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灾变伊始 第177章 重返风尾山

    战斗结束后的第二天一早，郎华小队便启程深入丛林之中。

    经历泰丰加油站一战，幸存者队伍中人丁稀落，但许是即将抵达终点，因此精神面貌反倒要好很多。

    人们一前一后走在前人开辟出的小路上，耳边只有同伴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脚下踩碎枯枝的细微爆响。队伍中既有雷厉、郎华这样的二阶能力者，也有段晴这种初入进化阶段的普通人，所以行进速度便始终提不起来。

    灾变爆发后的大气中，始终氤氲着一股浓淡不一的灰色雾气。雾气萦绕在山峦林海之间，因为清晨温度较低的缘故而呈现浑浊的灰白色。远远看去，浓密的雾气随山风涌动，不时露出其中的高大杉木。仿佛是有一头无形的巨兽正长开血盆大口，将整座山头悄然吞噬。

    而幸存者小队正是在这种时刻，跟着郎华脚步坚定地进入这片风尾山丛林。

    原本深不见底的迷雾，其实人走近后就会发现，这里的能见度其实还算可以。虽是初冬，但丛林中仍旧有不少耐寒树种枝叶繁茂，许多细小的枝叶交杂在人们头顶，将丛林外的世界遮了个严严实实。

    走了一段后，始终没听过几声鸟叫，叫人心中不禁发毛。段晴瞪大眼睛关注着周围的动静，紧张地拉住了弟弟段黑的衣袖。而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已经初步见识过末世的可怕，所以对随时有可能出现的怪物袭击，保持着200%的警惕，致使队伍中气氛愈加沉默压抑。

    昏暗的树林间，身边只有灰褐色的杉木，树下的积年落叶堆积了厚厚一层，露水和雾气将它们多日包裹，形成一股朽木似的腐殖质味道。

    郎华和林文金、杨本生呈“品”字形展开队列在前方开路，队尾由刀剑双侍殿后，被护卫在中央的则是剩下的人。海平和兰曦昨晚被郎华赠予觉醒药剂，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了能力者。能力觉醒时附带治愈了他们的不少内伤，让两个人的状态不仅回归巅峰，而且还要更进一步。

    不过比起自告奋勇照顾杨晓晓的兰曦，海平此时更加沉默寡言，独自一人背着刀缒在队伍不知在想些什么。

    除去郎华用于淬炼陌刀的几颗晶核，队伍中能找到的其余晶核均被郎华收集起来，用于制作三支进化药剂，分别被拿给林茜、海平和兰曦服下。

    末世中的进化药剂通常分为两种。一种由大量普通“同源异种能量晶核”制备而成，比如完全由黑尸、黑兽晶核制作而成的药剂。第二种则是在药剂原料中掺加了“同源同种能量晶核”。

    而所谓同源同种，按照末世三年初来自“科盟”的官方说法，其实应该这么理解。

    早在灾变前夕，孢子黑雾侵染地球大气，便产生了无数的进化生物。这些生物均是因为此次黑雾爆发而发生基因突变，因此是同源进化生物。所以目前来看，地球上现存的所有生物都应算作同源进化生物。

    进化生物脑髓内蕴含的孢子群落结晶，又被称作能量晶核或进化晶核，觉醒进化能力后则被称为能力晶核或特殊晶核。

    在同源进化生物中因为存在显性尸变体、隐性寄生体，以及物种类别的不同，又被分为黑尸、尸兽等显性尸变体和黑兽、进化者等隐性寄生体。他们四者之间互为同源异种生物，体内的进化晶核也就是同源异种晶核。

    而对于同种生物中的不同个体，比如郎华和林文金，或者黑尸1号和黑尸2号，他们既是同源生物，又是同种生物，体内的能量晶核则互为同源同种异体晶核。

    因此“同源同种异体能量”晶核对于人类来说，就是特指进化者晶核。通过在同族生物体内“获取”晶核，进行直接吞食，或制备药剂后服用。因为进化信息相近，所以相对来说相容性更强，能力觉醒的概率更高，同量药剂所需晶核数目也更少。

    不过此种药剂虽功效强悍，却极易诱发同类相残、有违社会伦理，因此广遭非议，多年间怎么也上不了台面。

    而若是将特殊晶核，也就是能力者觉醒后的能力晶核投入药剂原液中作为主药，觉醒药剂的成功率还会大幅提高，最高可达70%以上。

    常言道，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而能在末世中挣扎求生的进化者，没有一个不是亡命徒，70%的成功几率对他们而言几乎相当于200%，由不得他们不心动！

