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狂想

    【一】

    he——

    en——he——

    en——ha——

    我……

    还需要我回忆吗？

    一个人靠在墙上，捂着自己的肚子，慢慢的移开，滚烫的鲜血，已经化为了淤结成块。

    他看起来很难受，但是他无法脱身，因为有个黑色的人影站在他的面前，用脚踩着他早已经手上的腿，肉泥从腿里飞溅出来，他的脚明明已经失去了直觉，但是在此时，却还是疼的要命。

    那个可怕的影子真的站立在他的大腿上，丝毫不管骨头有没有被踩碎。那个人影拿着一根光滑的细长短棍，短棍的钝尖扁平抵着他的右额，一道黑色的光照亮了人影瘦削的脸，那双红色的大眼睛，就像是抓着他的整个血肉凸起。

    “凤凰……找到了……张启在幽冥国。”

    影子说话的时候看着那个被她踩在脚下的人，那人的眼睛里，扑闪着无名的大火，但是她只是看着，任由这份隐隐约约的杀气慢慢的升腾。

    她一脚又重重的摆在那只伤腿上，咔嚓一声，骨头彻底的崩裂，那些破碎的骨头飞进血肉，便也是彻底废了。

    “你很讲义气，但是，你太弱了……”

    她压低着她的声音，往下弯腰看着他那双已经迷离的双眼。

    “我留你一条命，并不是因为我仁慈，而是因为你活着还有用。”

    她说完，便化为了黑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很快的，这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他靠着墙，喘息着。

    【jia’ke’suo’la，ke{keng}hong’】

    “牛二！你在哪？”

    他扶着墙壁，用身体抵着墙壁，再用那只还有知觉的腿拖着那只已经残废的腿慢慢的往上移动。墙屑来到了他的嘴里，带着青苔的苦涩湿气，汗珠，直要往他眼睛里冒。

    “牛二！”他呼喊着，叫喊着这个仅能够记得的名字。

    “我在……这里……”

    那个声音回应着，带着虚弱的生者的气息。

    那一丝气，就像是挂在牛二的身上，不需要几分钟，便可能气绝。

    “撑住……我来……了……”他跌倒在地上，一瞬间翻倒，他愤怒的大喊，蓝色的气息从他的全身喷涌而出，他用手强撑着，再次抵住墙，拖着自己的废腿，一步一步的向前爬动。

    “我……ke……快不行了……ke……”鲜血从牛二的嘴巴里涌出来，他的身体确实快不行了。

    “别这么说……小虎还在等我们……”他来到牛二的身边，灵力慢慢的托举起牛二的身体，他一只手把牛二的身体翻在背后，从牛二嘴里流出来的血液喷在他的身上。

    不会死的……

    他心里想着。

    蓝色的灵力就像是螺旋的柱体压在他的脚上，他双腿又正常的走起路来。

    “用灵力……我教过你的！”他大喊着，在这潮湿的街道上奔跑起来。

    “he——keeee——”牛二在他的背上大吐了一口鲜血，他又惨淡的笑了起来:“还是你厉害……挨了这么多打……还能用灵力跑的生龙活虎……”

    “小虎教你的时候，就叫你要好好听啦！”他跑的很快，一跳一跃，就像是奔跑的蚂蚱。

    “我不行啊……我笨嘛……”牛二又吐了一口鲜血，在他的身上，红色已经慢慢的浸透了他的衣衫。

    “你别说话了，试着催动灵力啊……不然，真要死了……”他急切的看着他，手上的蓝色灵力注入到牛二的身体里，好让他好受一点。

    “会死啊……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我也不想……死在这里啊……”牛二虚弱的闭上眼睛。

    “死不了的……小虎还在等我们回去呢……死不了的！”他大叫着，全身蓝色的灵力更加的汹涌，一丝黑色的气息环绕着他，像是风一样，席卷过他的全身，将蓝色的灵力瞬间撕碎。

    “我死不了的……”牛二趴在他的肩头，静静的听着，他奔跑的声音，像是万籁俱寂，滚烫着，他的眼角。

    “牛二，你和我说话，别睡过去！”

