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零章 顺位第四（七）

    凌晨四时左右才回到自己的房价休息。等到外面出现灰蒙蒙的亮光时，卡西亚便睁开了眼睛。毫无规律的雨变得大了些，斜飘在窗户上，画出一道道弯曲的透明纹路。

    看着玻璃后面已经露出大片绿色的小空地，卡西亚起身来到大厅，黛尔亚和沃特斯还在休息。没有去打扰，他们身上的疲倦卡西亚感受得到。用厨房里冰冻起来的简单食材做了三人份的食物，卡西亚吃过后留下自己回去军部学校的信息，拿了一把雨伞后，便离开了别墅基地。

    现在还是清晨，居住区的街道上并没有什么行人，车辆也相对稀少了很多。一直步行走到道路的尽头，马诺马不受天气影响的繁华才真正显露出来。

    拦下一辆礼车，卡西亚来到中心地带的胜利大厦边，这才另外转乘其他礼车去往军部学校所在的布兰科山脉附近。

    风雨以肉眼可见的形式变得大了很多。卡西亚庆幸自己选择带了一把伞的决定。在学校前道路上的一个几乎无人的车站下了车，卡西亚撑起伞，在路边用白线隔开的人行道上一步步走着。

    天空上的黑云被布兰科山脉高高的山体阻断，几乎堵在那里，叠加起了厚厚的一层。细雨也变成了雨珠，伞面发出“滴答滴答”的沉闷响声，瞬间就将卡西亚笼罩在了里面。

    脑袋里还在想着昨晚的事情，黛尔亚和沃特斯的几项提议无异于都很让他心动。那几个势力的资料现在也老老实实装在他的衣服口袋里，是否让索塔冈帮着清理这些势力，也是卡西亚正在考虑的。毕竟让对黑暗世界规则最为熟悉的人去做这些事，既能有极快的效率，也能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目光顺势放在了脚步前方的地面上，积着一层薄薄的雨水，漆皮鞋上已然全是细细密密的水珠了。

    脚步也在这时停下，斜锤下去的视线里面，不知何时出现了另外一双同样穿着漆皮鞋的脚。鞋码很大的两只脚掌，撑开的鞋面张示了这点。上面并未像卡西亚一般，沾满雨水。鞋面闪露着暗淡的光，卡西亚从里面看见了自己打着伞的虚影。

    “卡西亚先生，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赫斯列先生，有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了。”卡西亚脸上露出短暂的诧异神情，随即恢复自然。

    掉转了脚步，两人跟着道路往回走，来到了不远处那间不大的车站等候室。这里没有人，空气循系统输送着温暖的空气，玻璃镶嵌起来的四壁几乎将雨声隔绝在了外面。

    “遇见我很意外？看你的样子。”赫斯列放下雨伞，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这次换了一身悠闲的服装，头发也剪过了，脸看上去显得更加年轻。卡西亚这时才想起，赫斯列和自己大凡是相同的年龄。

    “以为我会直接去找叶捷琳？”赫斯列的话中带着笑意，“毕竟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之间的交谈内容也是围绕着她的联盟来展开的。”

    卡西亚点点头：“你也是韦伯利家族中的人，我想比起在这里等我，直接去找叶捷琳，从各个方面上来说，都要好很多。”

    “各个方面？”赫斯列听出来卡西亚的意思，“叶捷琳是你们联盟的领导者没有错，但你同样具有差不多的权利。我想这个事实你心里很清楚，也不会反对。找谁都一样，只是我单纯认为，比起叶捷琳，和你交谈，至少要轻松很多。叶捷琳和我同在一个家族，相互之间必定都有所了解。商议一些事情的时候，难免会有想不到的麻烦。”

    “并且、、、”赫斯列声音加重了些，“这次等你，也是带着其他目的的。看你的样子，卡西亚先生，你好像并不怎么清楚韦伯利家族现在的情况。或者说关于叶捷琳，你对她是否过于缺少一点关心了。当然，只是字面上单纯的意思。”

    卡西亚陷入沉默中，只是静静听着，因为找不到反驳的话。赫斯列也说中了一点，现在仔细想想，对于叶捷琳，他所了解的东西，好像也都仅限于叶捷琳自己口中说出来的。

    赫斯列没有给卡西亚更多的思考时间，他继续自己未完的话：“叶捷琳的父亲是现今韦伯利家族的族长，这你应该知道。只是作为族长的时间不怎么多了，再有不到几年时间，最后期限是在战争来临前，她的父亲就会从族长的位置上下来。虽然现在家族中已经变得不平静，但谁都知道，她的父亲是不可能将这个经历了千年历史的家族搅动的，特别是现在这样的时期下。一切都必须变得相对平稳，直到战争来临。四方势力的每一个家族都是如此选择，几年后的帝国才是他们真正开始活动的时候。”

