的价格盘了下来,总算是安顿了下来。
但这些娃儿整天无所事事,你争我夺的弄得鸡飞狗跳,史燕喝骂调停,甚至痛加责打,俱无显效,只好硬着头皮给他们请教书先生,总算才规规矩矩起来。
可教书先生也非义务传道,所收束脩礼可不是一块猪肉所能满足,史燕无可奈何,为了这些孩子莫要误入歧途,自己可就一再深陷泥潭,起初史燕盗窃的还是各地的土豪劣绅,最为富不仁的坏人,作案之前细加打听,譬如哪家老不正经的老头,在外豢养的外室,又或是什么盘剥穷人的地主,不顾长工死活,拼命压榨的监工。
几次下来以后,史燕胃口渐大,所窃者已是不再分辨是非对错,之前在洛阳盗窃东方未明的赏银,如今又偷书生与丹青的宝物,于她而言,还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
东方未明和沈湘芸听到此处,不由得面面相觑,史燕虽然罪孽深重,但所行却是广积阴德,若是这些孩童真的无家可归,得史燕庇护,着实是一番善举,可虽是善举,但毕竟为律法所不容,人家失主辛苦积攒了半辈子,到头来莫名其妙的功亏一篑,说不定一场邪火,一病不起,甚至一命呜呼,到底是功是过,实在难以定论。
但二人寻思半晌,都不知史燕所言是真是假,对她这番慷慨激昂的言语,实在是半信半疑,不由得脸上都露出怀疑的神色。
史燕知道二人不信,咬着唇皮,说道:“你们两位跟我来吧。”
沈湘芸却生怕她安排下诡计,不肯与她同行,生怕她安排下同伙,偷窃不成便来强抢,反复思量还是先将物事放在稳妥之处,再请丹青和书生二人压阵,才好跟这贼儿,瞧瞧热闹。说道:“既然如此,我先将书画物归原主,再来跟你一辨真伪。”说着便往来路走回。
东方未明见着沈湘芸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忽然衣襟被史燕一拉,史燕叹了口气道:“东方大哥,咱们去吧,这位只怕是生怕我设下诡计陷阱,另有图谋呢。”
史燕在前领路,东方未明不由得痴了,虽然心中仍有疑虑,却还是跟在她的身后去了,这一走直走了大半天,到得一处院落之时,已是将近傍晚,史燕推开院门,果然被一群孩子簇拥,东方未明见这群孩子虽然穿着朴素,但脸上身上甚是干净,这才明白史燕并未骗人。
这群孩子缠住了史燕,要吃要喝,模样却甚是贪婪,东方未明看不过眼,哄散了一群小孩儿,对史燕道:“你果然没骗人,可是…可是…这”
史燕生怕孩童听见,将他拖出去老远,这才说道:“这些孩子要吃饭穿衣,实在是没有法子,不过你放心,以后这幽谷里的物事,我不会再去惦记了。”
东方未明摇头道:“这些孩子年岁还小,要是你失手被擒,他们怎生过活?”这句话他说的甚是和蔼,倒似是跟史燕商量一般。
史燕黯然道:“所以啊,我得多存一些银两,将这些银两分而化之,藏在几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平时告诉其中年岁较大,比较稳重的孩儿,到时候短了粮米,自会按照线索去寻,一旦有所差池,分给其余的人慢慢吃用,也足够供养到大伙成年,当可自食其力了。”
东方未明摇头道:“你想的虽然漂亮,但却未免过于乡愿了,且不论这些孩儿,能不能明白你的暗示,即令真的找到了银子,难保不会起贪婪之心,怎么还会去理会旁人死活,更何况他们对银钱二字,未必想得通透,说不定出门就给人骗了个干干净净,此节不可不虑。”
史燕眉头皱起,这一节她不是没曾想过,但思来想去,始终没有妥善办法,因此时时提心吊胆,想要让东方未明出个主意,但却见到东方未明一副哀怜的神色,却是说不出的反感。
过了好一会儿,史燕又悠悠的道:“东方大哥,我求你一件事儿成不成?”
东方未明问道:“什么事?只是我身无长物,银子一节确实不多,怕是养不起这些孩儿。”
史燕摇头道:“不是的,我所窃银两早已有数万两之巨,本来分散藏的甚好,经你一言提醒,果然大有后患,我要求你的事儿,就是将银子放在你的手里,我若真有闪失,由你拿了出来,慢慢分赏给这些孩儿,供养他们长大成人,不知可否?”
东方未明倒吸了一口冷气,倒不是他决意袖手旁观,实在此事关涉太大,史燕说的虽然楚楚可怜,其实真正的目的,是要将赃款赃物,放在自己手中,本来朋友之间帮个小忙,绝无多少为难,但过万两的白银,绝不是个小数目,一旦为人发觉,那是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若是银子上刻有印记,被官府掘了出来,这个“贼”名,可就一生一世烙在自己身上了。
他因此踌躇,史燕如何瞧不出来,本来甚是期望,渐渐的甚是黯然,说道:“我知道你还有锦绣前程,这件事本来也没指望你帮忙,这样吧,我先将银子的所在告知于你,将来若有闪失,由你自行处置,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私藏的。”
就在此时,沈湘芸追踪而来,见东方未明和史燕窃窃私语,不由得也是皱紧了眉头,问道:“偷儿是骗人的吗?”
东方未明摇了摇头,随手往远处一指,沈湘芸顺着一望,果然见到了不少孩童,只是适才这些小孩,为东方未明驱赶,不知发生何事,因此都呆在当地,谁也没再玩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