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药儿，你为何叹息？

    姜药带着姜秀城，还没有回到穆阀，就听到虞嫃当了武宫道主和虞阀阀主，身兼两大超级势力之主。

    紧接着，神洲唯一的卦道大圣易归藏，率领神卦堂隆重宣布，经过神卦堂众位卦师多年的艰辛推演, 终于窥出一丝天机，得出一个谶语。

    神卦堂作为神洲最古老最强大的卦道宗门，自古以来都具有很高的可信度。推演的谶语一出来，就传遍广袤的中域。

    这谶语曰：

    “运命何所栖，先天是道坯；山海出真女，周天是大吉；彩凤双飞翼，飞高上帝畿；春秋四十载，女主降九虞。”

    姜药听到谶语, 立刻明白了。

    这首谶语, 意思非常明了，人人一听就懂。

    第一句最简单：天命在哪呢？就是有先天道坯的人，等于直接说是虞嫃。

    第二句：山海出真女，周天是大吉。

    也不难理解。山海不是地名，而是天下皆知的山海先生虞沧溟，真女，当然就是嫃了。

    嗯，就是山海先生生出了一个真命之女：虞嫃。

    周天遇大吉，意思是以“周”为吉，这就是国号了。

    第三句也很浅显。因为虞嫃的功法，往往会生出彩凤异象，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

    最后一句“春秋四十载，女主降九虞”简直就是直指：四十岁的女主，会在九虞地区称帝。

    虞嫃虽然变小过, 可她的实际年纪，今年刚好四十岁。

    九虞在哪？虞阀所在的中心，就是九虞地区。这也是虞阀的由来。

    谶语几乎就是告诉所有人：“虞嫃应该称帝, 国号大周。”

    这谶语一出来，顿时成为席卷中域的舆论风暴！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在议论此事。

    其他三族都建国了，还都是两大国。可广袤的神洲却没有一个正式的国家。

    而那西域丘南的明国，还是一個倒行逆施的蕞尔小国。

    神洲虽然很分散，但的确也应该建个国了。不然的话，迟早要在其他三族面前吃大亏。面对异族强国，一盘散沙的神洲很危险。

    可是拥护谁称帝建国，那又莫衷一是了。

    虞嫃是先天道坯，武宫道主兼虞阀阀主，本来就拥有极大优势，此刻在谶语的作用下，更是声势无两，无可匹敌，渐有众望所归之势。

    就好像有一股力量，将虞嫃推向巅峰，可谓先声夺人，似乎谋划已久。

    甚至中域传说, 虞嫃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一群陌生的圣级强者, 其中光大圣就有五个之多。

    这群强者都是人族，却很神秘，不知来自何处。他们铁心拥护虞嫃称帝，使得虞嫃的力量变得极其强大。

    谶语之事还在发酵，中域五大顶级高门之一甄阀，忽然宣布，建议拥护虞嫃称帝建周！

    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多势力都为甄阀的举动惊诧莫名。

    甄阀和虞阀的关系，说不上亲密，一直是不远不近。

    按道理，神洲若是建国，甄阀也不可能没有野心。

    就算甄阀不争，最起码也不会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虞嫃称帝建国。

    可令人不解的是，甄阀作为超级势力之一，竟然第一个出来为虞嫃站队。

    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就在众人疑惑之间，中域仅次于虞、穆、甄、宣四大强藩的第五家强藩，黎阀，突然也宣布拥护虞嫃称帝。