    “叶捷琳现在的情况因为德尔琳的死去，或许变得好了很多。但依旧充满了不稳定性。我对韦伯利并无绝对的归属感，不想主动参与进这样的事。当然，你看做我是害怕了主动躲避麻烦，也是完全可以的。我本人的想法也是这样。自身的力量太小，去往极限地域外围的决定让我回到帝国后，没有一个稳定的生活，手下的势力也完全是零，家族中的关系网络里，我也只是具有一点实力的不起眼人物。比起现在的叶捷琳，我几乎没有存在感。但这也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因为追求的只是个人的强大罢了。”

    “所以你找到了我？”卡西亚反问，带着疑惑。

    赫斯列作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我出身在韦伯利家族中，很清楚个人与一个家族，或是一个势力团体间的差距。帝国这样的环境，单个人但凡不会有好下场。有太多的墙壁是只凭一个人的力量，怎么也不能逾越过去的。自身弱小的时候，就理所当然的寻求帮助，这不是有失尊严的事。我们之间有协议，若是你和叶捷琳能在这次任务中活下来，我就加入你们，这算是我对你和叶捷琳的认可。在我的理解里，联盟的性质都是互利互惠的，保护与被保护，资源利益的来往，都没有绝对的规则。并且联盟以后的发展不会安稳，我在寻找猎物的时候，也会变得简单很多，至少就理由上，不会再麻烦了。”

    “因为叶捷琳自身的不稳定性，你最后选择了我？”卡西亚不知道应该露出怎样的表情。若是单独谈论稳定上的问题，可能他自身的不确定因素要比叶捷琳多上太多。

    “理由就是这样简单，我不喜欢复杂的事。”赫斯列意外地认真，“你是叶捷琳联盟中的人，加入你的势力，与直接进入到叶捷琳的联盟里，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关系上，我想尽量不和叶捷琳直接沾染。算是一种折中的自我保护吧，家族若真地就她父亲的关系行动起来，至少我可以在那时受到更小的针对性。这对你和我来说，都是更好的结果。”

    “并且，你过后也能将这番话直接告知给叶捷琳，她会很赞同这样的做法。我刚才说过，你对叶捷琳过于欠缺关心了。只是，我认为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让叶捷琳知道为好，仅局限我们两人间，是最理想的结果。当某种事物的所有信息都被人知晓后，他也就不再具备什么威胁了，不知道你是否也这样认为。”

    赫斯列动动身体，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坐姿，安静地等待着卡西亚的回答。

    “我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卡西亚说，“只是当初既定与你交谈达成协议的人由叶捷琳变成了我而已。”

    赫斯列脸上的表情说着“正是如此”，他点点头说：“你也有自己的势力，你的强大在另外一种意义上也是叶捷琳联盟的强大。大家以后都会被揉成一团，单个人除非能达到骑士王那样，不然，我不认为他能越过四方势力筑起的坚固墙壁。”

    “那么，现在我们便是盟友了？或者说，我在你的势力里担任某个职位，都可以由你决定。只要不过多限制我的自由便行，如同你在叶捷琳联盟里那样。”

    “盟友就行，我们身份都是对等的。”卡西亚当即说道，只是脑袋里突然出现沃特斯的那些话，他看向赫斯列问，“不知道赫斯列先生是否对骑士团感兴趣？”

    “骑士团？”赫斯列摆摆手，“卡西亚先生，你应该明白，一个联盟会是什么样的形式，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永远都是联盟的凝聚力而已。”

    “作为礼貌，欢迎你作为第四名成员，加入蒸汽骑士团。”

    “感到荣幸。”赫斯列和卡西亚同时站起来，“希望不久后，我们之间就能建立起相互间的信任。”

    进到金属隧道里面，卡西亚收起雨伞，思考着不久前的决定是否正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放在里面的那份资料已经不在了。

    “家族让我进到神学院学习，但里面欠缺了我想要的东西。一个多月的时间，也终于可以活动活动身体了。”赫斯列脸上露出看不见的光，卡西亚这才第一次意识到赫斯列其实与叶捷琳，或者说是奥维利亚那样的人并无两样。身体里面都从小受到了家族的影响，对于和自己并未太多关系的事物，只要找到他们认可的理由，便能立刻接受下来。只是赫斯列对这样的理由更加执着罢了。

    如他最后所说：“我们都是这样的人，即便被杀死百次，都不会有什么不应该。手术者间就是这样，迟早会碰到一块。或许没有什么对错，即使有，最大的作用也只是让自己下手前，会感觉到更为心安理得罢了。立场看法不同，死人是最容易谈拢的对象，大家都怕麻烦。”

    甩掉脑袋正想的东西，卡西亚进到军部学校内部，走向自己的宿舍。进行完第一次学校任务，校园里的新生面孔少了一部分，听说损耗率很可观，相比较自己这期学生，有更多的人可以继续待在学校里一段时间了。

    来到第七层走廊上，站在门前的卡西亚看着钢铁门上那微微陷进去一丝的脚印，一面感叹叶捷琳的力量越来越大了，一面也再度思索“你对叶捷琳过于欠缺关心”这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