    由此渐渐产生了一种全新的药剂分类，即“能力掠夺药剂”。因为最先发现于美洲战区，故官方名称为“Raven Power medicament”，简称RP型药剂。

    根据掺入的催化剂种类的不同，这类药剂又分为强化型、掠夺Ⅰ型和掠夺Ⅱ型药剂，强化型的药剂效果总结为“相同能力者进化能力晋升”，后两者则使得普通进化者有几率觉醒某种进化能力。

    之前在林氏俱乐部，林茜通过药剂辅助吞食朝三刀的霸力晶核，从而将自身“霸力”能力提升至第一阶段圆满，便是强化型RP药剂带来的成果。

    ……

    “降临日”时孢子黑雾井喷式爆发，是末世开启后第一次也是最残酷的一次自然选择。其中有幸躲过尸变命运，又恰巧没被黑尸咬死的人并不多。

    最初的一夜过去，全世界就失去了超过90%的人口。之后尸潮暴动、兽潮袭击、人类自相残杀，在上一世能活到末世三年的人数连一亿都不到。

    这其中的能力者有多少呢?只有一万人！

    2275年全球已登记在册的人口共计87亿，一万人只占0.00115%。这么算来，能活到末世三年并成为能力者的人，连十万分之一都远远不到，比例简直低到令人发指。

    人数最少的能力者坐拥这个世界上最高的地位、最好的资源，同时也是人类反抗前沿的中流砥柱。可以说人类能在灾变前三年站稳脚跟，能做到与黑尸、黑兽两大阵营分庭抗礼，能力者们的功绩不容忽视。

    但是灾变后的绝大多数进化者，终其一生都无法觉醒能力，进而成为一名能力者。

    在危机四伏的末世中，侥幸活下来的普通进化者，只有三种方式完成能力觉醒。第一种是被动等待一年两度的黑雾喷发；二是服用能力觉醒药剂或能力掠夺药剂；三是吞食各种不明来源的特殊晶核，包括黑尸、尸兽、黑兽，乃至死去的人类能力者。

    第三种方法最危险，第一种则风险最小，但也速度最慢、概率最低。但不论是哪种方式，能力觉醒都不是100%能做到的事，成功与否要看天分、看运气，也要看时机。

    在末世前期，人们通过直接吞服晶核吸收能量，提升体内能量水平，进而晋升更高等阶。这时人体对于异体晶核能量的吸收转化率最低只有30%。

    “食醋辅食法”出现后，普通晶核药剂的能量转化率大概在50%~60%。而与之相比，能力觉醒药剂的成功概率要更低，始终没有超出过50%这道关口。

    进化药剂是末世中价格最高昂的消耗品之一。服用药剂需要消耗大量资金，甚至有时还要冒着生命危险。而一旦失败，可能一名普通进化者至少三年的努力都会付诸流水。

    人类曾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让晶核能量转化率从30%提高至50%。虽然“轮盘赌”借此变成了“抛硬币”，但对于一无权二无钱的普通进化者而言，能力觉醒还是一件非常艰巨的任务。

    直到“能力掠夺药剂”横空出世，能力觉醒概率从50%提升至75%甚至到90%。

    但这中间的变化，可不仅是纸面上的一个数字这么简单。因为概率只是某种大数据，而对于许多进化者而言，可能因此首次服用药剂便觉醒成功，一跃成为了人上人。

    对于他们，能力觉醒从来都只有0%和100%两种结果。如今出现100%的机会大幅上涨，如何能不叫他们为之疯狂！

    再说回后两种能力掠夺药剂的使用功效，相较于强化型能够使相同能力等阶晋升，掠夺Ⅰ型和掠夺Ⅱ型药剂，则分别用于促使“普通进化者90%几率觉醒该晶核附带能力”和“普通进化者75%几率觉醒随机能力”。

    “觉醒该晶核附带能力”自然就是掠夺能力，但科盟总结的第二句话却值得推敲一番。

    因为既然是“觉醒随机能力”，自然就有废能力产生的可能。比起获得一个未知的进化能力，或者直接能力觉醒失败，似乎直接掠夺能力晶核中的原有能力显得更为稳妥。

    郎华手中的能力晶核中，由于老 胡死亡时间过长，能力晶核逸散严重，已经不再适合作为药剂主药。

    而无论是孙桂的“不动如山”，还是王明的“延塑”，显然都不适合追求杀伤力与速度的刀剑双侍。

    重活一世的郎华知道，合适的进化能力对于一名能力者来说有多重要。

    万余能力者虽然看起来挺多，但拥有着最趁手的能力，也就是“天命能力”的人却十分稀少。许多人只是在进化道路上不断改变自己的作战习惯，强迫自己去适应能力的发展，而非做到与进化能力相辅相成。