    原因还是不明。

    紧接着，药道神宫宣布了道主李时珍传回的决定：拥护虞嫃称帝建国。

    同一天，剑门剑子许二郎代表师尊宣布，剑门拥护虞嫃称帝建国。

    易归藏代表神卦堂宣布：顺应天道，拥护虞嫃称帝建国！

    短短数日之间，中域拥护虞嫃称帝建国的超级势力，就有虞阀、武道神宫

    、神卦堂、甄阀、黎阀、药道神宫、剑门共七家！

    只有宣阀、穆阀、器道神宫、符道神宫、阵道神宫这五家超级势力，还没有表态。

    而且很明显，这五家超级势力暂时没有拥护虞嫃的意思。

    至于其它的甲等乙阀等势力，小半拥护虞嫃，大半不拥护。

    整个中域，极短的时间之内，就隐隐分裂为两大阵营，越来越剑拔弩张。

    拥护虞嫃称帝建国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可反对的声浪也一浪高过一浪。

    拥护虞嫃称帝的虽然只占小半，可意见都很统一。那就是应该让虞嫃出头，建立一个强国，和盘康，姜正嫡等抗衡。

    而反对者虽然占大半，可意见很不统一。有拒绝建国的，有支持宣宙和穆无极的，甚至还有支持抗魔大将军或抗妖大将军的。

    总体来说，反对者之中，大多数都是“自由主义者”。他们既反对虞嫃称帝建国，也反对任何人称帝建国。

    确切的说，他们反对的是建国，不是虞嫃。

    他们希望保持现状，这样才有最大的自由度，不会受到朝廷的约束。

    至于神洲的安危和前途，他们下意识的忽略了。

    这一群“自由主义者”，占了中域所有势力的一半。

    此时此刻，神洲大营统帅部的决策，就至关重要了。

    波诡云谲的中域，山雨欲来风满楼，气氛一天比一天激扬紧张。

    有人在备战，有人串联，有人在犹豫……

    终于，在整个中域的大焦虑中，神洲大营统帅部决定，二月初二这日，举行投票，决定中域命运。

    而今日，已经正月二十！

    …………

    “舅父大人。”姜药和姜秀城来到穆阀，见到的是一脸忧色的穆无极。

    穆无极好不容易安排好太阴山前线的军务，赶回来看妹妹穆苍月，就遇见虞嫃策划称帝的一档子事。

    不光是穆无极，柳丹灵等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也是。虞阀本来和大家平起平坐，可如今想效仿其他三族，称帝建国。这不就凌驾于穆阀之上了么?

    穆阀和虞阀向来不对付，怎么会愿意？

    “你还舍得来。”穆无极见面就冷着脸，“明国公，你在西域做的好大事啊！没有老子挡着，抗魔大军早就南下了你知道么？”

    “咦，你竟然准圣了，这……”

    姜药给他倒了杯茶，“多年未见，大人倒是多了不少战场风霜之色。魅貘凶狠，外甥一直担忧大人安危。”

    穆无极哼了一声，“你不必担心老子的安危，你只要不再惹麻烦，那就是孝敬了。算了，看你是准圣，又是药圣，我也不说了，你有你的造化。”

    姜药赶紧岔开话题，“我和秀城这次来中域，听到很多消息。大人是否为虞嫃称帝之事担忧？”

    穆无极点点头，“她要称帝，骑在所有人头上发号施令，这怎么行？多少万年神洲无人敢称王称帝，不也好好的？”

    “虞嫃要是称帝，还有我穆阀的尊严么？我们一帮几千岁的人，倒听她一个小丫头发号施令，对她俯首称臣？”

    姜药坐下来，“大人，为何甄阀和黎阀，竟然会支持虞嫃称帝？”

    穆无极冷笑，“为何？因为虞嫃已经得到了九阴青莲，此物是女修第一宝药。”