    他奔跑在人群里，红色的血液就像是生者的印记，浇灌在这条摩肩接踵的闹市。

    “医师！”他大叫着，但是没有人敢接近这两个人，他们惊呼着远离，满身赤红的他，就像是深红的厉鬼，人见人怕。

    “医师！”他再次的呐喊，恍惚着，他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降临到他的身边。

    那个白色的天使，只存在了一秒，他便连带着牛二一起，昏倒在了路上。

    牛二……小虎……我们……一起回家……

    其实……我什么都是骗你们的……我的故事从来没有那么奇幻……我想，我死的时候，可以寻找回我自己。

    这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但是好歹，我还活着，牛二还活着，一切，就还有得救。

    【二】

    【玫瑰之都——依洛薇】

    “杀我们的人！”牛二被纱布包裹住，这个时候，真的像头猪了，但是我依然想说，他是头熊，而不是猪。

    “杀我们的人，叫凤凰……”

    他看着牛二的眼睛，揉着那只无法动弹的双腿。

    “凤凰……”牛二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剧烈的咳嗽了一声，咬着牙，重重的砸了一下桌子。他被包裹住的手，又从白色的纱布里流出红色的血液。

    “你别激动，伤口会裂开的……”他皱着眉头，看着牛二此般鲁莽的动作竟然也觉得生气起来:“小虎改了名，叫做张启……他去做了王族的执政官……他的首领叫做钟彦。”

    “你查清楚了？”牛二看着他，纱布里，只露出了半个眼睛，却也足够的认真。

    “查清楚了……那些人在各地暗杀王族的人，除了王族境内。”他也重重的砸了一下桌子:“他们暗杀的无辜百姓，已经超过了所有正义之士的底线。但是他们以种族肃清的名义，正在无限制的杀害他们想要杀的人，也就是，他们要谁死，谁就得死。”

    “真是卑鄙无耻！”牛二咬着牙齿，咯咯作响，便是要将牙都咬碎。

    “不仅如此，他们意欲发动战争……所有虚假的和平都在分崩离析。没有人能够阻挡住鬼影军团不老不死的长生军，他们甚至想要逼宫王族的三位神明放弃抵抗，自毁神格……”

    他说着的时候，紧紧握着拳头，大腿，又慢慢的渗出血来，他用力的一掐，让整条腿都止不住的颤抖。

    “小虎再被追杀……我们也受到了牵连……我所知道的也仅仅是这么多而已……”

    “我们该怎么办？”牛二看着自己的缠着纱布的手，那些白，就像是纠结在一起的混乱线条，串着他的所有回忆一起，沉入深深的悲鸣。

    “我们……养伤……他们从我假话里，也听出小虎正在幽冥涧……”他并没有无奈，而是沉沉的，像是年迈的鸦雀，低着头，聚精会神，将整个眼睛瞪的老圆，只看着地面，听着周围安静的空气。

    “我们必须赶快到达幽冥涧……小虎需要我们……”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只有我们还不够，我们必须和王族的反抗军取得联系……不然我们的处境只会越来越糟糕……”他揪着自己的痛苦的腿脚，疼痛已经无法自愈。

    “那现在怎么办？”

    “等……等小虎的消息……”

    “他改名了……”

    “张启……”

    【三】

    我从来没有见过黑色的月亮……黑色的月亮挂在星辰里……像是灼烧的让人难以安眠的火球，烧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可恶！王族的神明真的自废神格了……”他一拳重重的砸在强上，蓝色的灵力冲击着这里的一切，尘土荡漾，所有人都看着他。

    “他也没办法……如果有一丝和平的希望，他也不会放弃的……我们不能怪他。”牛二说了这样一句话，让他严厉的看着牛二的眼睛，怒火中烧，滚烫无比。

    “他这个神明！还是小孩子嘛！怎么可以相信敌人的鬼话！那么多人牺牲，为的就是让他不要放弃抵抗！弃那么多人的生死于不顾！他真是妄为神明！”他又狠狠的砸了一拳墙壁，整个墙壁被蓝色的灵力冲垮，所有的人都沉默，陷入了无休止的僵局。

    “我也实在无法相信……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牛二退回一步，牛二变得很瘦，甚至是枯瘦如材。