    一种进化能力的强弱与特性，会在中后期严重制约一名能力者的发展。它能成为普通人一步登天的云梯，自然也有可能变作卡在喉咙里的鱼骨、走在路上的绊脚石头。

    泰丰加油站一战中，海平和兰曦即使重伤也未后退一步，已经通过行动证明了他们的忠诚。两人的战斗意识和心性都不错，郎华对他们寄望极深，自然不愿他们的天分被白白浪费。

    他更倾向于宁缺毋滥，使用掠夺Ⅱ型药剂让两人不断觉醒随机能力，直至获得成功。郎华不是没有清除废能力的药剂配方，即使这样做会浪费大量资源，他也要为两人找到“天命能力”，让他们成为最强的刀客和剑客！

    “能力掠夺药剂”无疑是一种可以提升能力觉醒几率的邪恶办法。

    前世这种方法曾一直在世界的黑暗角落中广为流传，郎华也是当年剿灭黑血坛分部时才第一次知晓。

    其实这种方法并不复杂，只是需要将药剂中能力晶核之外的普通黑尸、黑兽晶核给换掉，换成相容性更高的同源同种晶核。等级越高的能力掠夺药剂，所需要的进化者晶核就越多，品质也要更高。

    古来便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这种事向来是难关易过、心劫难渡罢了。

    想到这里，郎华便禁不住眯起眼睛，视线中似是再度浮现起，那些倒伏在地面上的人类进化者尸体。

    “前面有动静。”

    杨本生的预警打断了所有人的胡思乱想。他一抬手，队伍便立刻停下步伐，人人变得紧张起来。

    这时正有几缕晨光顽强地穿透层叠的枝叶，使得林间的雾气微微泛起橙红。

    人们静下心来，便听得附近有几声不知什么动物的呜咽。

    “在前面。”林文金小声说。

    “小华你留下，老林跟我去看看。”杨本生一招手，人们便自觉地聚拢成一团。能力者分散在外，其余人蹲在地上不说一句话，警惕地望向四周。

    但就在杨本生两人准备前去看个究竟时，前方的草丛却忽然剧烈抖动，下一刻竟跳出一只巨狼。这家伙身形高大如同小牛犊子，一身雪白、唯独在耳朵上、侧身和腿外侧有些黄褐色的长毛。

    “什么玩意！”

    林文金吓了一跳，抬手便是一记火球攻去。

    但对方似乎超乎想象的敏捷，只是向旁边轻盈一跳，便将这记火球攻击给躲了过去。之后看向人群的眼神便愈加仇恨，黑色的斜眼中棕黄眼瞳缩成一条直线，令林文金不禁感到通体发寒。

    这时人们才看清，这只巨狼身上竟有不少暗红色的血液，左前腿鲜血淋漓、半举着脱离地面，似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咬过一口。

    狼是群居动物，一群狼少则5只，多了30只也有可能。林文金想到这里，便不由得警惕起来。

    “是雪狼，风尾山怎么会有雪狼？”

    杨本生谨慎地后退着，试图与巨狼拉开距离：“这你就要去问问那些‘还林运动’的执行者了！”

    “荒唐！这些胡乱放生的蠢货，我恨不得现在揪他们过来喂狼！”

    “别想了。那时候可是世纪初，七十年过去人早就死光了，叫你爷爷去还差不多。”杨本生看了一眼对方的下腹部，紧接着提醒道，“是只变异母狼，小心头狼在附近！”

    狼群向来以核心家庭的形式组成，由一对实力最强的夫妻作为狼群的主导。它们属于典型的食物链上层掠食者。在它们的栖息地中，只有人类和狮虎等高级物种才对它们构成实质威胁。

    不过比起南方省市，“还林运动”后风尾山地界的生态恢复并不完全。看母狼这种体型，应该不是狼群中的普通成员才对。或许在黑雾爆发时，这只狼也得到了不少好处。

    “嗷呜——”

    母狼发出一声低沉的狼嚎，队伍左右两边的树丛中便再次跳出四只野狼。这四只野狼体型相对较小，只和大型犬一般大，不过看起来足长体瘦，料想会是速度型的黑兽。

    它们将人群左右包围，狼朵平伸、背毛竖立，嘴唇皱起导致门牙露出，尾巴平举、弓起后背，不时发出一声声威胁意味十足的咆哮。

    “啊——”