    “原来如此。”姜药明白了。

    九阴青莲属于天材级别的宝物。姜药是药圣，当然知道此物。

    此物好几千年一出，而且每次出现的地方不定，任何一域都有可能，每次出现也都未必被人采到。

    只有具备九阴无垢体且道心无痕的人，才能感应到九阴青莲出现的时间，最容易得到此宝。

    此物最重要的是莲心，除此之外就是九瓣莲花。

    莲心是证道之物，传说只要得到莲心，就能得到莫大机缘。就算是九瓣莲花，每一瓣都能辅助大道。

    如果是资质够好的女修，用了一瓣莲花，就能打通天阴神脉，好处极多。

    所以，九阴青莲绝对是仙界最厉害的女修宝药，没有之一。

    传说，最近数千年前出现的九阴青莲，因为没有及时被人采到，结果被一个妖鹰吃了。

    那妖鹰吃了九阴青莲，竟然化为一只玄鸟，振翅高飞，直入虚空，再也没有归来。

    虞嫃得到了九阴青莲，就能换取甄阀阀主母女的支持，也能换取蚕婕和黎曦母女的支持。

    可是穆阀没有好处，当然不愿意。

    穆无极脸色难看，“据我的消息，甄阀母女，都得到了一瓣青莲，加上又得到了虞嫃的某种承诺，这才第一个站出来支持。”

    两瓣九阴青莲，若是加上其他好处，足够换取甄阀的支持了。

    反正，就算虞嫃建立大周，那代表的还是武家利益，不可能让寒门翻身。

    “大人。”姜药斟酌着说道，“这是虞嫃的一个阳谋。她其实巴不得有人反对，这是她更深一层的想法，大人对此一定心知肚明。”

    “不错。”穆无极赞赏的看了姜药一眼，“你能看穿她的下一步打算，没让我失望。”

    旁边的穆钺受到提醒后也皱起眉头，而穆药叉和姜秀城，荥清尘等人，则仍然一头雾水，不明究里。

    “龙城，你给他们说说。”穆无极冷然道。

    “是。”姜药对穆药叉和姜秀城等人说道：

    “神洲势力太过分散了。虞嫃建国称帝，为了整合势力，拉拢人心，必不可少的一道程序，就是封赏拥立功臣。”

    “凡是拥立她的势力，不但利益无损，还会得到更多的利益。那么，这么多的利益，从何而来？”

    穆药叉等人叹息一声，终于明白了。

    姜秀城道：“那她就会对反对势力用兵，灭了反对势力，没收反对势力的资源，用来补偿赏赐功臣。”

    姜药点头，“不错。正是如此。所以，她巴不得有人反对，反对人的还不能太少，不然灭了之后，利益也不够分。”

    “但反对者也不能太多，太多就灭不了，甚至反而被灭。所以她需要反对势力的力量恰当好处。既能让她有能力灭掉，又能抄出足够的资源用来封赏。”

    “如今，她应该还在等，等到反对势力的力量恰到好处，等反对势力联合起来。”

    “甄阀和黎阀之所以支持，不仅是因为九阴青莲，也因为看透了这点，希望通过拥护之功，获得更多的好处。”

    “但是，很多反对势力就注定成为牺牲品了。”

    穆药叉苦笑，“果然是嫃辣子，好毒的算计！”

    穆钺摇头，“我认识虞嫃多年，她从小就是如此，走一步算三步，又狠又辣。这的确是她的风格。”

    荥清尘忍不住问道：“表弟，为什么虞嫃没有主动争取穆阀的支持？她如果诚心争取，大人未必不会答应。”

    这也是穆无极为何没有支持虞嫃的原因。因为虞嫃从始至终，都没有争取穆阀的表示。

    她送出宝物许诺利益，争取甄阀和黎阀的支持，对穆阀却没有任何表示！

    堂堂无极大圣，穆阀之主，总不能上杆子的主动支持她吧？

    她如此不把穆阀放在眼里，穆阀能支持她才怪。

    姜药苦笑，“表姐问的好，她这么做，仍然是故意为之，也是一个圈套。问题是，大人明知是圈套，只能配合她。”

    “若是她争取大人，只要条件足够，的确有可能换取穆阀的支持。同样，也会换取宣阀的支持。”

    “可是，若是连穆阀和宣阀都支持她，那么会出现什么后果？”

    荥清尘咬牙摇头，“我明白了。若是本阀和宣阀也支持她，那么整个中域就很少有势力敢反对她，反对势力太少，她就没有足够的资源来封赏。”

    “她故意不争取穆阀和宣阀，就是让反对势力看到希望，有几家超级势力顶在前面，中小势力才敢大胆反对她。”

    穆钺点头，“正是如此。可大人却很难做。”

