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一八章 碎块内的世界（上）

    噼噼啪啪的声响迅速连成一片，燃烧的火焰本身就带着力量，数株倒垂古树残骸立即崩解，在火焰当中甚至连同灰烬都未留下，堪堪坠落下去，接近超级分析机的防护后便全然消失掉，仿佛没有存在过。

    同时，苏卡琉斯闭锁的感知有了触动，封闭的空间似乎被打开了一道口子，可以容纳它接入外界的信息。

    精神感知顺着打开的口子瞬时去到究极之龙体外，它看见巨大的球形树根网上的确破开了一个不大的孔洞。是来自废墟之上的力量，穿透了球形树根网络，也打在究极之龙身上，将包裹的纤细树根和树脂琥珀融化掉，展露出一个透气孔般的斑块。精神感知再度扩展，虽然精神体只是被闭锁了不长的时间，但那种窒息感着实难以忍受。

    无奈、无助又无力的感觉，苏卡琉斯早在千年时间就体会过了。那时，它还是帝国的主要实验体，也是手术材料的主要提供者。在没有连接至超级分析机，精神体未能自由地去畅游时，那会儿的每一个时刻都是带着绝望的煎熬。

    它这时无比渴望接触外界，即便这些信息对此刻的自己没有实质性帮助，但感知到的信息可以让自己感受到活着，尚未死亡。

    “出来了？有几个呼吸时间了。”精神感知去到废墟之上，首先察觉到的丽苏曼就跟上一句来。她和笛福尼相背站着，两者间有一段距离，警戒着周围的敌人。

    而四下的环境已经完全变化一个模样，一片带有厚实白霜的冰封世界。可即便是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浓郁得几乎要成为液体的污染也大片存在，变得更为粘稠，一面在霜粉之上蒸发，又一面在霜粉之上再度凝结。

    苏卡琉斯并不清楚这片冰封世界是谁的力量造成，它只能从中感受到数种带有差别的力量。当中数种几乎融合在了一起，唯独剩下最后一种，与其他的力量完全没有相容的点。

    “啊、、、”苏卡琉斯吐出一口气，压力随之骤减。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可此刻的它已经不想去管任何事情，能感受外界，看到废墟，看到天空，就足够让它感受到开心与自由。

    真好，这是来自精神深处的话语，只是未能等到它继续发表真诚的感叹，精神感知就已经受到阻碍。对外界的感知骤然消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回到精神世界时，它看见球形树根网络愈合了，究极之龙身上的树脂琥珀也重新填补上了。

    “、、、”

    心情顿时跌落，苏卡琉斯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当布满裂纹的天空、充斥污染的空气、倒垂古树与树根遍布的世界再度映入双眼中时，它感觉到支撑身体的力量都消失了。

    精神上的剧烈疼痛依旧存在，并未得到缓和。情况似乎没有改变，希望出现后，眨眼就消失。这反而更会触发绝望。

    苏卡琉斯连同叹息的力量都没有了，它正想躺下，静等精神世界的破碎，却察觉到不对劲。因为模拟的超级分析机在正常运转，那几株倒垂古树被火焰燃烧掉后，的确没有再度出现了。

    它立即站起来，扭动脑袋四下观察时，才发现地面上已经结出一层厚实的坚冰，温度骤降，带动着半空当中疯狂流动的浓郁污染也变得滞懈，快要冻结，失去刚才疯狂的流动性。

    直到此刻，精神上的疼痛感飞速减少了。苏卡琉斯放大视野，以污染为温床的鲜艳花粉正在褪去颜色。或者，看做它们正在自我消亡也未尝不可。

    因为在一阵“嗤嗤嗤”的不舒服声音里，鲜艳花粉的温床已经被破坏，即便是浓郁污染的环境，也不再适合它们的生存与繁衍。空气里充满了生物毒性，以及直接导致它们自我消亡的腐蚀物质。

    同一时刻，精神世界各处，另外二十几处倒垂古树的位置处，污染瀑布消失不见，散落的灰白色鳞粉依旧坠落着。只是鳞粉也如同鲜艳花粉，尚未落地，就在毒性和腐蚀里消散开，只留下一点点烟雾。

    倒垂古树繁茂的枝叶枯萎大半，大部分树叶如同遭受了病害，叶肉消失，只剩下变了颜色的叶脉。还在挣扎，大量繁茂枝叶正在加速生长。但环境已经完全改变，它们的生长并未争取到时间，枯萎眨眼间蔓延到枝干上，深灰色的树皮被溶解，其内的主干当即出现大片灰黑色的腐蚀斑块，持续深入地侵蚀。

    终于在不堪自身重量的声音了，所有倒垂古树被自我重量扯断，成为残骸坠落而下。

    而遍布整片精神世界的大量树根还在汇拢交织，它们想要找出问题的根源。但在冰冻、生物毒性和腐蚀性的环境下，巨蛇般的灵活消失了，每一次蜿蜒都变得困难。

    随即，当地面厚实坚冰下的红星纹路开始流动，越发明亮，迸发出一片鲜亮的红色光时，它们都承受不了光线的力量，冻结住的它们应声碎开，无数散落的碎块被光线击碎，彻底消失掉。

    大片橘色火焰出现，红星纹路的光将浓郁污染点燃。两三次眨眼的时间后，整片精神世界似乎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污染并未消失，但都被净化掉，不再侵蚀这处精神世界，反而成为养料，开始修复裂纹。倒垂古树、树根、白色花和鲜艳花粉仿佛就没有出现过，环视周围，苏卡琉斯再也找不到它们的影子。

    虽然，天空上正在合拢的撕裂孔洞提醒着它，它们的确来过，并且造成了巨大的破坏。

    “嗡、、、”

    这时，一道急促的颤音转瞬即逝——如同更换了背景照片，苏卡琉斯的视线里，自己精神世界的景象突兀消失，转而被一片带着繁茂生气的巨大森林景象所取代。这里有风气、有新鲜的空气、空气中带有树叶的味道、还有森林内生物的吼声、乃至天空上甚至有漂浮的云层。

    唯一不自然的地方，唯有那一轮颜色深红的太阳，残缺不全，不是圆形，而是一个不规则的多边体。

    苏卡琉斯来不及观察，自身就开始坠落。它本能扇动双翼，却发现在这里自我精神体可以自由活动。于是在滑翔间，它去到森林边缘的荒野上。四肢才落地，一旁就传来声音，是齿轮转动的声响。

    卡西亚不知何时去到身后。但不同的地方在于，苏卡琉斯确定自己是落在荒野上了，而看过去的卡西亚周围，却是一片焦土，其身边，属于他自身精神世界的那台破损分析机，还有些许战舰残骸还能清晰看见。

    “你也进来了？”苏卡琉斯询问。

    “很好出去，不用担心。”卡西亚点点头，没有正面回答。他笑着说，“不过要等一些时间，但你可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