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灾变伊始 第166章 意外

    “我想，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身处战斗之中的周谨忽然这样说着，停了下来。

    从开始到现在，三人缠斗了起码有三五十个回合，林茜此刻已经接近力竭。汗水流过脸颊，将几缕碎发浸湿，使其贴在额角。看到周谨主动脱离战斗后，她将斧柄抵在地面上大口喘息着，却始终不敢将视线从周谨身上移开。

    高强度的战斗同样让杨晓晓身心疲惫，手脚隐约有痉挛的迹象。

    她也不明白对方到底是撞了什么邪，但似乎这样的周谨会让杨晓晓更为厌恶。

    “装模作样、故弄玄虚！”杨晓晓啐道。

    不过周谨倒是不以为忤，他抬起右手，一只普普通通的微型光剑在他手中缓缓成型。林茜二人见状不禁心神紧张，但光剑只是轻描淡写地，“叮”地一声射在了李丽萍支起的球型冰盾上。之后光剑崩碎，在冰盾之上形成了一个白点。

    “哼。”这似乎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杨晓晓冷哼一声，旋即握紧那只仅剩的狼牙匕首，时刻准备着下一回合的交战。

    可在这时，在场的人们却仿佛都听到一个极其细微的响声。雪后的城郊格外静谧，仍在打斗的孙桂三人刀剑相交，发出叮叮当当的战斗余波，而这个响声听起来细微清脆，显得十分特殊。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在加油站休息室。

    “咔，咔嚓。”

    李丽萍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抬头，却见蛛网般的裂纹以那个“白点”为中心疯狂蔓延，只是瞬间就遍布球型冰盾的每一个角落。

    “哗啦。”

    冰盾碎了，成为一地冰晶碎片。

    李丽萍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周谨却十分淡定，仿佛这是早已在他预料之中的变化。

    “周谨，你又做了什么？”

    这一切的发生或许太不可思议，所以杨晓晓的话音中也附带了些许惊恐。

    为什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光系飞剑能够将冰盾破防？失去冰盾后的郎华哥会不会有危险？

    “我？”周谨摇着头笑笑，“把我想象得这么神通广大，可真是谢谢了。不过，这份‘功劳’我周某人可是不敢冒领的。你说对吧，王明兄弟？”

    他说着，就将视线看向便利店的某处角落。人们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货架后的阴影中不情不愿地走出来一个人形，瘦高的格子衫身影，黑框眼镜搭在烧伤后的脸颊上，不是王明又能是谁？

    “原来是你！”林茜蓦然感到一股悲愤，热血直冲头顶，握着斧柄的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王明并不搭理林茜，他只是看着周谨，神情带有一种愤愤不平的意味。

    “周院长，这和我们之前说好的可不太一样。”

    周谨眼中含笑：“王明兄弟，你身为堂堂能力者，既然想要瓜分‘蛋糕’，还是要多多出力才行。”

    “周院长，你可真是好算计！”

    愤怒的火焰在王明心头熊熊燃烧，他本来在暗中藏得好好的，只用做好周谨交代的那些，其他的周谨可是答应自己收尾、不用他管的！可是现在呢？算是什么意外？“说漏嘴”这种骗小孩的话就不必说了。他周谨不就是想拉自己下水吗？难道缺了自己一个，他就拿不下这些人了？

    进化能力“延塑”分属于“属性特性类”，自己又资质平平，导致战力极其有限。不知道若是自己在战斗中有个三长两短，是不是周谨还会庆幸少了一个人分赃？

    想到这里，王明看向周谨的眼神便有些仇恨。

    “王明兄弟，这你可就错怪我了。我这可是给你一次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你既然有实力，比起藏着掖着，何不大大方方地亮出身手来服众呢？”

    周谨说着说着，脸色也阴沉下来：“况且在我的手下，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别想只需要看戏，就能既吃肉又喝汤。王明，你觉得我周某人的便宜会好占吗？”

    “好”，王明脸颊肌肉抽搐，“只希望这一战之后，周院长保证的那些都能言而有信！”

    周谨面无表情道：“放心，定然会让你满意。”

