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代价

    书亢赶紧站直，双手交叉护胸，小平台又没入了空心树洞，降回到了底部。

    推开门，果然，门外此时已经多了一位一样穿着鱼皮外甲，腰缠大眼“八爪鱼”的一位年轻人，看上去，20岁左右的样子。

    “这位就是呙主派来的纳员主管海小楼。”老大向书亢介绍着这位新客。

    “你好！欢迎来到‘海呙’，我们在主室看到你了，你是第三千三百三十三位来到我们这里的人类新成员，根据你的行动记录，你的体能、智能、年龄、性别、身体条件，均符合加入我呙，成为我们中一员的资格，并且，你将获得直接进入顶层级呙居，并分配一套90平米的观景房。我现在就带你过去。”海小楼不紧不慢的微笑着，宣布了安排。

    这位海小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已经把书亢的全部，都看了一个精光，包括她的一切指标、行动轨迹———难道，这是一个没隐私的世界？太可怕了！

    “也就是说，从我进来的一举一动，你全都知道？”书亢觉得，这事很重要，还是应该明明白白地问出来。

    “是的！关于你，我们一清二楚。”海小楼也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你说知道一切，那么说说看，我叫什么名字？”书亢不信这个邪，于是开始调侃起这个自信的年轻人来了。

    “你是木依，术界主，来到‘趣世界’后，分到了‘受控’，然后在‘色食安’素团遇到了两个徒弟姣月和幺俏，现在她俩就在水面之上的船里等你，你们还剩下不到47小时的时间，必须尽快完成对此处的探索，搞明白翻船后那些人，都去哪里了。”

    海小楼这一段回答，让书亢万分惊讶，就连她自己，都是一路莽撞，满脑子问号地走到这一步，而这个深藏在水里的一个“大藕”里的小朋友，居然能说出关于她的这么多片段，无一错漏，就像是始终与她同在，而又从未现身过一般。

    “啊！是这样，你怎么会知道我这么多呢？”书亢被激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因为你的心念啊！我们这个呙世界，是由遍布着神经元的活体生物构成的，因此，所有进入的生物体，自有的神经元，与这里可以进行直接交互沟通，也就是说，只要你沾到了这里的任何部分，与这里有接触了，你的信息，就已经全部纳入到了这里的信息网总库当中，而我们在主室里，就是负责根据这些神经共鸣的映射，直接得到了全部深层资讯，而无需交流。”

    海小楼说起这里的神经信息交互系统，就像是说活人就会呼吸一样简单、自然，毫无亮点。

    “正因为如此，这里几乎没有沟通成本，所有人几乎无需语言交流，只需想想，各种资讯信息已经被传播出去，并在第一时间里，得到反馈了。在这里，是一个‘无欲无求’的地方，因为你所有的需求、欲望，都能被百分之百地接纳、满足，不被任何误读。生活在这里，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压力，当然，也毫无隐私。这是代价。”海小楼又进一步确认了“无隐私”的社会制度，是这里的常态。

    “没有隐私？”书亢很惊讶，“那岂不是过得很没有个性？难道每个人，不需要保留一点点属于自己的空间，没有一点点自由吗？”

    “这里是‘受控界’，这里不需要‘自由’，一切都在可控的合理管理之下，完美社会，运转顺畅，毫无差错，在这里生活，是很多人毕生的愿望，所以，他们宁可要冒着被溺死的危险，都前仆后继、义无反顾地找到这里，想成为这里的一员，我就是专门负责接纳有这种愿望的移民的。你，不是也来了吗？”海小楼终于讲出了那些人为什么会消失在水里的原因。

    “可是，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思呢？”书亢无法想像会有近三千多人，都是带着这样的“向往”，进入到这里，成为这里的一员的。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一定在这么想，那么就请这兄弟三个，来告诉你，他们的故事吧！”海小楼把问题抛给了身边的三位少年，拿他们当例子。

    “我们三个，是在这里出生的，我们的母亲在一生下老三之后，就去世了，也不知道父亲是谁，事实上，我们都不太记得他们的样子，是呙主安排专人把我们仨培养长大的，他们有讲过关于我们父母的来历。”老大开始娓娓道来。

    “带大我们的人说，当年我们的父母，他们当年也是从上面游下来的，到达这里以后，一开始也是不习惯什么都被人看透，没有任何隐私，也感受不到自由，但是，失去个性自由之后，他们衣食无忧，每天所想所愿，都能一一实现，久而久之，他们习惯了，就不再去想什么‘个性’、‘自由’之类的事，开始觉得这里的生活很好，事事有安排，件件都合理，几乎不用动任何大脑。”

    “肯定会这样啦！人不需要用脑，和畜生有什么区别啊？”书亢心想。

    “总不用脑，当然会有负作用，他们的智力水平严重下降了，还有情感，因为不再有任何刺激，他们不再会有任何过激的情绪，甚至都忘了哭，也不太爱笑，每天都是一副很平和的表情。终于，有一天，父亲先大脑失控，出去替我寻找宠物‘大头’时，只是把‘大头’带了回来，自己却因为不小心被海蜇的毒针刺到，而过了没多久，就毒发身亡了；而母亲却因为父亲的离去，第一次想起了‘哭’的感觉，她哭了三天三夜，最后，趁我们都睡着的时候，自己也跳进了水里，从此就再也没有上来。”老大讲完了。

    “这么悲伤的故事，被老大讲得，就像别人家的家常八卦似的，可见，他们和父母之间，确实只有生亲，没有养恩，所以感情不深。”

    书亢觉得，“没感情”这事，能被遗传，说不定，怀他们仨的时候，他们母亲的脑电波就已经快成一条直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