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你们来自取其辱做什么呢？

    今日本是稷下书院休沐的日子，但不同寻常休沐书院里人去楼空的安静，院中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但若是仔细观察，就可以看出这些书院学子的眼神行走时总是有意无意地观察着书院大门的方向。

    周折被刘嬷嬷从马车中接下来时就注意到了这诡异的氛围，他和朱铃初一露面，整个书院大门方圆百米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无数带着审视和好奇的视线在那一瞬间都落在了周折的身上。

    一息，书院行人再次恢复了流动。

    一位似乎早已等候多时的青衣学生迎了上来，对着朱铃行了个礼，才恭敬地道：“学生苏大吉见过长公主。”

    “苏公子在本宫面前不必多礼。”朱铃在外人面前又恢复了那端庄高贵，生人勿进的显赫模样。

    苏大吉将目光移至周折，抱拳笑道：“这位就是周折周兄吧？久仰。”

    什么久仰不久仰的，你估计也就两天前才第一次听过这个名字，如此奉承实在虚伪。

    周折瞥了个白眼，同样抱了个拳，干笑一声：“久仰？”

    苏大吉也觉得尴尬，摸了摸鼻子：“周兄有所不知，前两日你这才名异军突起，瞬间传遍了整个燕京，就连我校数位老师回来之后都是赞誉有加，甚至还拿你临场做的诗篇当做课业解析，全校同窗都想要好好瞻仰你这位惊才绝艳一鸣惊人的大才”

    大才吗？

    想要见一见应该不假，但是恐怕按照今日稷下书院的架势，恐怕绝不是瞻仰，而是心有不服吧。

    周折苦笑：“看来我没这么容易见着韩老了。”

    苏大吉还没说话，周围驻足的学子已经纷纷围了上来。

    一名学生见已被识破小心思，一马当先，走到人前，尚且顾忌着朱铃在场，不敢太过放肆，匆匆对朱铃见了礼。

    这些学子礼数周全，也无过错，朱铃虽然有心袒护周折，但也不好过多为难他们，只能暂且站在一边。

    那学生领袖看向周折，说道：“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我们也不藏着掖着了，前几日鹿阁宴上听闻你大破群生，我们不服，今日得了你会前来的消息，我们特别等在这里，就是想看看你究竟是不是传言中的三头六臂，七窍玲珑！”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周折。

    周折大概猜到了昨日朱铃前来见过韩经纬后，定然是有知情者故意泄露了自己今日会来书院的事。

    目的不过两点，要不就是有意让周折难堪，打磨他的锐气。

    要不就是想借周折之手，好好打磨一番这些年轻气盛的学子。

    猜到始作俑者的意图，周折坦然一笑，说道：“那你们如今也看完了，也知道我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了，可以让路让我过去了吗？”

    一众学子想了无数种可能，但是唯独没有料到周折竟然没有接茬，将他们的挑衅视而不见。

    到了嘴边的话全部都给周折不动声色地噎了回去，一时间面露错愕，不知所措。

    甚至有学生觉得周折言之有理，竟然忘了来这里的目的，给周折让开了一条道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非得他们反应过来把我们堵住？”周折扯了扯朱铃的裙摆，就想要赶紧开溜。

    似乎是意识到了周折胡搅蛮缠，伶牙利嘴的本事不比才情差，端坐幕后的老人总算是坐不住了。

    书院墙边一位带着斗笠假装扫地的老人迫于无奈，摘了斗笠，露出本来面貌，赫然正是今日他们要见的正主韩经纬。

    “这些学子都是我稷下书院的好男儿，听闻你周折鹿阁里艳压群生，心中仰慕，难得有机会想要向你讨教一番，你小子又何必把他们畏若蛇蝎？”

    能不畏如蛇蝎吗。

    这么乌泱泱一大群书生把自己团团围住，鬼知道他们是真的有心仰慕想要讨教还是因为先前鹿阁之事心怀怨恨。

    到时候这群人突然发起难来，他一个坐着轮椅的残障人士，跑都没机会跑。

    “是不是你们这些做念书的人见了谁都想和人比个高下贵贱来？”

    “若不比试相互交流，又怎么知道自己学问究竟做得正确与否？”韩经纬没有说话，说话的是刚刚那个领头的学生。

    “为何一定要比个正确与否？对你们来说读书是用来做什么的？”

    那学生一愣，又有学生抢道：“读书自然是为了奋力争高，考取功名！”

    周折又问：“考取功名后呢？”

    韩经纬没有说话，只是拄着扫把在旁静静地看着。

    一群学生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各自的答案。

    “造福百姓！福祉民生！”

    “出官入仕！为国效力！”

    ..............

    “挣得名声，福荫后世！”

    答案形形色色，倒也无非就这几种。

    不知不觉中，伴随着周折的插诨打科胡搅蛮缠，似乎原本被一群学生围着的被动场面，变成了周折引导话题的场合。

    一群与他同龄的学生，都没有反应过来，如今已经被周折牵着鼻子走了。

    “可我又没有这些理想，那我为何要和你们比？要让你们见识我的文采？”

    一群书生一愣，没有想到周折居然耍起了赖皮，纷纷着急起来。

    “你在鹿阁里吟诗十三首！首首精妙绝伦，如今燕京之中甚至有人为你抄录诗篇，撰写注释，你若是不想比，那你在鹿阁为什么要做这些！”

    有人出言驳斥。

    “因为鹿阁我被小人挑衅，加上当时和朋友打赌，又有三皇子和长公主的彩头”周折开始为这些学生分析起来“我给你说说看啊，你看我又能打小人脸面，又能赢下朋友赌约白嫖一顿鹿阁盛宴，还能争下长公主和三皇子的彩头，我何乐而不为呢？”

    “你不是为了挣得名声之后出官入仕，特意选的鹿阁宴上大放异彩？”

    这人的说法确实是许多入京赶赴秋闱的学子做梦都想做到的。

    若是能够在当日鹿阁宴席上赋诗一首，被流传出去，之后秋闱考核和仕途之路都会被人注意，比起寂寂无名寒窗苦读后一朝中举，这样的行径显然更加容易为自己挣来一个未来。

    只是这种心思常人都只会放在心上，彼此心照不宣，不会说于外人听。

    结果没有想到鹿阁宴上出了个怪胎，周折一个人独霸鹿阁，十三首诗词把当时在场的学子打击得体无完肤。

    须知从那日起，一群学子尤以陈思目为最，已经卧床数日不起，仿佛着了魇一样，日渐憔悴。

    偏生周折要和这些堵住他路的学生唱反调。

    “我挣那玩意干嘛？做官多累啊，我还不如把诗卖了，挣钱找个漂亮媳妇，生几个娃好好过日子，没钱的时候就借着我这才名卖点诗词字画，一辈子安然无忧，岂不快哉？”

    他说这话本是故意气这般心高气傲的学生，结果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朱铃在他背后轻轻啐了一口。

    “你居然如此不知上进，浪费自己一番天份！若是你把诗才给我，我定然能在秋闱出人头地！”

    有人愤慨骂道，旁人纷纷附和。

    周折一笑：“你们看，你们都说了若是我把诗才给你们，你们才能在秋闱出人头地，那你们这不其实已经知道自己比不过我了吗？”

    一群人瞪大了眼睛，听着周折继续说道：“所以你们想方设法把我围住，又自知不如我，那你们来自取其辱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