    就和自己毫无底气的威胁一样，周谨这样的保证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王明知道——如果现在自己决定收手，那么不论事后哪一方获胜，肯定都不会轻饶了自己！

    他深呼一口气，二话不说便向李丽萍发动了攻击！

    他虽然没什么攻击力，但手中却是有一把突击步枪。毕竟是能力者嘛，总是要比普通人多一些优待的。

    步枪接连开火，王明用起弹夹来毫不吝啬，7.62 mm子弹尽情倾泻在新形成的防护冰盾上，冰晶层层爆裂，落在地面形成厚厚一层白 粉。冰盾在极短的时间内薄了一层，像是被石头砸过的玻璃窗一般满布裂纹。

    第三次形成的冰盾脆弱不堪，与“冰清莲”第一次形成的隐形防护罩有着天壤之别。当时的一阶球型冰盾，连周谨的全力出手都能接下，上百光剑尽数崩碎才能换得冰盾防护的同归于尽。可现在，仅仅是王明手中的步枪就能给它带来极大威胁了。

    高强冰晶本就结构致密，在“冰清莲”冰系进化晶能的加持下，其抗冲击性能比起世上最优质的防弹玻璃也不遑多让。但如今李丽萍三次撑起冰盾，已是强弩之末，体内晶能储量接近危险红线，能量循环紊乱，处在随时都有可能昏迷的危险边缘，冰盾效能也随之大幅下落、不复以往。

    “萍姨！”王明的落井下石，让林茜目眦欲裂。她本想上前救援，却不料被周谨抢先拦下。杨晓晓想要强行突破，也被周谨一剑挡了回去。

    “着什么急嘛。”周谨侧脸丰神如玉，说的话却引不起两人半分好感。

    “两位小姐，我们之间的战斗，好像还没有结束吧？”

    “周谨，你给我去死！”林茜眼瞳中猩红蔓延，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战斧高举瞬间劈下。愤怒中她的力量突然暴涨三成，斧刃下劈如同陨星般势不可挡。

    可是周谨却忽然侧身、躲开斧刃，矮身一记重拳击打在对方腹部。林茜向后倒飞，撞在加油桩上，感到五脏六腑都在阵痛。杨晓晓的匕首袭击同样未能奏效，她再次被一道鞭腿击退，所幸有林茜扶住，才没有摔出内伤。

    周谨说的没错，如果两人不能击败他，什么救援都只会是妄想！

    二人对视一眼，再度左右分开，同一时间向前猛攻起来。

    ......

    冰盾在频繁枪击下明显孤木难支，这让王明也渐渐放下心来。打空三个弹夹后，连带他体内的负面情绪都得到了宣泄。王明感到由衷的舒适，可以说这是他成为能力者后第二次这么高兴。

    第一次是他觉醒成为能力者时，第二次就是现在！

    海岸酒吧那晚，王明虽然成功觉醒进化能力，但却发现自己的战力依旧是在若干能力者中充当垫底的存在。这对他而言不得不说是一个打击。末世中生存看的就是谁的拳头更大。没有高强战力，甚至都搞不清自己能力的实际作用，这样的能力者能有什么地位？

    不过在队伍回头去取空投那次，人们瓜分完战利品议论纷纷时，没人在意他这个被酸液腐蚀受伤的倒霉鬼。王明走到那个空投箱附近，却意外发现自己可以影响箱体的材料属性。他在箱子边蹲着研究了半个小时，然后只是一脚，那个号称高压高强的工程塑料箱就碎了，仿佛就是一个纸糊的。

    这肯定是他的能力效果！

    王明欣喜若狂，但他下一刻摸摸脸上的伤口，又旋即冷静下来。王明像是一个没事人似的拿过两把枯草将空投箱掩盖，然后就旁若无人地走到一旁。人们在欢庆此次战斗的丰沛收获，没有人发现他的秘密。

    想到这里，王明不禁得意起来。这一战注定会是他的成名之战、正名之战，他要告诉所有人，他王明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能力者！周谨方才所说的那些，他可太同意了。能力者就是天选之人，理所应当受人们仰望！

    “咔嗒，咔咔。”