    “该死的！为什么！我们的神明会站在王族的对立面！我实在是想不通！他们这些神，到底在想什么鬼东西！”他又责备起其他的神明来，那些已经脱离了子民的蠢物，甚至是已经抛弃了善恶与理智！

    “华尹应该有苦衷……我是这样认为的……帝瑶也是……整件事情，没有我们长得那么简单……神明之间的不合，已经是屡见不鲜了。”牛二枯瘦的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安慰着他的情绪。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一身正气！不可屈服！难道华尹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吗？”他愤怒的叫嚣，也仅仅是出了口气，逞了口舌之快，他随后唉声叹气的蹲着，抱着自己的脑袋。

    周围，有站立的，蹲伏的，叹气的，痛苦呻吟的。苟延残喘的，闭上眼睛休息的，再也睁不开眼睛的，一声一声的叹息，让所有的沉默都被突入腹中，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这里虽然安静，却如此的燥热，让他只能慢慢的闭上眼睛，放空自己的一切，什么也不想。

    【jia’ke’suo’la，ke{keng}hong’】

    【三】

    好消息！寻荒影杀到天上去了！战局发生了逆转！他要为那个王复仇！我们所有抗争的一切！都得到了回报！

    “战局逆转了！小狼！寻荒影大人的神威震荡了整个灵界！一切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牛二扯着嗓子大叫，让他有些烦躁，他一把将那份战报丢在地上。

    “那是个陷阱！在天界！寻荒影会与所有王族的首领失去了联系，这给了他们逐个击破的机会！寻荒影上当了！”他的愤怒从未停过。

    “为什么小虎没有提供一个好的对策！”

    他大骂起来，变得更加的暴躁，甚至是将那份战报直接撕碎，化为灰烬，他的眼里闪过无名的黑气，侵吞着他眼里的光芒！

    他好恨，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知道战败的消息传来，他终于有事可以干了，因为，他必须逃跑了……但是又跑到哪里去呢？灵界的一切，都让他如此的绝望，找不到任何可以活下去的希望。

    神明，神明！神明！

    他们根本不顾子民的死活！

    他们妄为神明！

    【四】

    “他们想要抹点这段历史！他们在书籍上，写下了魔族这个词！简直难以置信！”牛二看着书上的文字，那么大的【魔族】二字映入眼帘，让他的手都有些颤抖。

    “卑鄙！无耻！”他愤怒的大叫。

    “他们还要烧点有关王族的所有书籍，最讽刺的是，就连这本也要被烧毁。”牛二的声音带着戏谑，但是他完全笑不出来，那种嘲讽的感觉让他作呕，知道他看到了最后。

    【魔族发起了这次战争，七个大魔王被永久的钉在耻辱柱上供人观赏唾弃。】

    “他们！简直是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大声的喊叫！就像是可怕的怨鬼，揪扯着嗓子，让周围的一切都震碎。

    “所有分散在灵界的王族人仅仅只有边缘地区的一支了……他们远在极北之地……我们估计再也寻找不到了……等我们死了……这段历史，也就只能从书上看到了……”牛二有些难过的将整本书籍撕毁。

    一本没有半点真实历史的书籍，留着的意义又在何处呢？

    “他们写！我们也来着！我要告诉所有的后人他们的故事！在这虚伪的真相背后，骗局，卑鄙无耻的骗局，公道自在人心！”他的手颤抖的更加厉害，他唾沫横飞，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儒雅和神采。

    “希望如此……”牛二的皮肤皱在一起，那是岁月和战争的伤疤。

    【五】

    还没有……还没有……

    还没有结束……

    【jia’ke’suo’la，ke{keng}hong’】

    伟大的……

    伟大的克肯洪……

    他纵身一跃，跳入幽冥涧的万丈深渊之中，黑色的气息，越往下，越是缠绕在他的身上……像是……恒古的钟鸣……

    他突然的醒悟了……

    人活着，是这样毫无意义……

    想要改变的……什么也改变不了……

    这是讽刺吗？

    这不是讽刺……

    这是永无止境的……

    世间的渺小……

    更加伟大的存在……就连想象到【未知之物】的名字，也会变得疯狂……而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