    穆无极站起来，看着外面的花园，“据我所知，虞嫃隐藏的势力极强，谋划已久，没人能真正阻止她了。”

    “可若是支持她称帝，不但没得到好处，还丢了穆阀的声望。若是不支持她，那穆阀就是反对势力。”

    “但，她其实还有第三层意思，和龙城有关。这层意思，算是善意。”

    姜药点头，“大人明见，她的确还有第三层意思。”

    “她需要穆阀为反对势力出头，纠集更多的反对势力，但她又给穆阀留了后路，这后路，就是我。”

    “等到反对势力合流，一定会团结在穆阀，宣阀，三家神宫这五家超级势力周围，声势浩大。”

    “穆阀和宣阀不出头，反对势力就是小打小闹，就只能蛰伏，她就不好干了。”

    “她需要打一场酣畅淋漓的大仗。第一她需要瓜分更多失败者的资源封赏支持者，第二她需要为新国打出威望，第三清洗反对势力，一举三得。”

    “看来，她有必胜的把握，估计还有厉害的后手确保一定赢。”

    “等到了那时，她就能通过我，再主动争取穆阀，让穆阀体面的加入她的阵营。”

    “所以，最后她不会把穆阀如何。只要穆阀改变态度，就仍然是大大的功臣。宣阀也应该差不多。”

    “她其实只需要两阀三宫演戏而已，但是不能明说，穆阀和宣阀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装糊涂的捏着鼻子配合她。”

    “真正倒霉的，应该只有那一堆甲阀和中小武阀。战争失败后，他们的兵马会被收编，土地会被瓜分，资源被没收。”

    “虞嫃建国，只能以他们为牺牲为养料，这也是最简单最有效的。”

    “就算他们不敢反对虞嫃称帝，虞嫃也会故意逼他们反对自己。”

    姜药说完，穆钺等人都是神色苦涩。

    虞嫃这么干，真是不择手段啊。

    穆无极叹道：“生女当如嫃辣子。”

    穆药叉和荥清尘闻言，忍不住相视一眼，各自翻个白眼。

    穆无极感知到女儿的不满，换了话题道：“龙城，我听说你已经找到五莲月藕，还差秋水神瑛？”

    姜药点头，“我一定能找到秋水神瑛，为我娘完美重塑肉身。”

    “好。”穆无极放心了，“你娘在魂殿养魂闭关，你们兄妹先不要打扰她。龙城，你能找回你娘的魂魄，我倍感欣慰。”

    “虞嫃应该很快就会找你。有些话，她应该会明着告诉伱。你转告她，我穆阀可以配合她大闹一场，但以后的事天知道，让她好自为之。”

    “是，大人。”姜药领命。

    ………

    无极天城外的红叶山上，姜药再次独自前来。

    这是第三次来这里了。

    第一次，是他背着虞嫃，迎着漫山的红叶，来到山巅。

    算起来，已经八年了。

    从那以后，两人再也没有正式见面。

    姜药望着仙国天宫一般的无极天城，心中忍不住有些感慨。

    虞嫃所建立的大周帝国，已经犹如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越来越近。，似乎不可阻挡

    就是强大如舅父，为了保存穆阀的实力，对此也无可奈何了。

    一场内战之后，新生的大周帝国将在血火之中诞生，年轻的女帝将踩着反对者的尸骨，走上高高的皇帝宝座。

    为了大位和天下，她不择手段。可是她只是为了权势么？

    姜药不信，也不愿信。

    不久之后，她将是中域之主，是贵族联合政权大周帝国的皇帝，她还能记得当初的初心么？记得小时候的过往么？

    当她稳固了中域的统治，雄心勃勃的要一统神洲之时，面对自己的明国，她会怎么做？

    想到这里，姜药浮想联翩，忍不住微微一叹。

    “药儿，你为何叹息？”

    忽然，一个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美妙声音传来，姜药忍不住神色一滞，思绪惘然。

    他回头看去，只见夕阳斜照处、红叶缤纷下，正有一个藕衣少女笑盈盈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