    王明疑惑地看一眼步枪，原来子弹已经被他打光了。

    不过这在他心中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因为他是一个能力者，能力者嘛，自然要使用进化能力作战，不然他又如何能为自己正名？

    此前躲在货架后偷袭时，就是他的进化能力“延塑”建功。

    防护冰盾作为能量实质化后的现实物体，和其他材料一样拥有弹性、塑性、延性等各类结构特性。而不论是什么样的防护盾，都需要借助弹性吸震减缓冲击，形成频率极高的细微往复运动，加速自身振动衰减，从而达到防护目的。如果只是依靠材料本身的坚固和硬度，在频繁激烈的战斗中，往往都是不堪用的。

    而延性也是一样，它使得材料在收到外力作用后产生延展空间，为弹性发挥作用提供条件，甚至在结构或构件在达到我们所认为的破坏状态后，还能继续承载直到达到极限承载力。

    但延塑能力非常特殊，王明自从那次之后，便发现自己可以通过某种存在于空气中的不可见波长持续作用，逐步影响目标物体的结构特性。最基本的操作就是缓慢衰减其延性和塑性，降低某种比例极限，导致构件脆性升高，最后只用轻轻击中就能发生没有任何征兆的破坏。

    结构特性类中的这些类似的能力，虽然战力并不突出，其实往往都有些妙用，而且用起来润物无声、腐骨蚀髓，让人防不胜防。

    如果此刻郎华还醒着，就能想到这种能力的各种用武之地，比如加固城墙、武器强化等。

    正如那句话所说的——没有完全废物的能力，只有不懂得开发能力的废物能力者。

    一路走来，由冰清莲形成的防护冰盾，其强大防御力早就是人们公认的。即便是周谨也没有把握直接拿下，毕竟郎华一方能力者可是不少。但昨夜里他暗中策反众人，王明为了提高自身话语权，竟直接坦言相告“延塑”的能力效果。这简直就是瞌睡时有人来送枕头，之后才有了今天的这一幕逼宫。

    要知道“冰清莲”能使得冰盾内的冰晶分子在高压低温环境中有序排列，形成的特殊聚合物能够有效吸收和耗散震动能量。所以除去冰盾本身的极高强度外，冰清莲能够在以往战斗中屡屡建功，这种材料的特殊性也十分关键。

    若不是王明暗中插手，防护冰盾在微观层面逐渐形成一种永久的塑性形变，冰盾又怎么会那么快就崩溃粉碎？最终冰盾渐渐失去弹后，消解外力的能力不断降低，高强冰晶被弹头反复击打，冰晶体内的应力平衡也渐渐被打破。

    ......

    王明攻击到现在，冰盾早已处于崩溃的边缘，局势岌岌可危。

    “怎么样？如果你要投降的话最好趁早，形式比人强，不要太执迷不悟了。”

    王明并非心存怜悯，只是端着能力者的高贵架子，才对李丽萍说教两句。

    对方没有什么表示，倒是不远处的小黑子看不过眼，向他讥讽道：“你都没子弹了，还充什么大尾巴狼！”

    “子弹？”王明嘿嘿笑着，“谁说我非得用枪、用子弹？”

    他已经看出了李丽萍的虚实，便不再留手，脚下一卷钢丝倏然浮起，刹那间飞到休息室内。钢丝散开，紧紧缠绕住最后的球型冰盾，如同束缚粽子的细麻绳。

    “束！”

    话音刚落，钢丝就忽然收紧！冰盾不堪重负，发出危险的“咯吱咯吱”声，冰晶粉末爆了一地！

    “看到了吧。”王明从容道，“这就是我的进化能力，即使是一卷钢丝，也能变成这世界上最坚韧的东西！不想被我的‘钢丝阵’捏爆，就趁早投降吧！”

    之前他还会忌惮李丽萍用冰锥术暗中偷袭，但这时他确定了！李丽萍的进化能量几乎告罄，已经全部用于维持防御冰盾，现在连说句话的力气都不再有了吧。接下来，就是他表演瓮中捉鳖的时刻了！