    段晴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惊呼，随后紧紧捂住嘴巴，抓住小黑子的衣袖不敢再动，生怕成为野狼第一个盯上的目标。

    小黑子也沉不住气，右手之上一只风刃缓缓成型，向着郎华疾声催促道：“首领！”

    不能再等了，野狼凶猛灵活，是擅长猎杀的草原王者。或许能力者不惧这些野兽，但普通进化者说不定会因此受伤！

    郎华向最前面的杨本生两人使了个眼色，随后沉声喝道：“能力者跟我上。萍姨，剩下人就拜托你了！”

    在西部的人们，普遍认为毛发颜色较淡的狼更具攻击性。而事实上这头雪狼也的确是极难对付。巨狼跳跃间，硕大狼爪扑朔生风，没有人敢于硬抗。那狼牙粗大骇人，就连狼尾都粗壮有力，如同一把铁锤。

    仅是一个照面，没防备的林文金便被“扫”了出去。之前他率先出手，显然已经被记恨上了。

    “老林，您怎么样？”

    “我没事。你们小心，这畜生好大的力气。”

    “小华，我来吸引它的注意力，你随时准备出手！”杨本生不再迟疑，抬手便甩出几个水球袭扰。

    水球速度不慢，大多数没被母狼躲开，直接打在狼身上，使得后者不断退后。但水球实际未能造成任何伤势，所以母狼摇头晃脑之余，狼脸上有一种被戏弄后的愤怒，看起来竟颇为人性化。

    “呜呃！”

    母狼转眼便再扑过来，不料却有一只枯枝如利箭般，扎到身前半米处的土地上。枯枝入土足有三寸，尾部轻颤不休，足以见这一击的力量。

    母狼不禁吓了一跳，扑击的动作戛然而止。

    可是更多的袭击正在到来。

    “神念-操控！”

    丛林中水源分布并不广泛，但枯枝落叶却随处可见。那些原本老老实实躺在众人脚下的凋零枝叶，此刻竟在杨本生的操纵下变作无数的利箭、利刃攒射过来！

    “嗖嗖——”

    “刷——”

    落叶枯枝本就是接近腐朽的存在，不过有“神念”能量加持，即使是枯叶也变作了一片片边缘锋利的“刀片”。

    但下一刻，这些“利箭”、“利刃”却只是纷纷撞碎在狼身上，除了让母狼更加恼怒外，并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什么？”

    人们这才看清楚——那狼毛隐约浮现一种银灰色的光泽，或许附带一种不俗的防御属性。

    杨本生的念力操控受限于环境，无法发挥出最大的杀伤力。

    但他并不气馁，反而右拳紧握，双眸之中似有锋芒一闪而逝。

    “念动！”

    下一刻人们只感到这片空间中的气流仿佛有一瞬间的静止，然后便见半空之中倏然出现一只牛头般大小的“拳头”。那拳头呈现半透明状，一出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了下来，正中母狼的侧身！

    “嘭！”

    这串气流柱穿透空间并击中目标后，便立刻消散于无形。之后人们才感到，身边的清风再起，空气流动已然回归顺畅。

    “嗷——”

    母狼被撞翻在地，接连打了好几个滚，起身后伴随着一声痛呼，张口却有蓝紫色的电光闪烁。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雷芒便朝杨本生的面门扑来！杨本生本能地倒退着，但这雷芒速度太快，又是意料之外，如何能躲得过去？

    “生哥！”“杨叔！”

    林文金心下着急，却见有一个模糊身影在身边窜了过去。是郎华！

    这一刻郎华的“晶核场域”显威，时空凝滞效果瞬间发动，为他和杨本生争取了宝贵的一瞬间。

    “突进！复刻-风行！复刻-魅影！”

    四周的一切声音忽然失去，方圆五米的球状空间内，像是变成了慢动作摄影。杨本生在踉跄着后退，林文金在惊讶中张大嘴巴，母狼呲着狼牙准备下一道攻击，而就连郎华的的思维也仿佛被凝固，大脑转动放缓，无法做到快速思考。

    分秒之间，容不得郎华想到太多。他只是在不断地施放着和速度有关的进化技能，希冀这股爆发力可以让他冲破空间力量的束缚，将速度再提高一个等阶。

    近了，又近了一点。还差一点，就还差最后一点！

    郎华张大嘴巴，发出无声的嘶吼，最后纵身一跃、陌刀出鞘，“刷”地一声便横在杨本生身前。

    “嘭！”地一声炸响，立地冒出一股青烟，郎华和杨本生便从这烟尘中一同倒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