    眼见保护李丽萍和郎华的冰盾被钢丝阵紧紧缚住，小黑子心急如焚，远远对着王明破口大骂：“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忘了你的脸受伤后是萍姨给你治伤的了？”

    “治伤？”他的质问反倒让王明愤怒起来，他转过身来怒吼着，一把撕去裹在半边脸上的软布，“你看我的脸，这就是我被治好的伤！”

    这张脸吓了大家一跳。那半边脸上没有眉毛、眼睑皱缩、鼻子塌了一半，脸颊虽然已经不再溃烂，但新生的皮肤却满是红黑色的狰狞疤痕。王明毫无疑问已经彻底毁容。

    “可这也不是郎大哥和萍姨的错！”段晴也愤愤道，“你要报仇，怎么不去找那只A型喷吐者？”

    “找它？它都死了，我找得着吗？”王明笑了，在这张脸上，无论是什么样的笑容都会让人觉得恐怖。

    “我如果没有为你治伤，你可能已经受酸液腐蚀而死。”李丽萍居然开口说话了，这让王明不禁觉得惊奇。

    他似乎觉得对方尚有余力，便集中全身能量到那件钢丝阵上。原本他用了一件铁皮组成的钢甲衣来保护自己，现在也直接撤去，将结余出的能量全部倾泻到攻击技能“钢丝阵”中。

    “咔咔。”

    冰盾不断爆响，李丽萍压力骤增，再也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王明感到很满意。他说道：“诚然，你是给我治了伤。但这也是你们欠我的！对，郎华并没有伤我，你们也没有指使喷吐黑尸攻击我。但我就活该受这种痛苦？”

    他再度愤怒起来：“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听从安排、服从指挥的一个队员。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说到底还不是郎华判断失误，才害得我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王明看着昏迷中的郎华，眼中几欲喷出愤怒的火焰：“从二次尸潮到夺取空投，哪次没有伤亡？明明只要向前走就好了，为什么要多生事端？你是队长、是首领，是你同意了一个又一个的决定。张伟伯的死、我的伤，队伍里每一次伤亡你都该负主要责任！无能的领导者，还好意思说什么拯救！”

    他气喘吁吁地，终于说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话。怨言宣泄完毕，让王明感到一种站在高处俯瞰别人的痛快。

    直到有一段清冷的声音响起。

    “可他至少是在救人，”陈心妍拨开枪口，从人群中旁若无人地走过来，“你以为如果是你，就能比郎华做得更好吗？”

    王明对她怒视道：“陈医生，你也管得太宽了吧。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郎华不是随时想拿我们做引开尸群的活饵！”

    “呵，还真是小人之心。”陈心妍忽然厉色道，“郎华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但你的为人却像个十足的渣滓！”

    “你！”王明咬牙切齿，看起来被气了个不轻。

    周谨似乎对陈心妍有些意思，但王明经此一战，自信心空前膨胀，却是毫不介意辣手摧花，拿眼前的人儿杀鸡儆猴！

    但陈心妍似乎还分不清状况，自顾自继续说着：“王明啊王明，你真的让我感到十分恶心！让你这种人活在世上，简直就是脏了我的眼睛。所以，就请你去死吧！”

    她说着，右手举到胸前、用力一握，便有一道灿目流光忽然闪过。

    王明只感到咽喉一凉，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脖子上出现一条极细红线。

    “什么？你......”

    他不能再说下去了，气管震动导致这条红线蓦地扩大，鲜血像喷泉般射出，任他怎么捂住喉咙也堵不住。

    王明注定要死了，作为混战开始后的第一个死亡者，杀死他的竟然一截小小的刀片。

    在他最后的视线中，陈心妍用手指捏着那块刀片，一脸惋惜道：“可惜，因为你哥垃圾而早早暴露。”

    “啊，死人了！”进化者队伍中有人忽然尖叫。这一路上，人们死在黑尸手中的不在少数，但现在王明却是死在了自己人手中。这对他们的冲击是无法估量的。

    “趴下，都趴下！”

    混乱中退伍兵老陈三人扑倒身边的人，卧姿踞枪朝对面直接开火。

    混乱升级，两方人马开始对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