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心甘情愿

    刘璃刚一踏入那团光雾，眼前光景斗转星移，蓦地身体陷入一片湿答答黏糊糊的物质之中，而鼻端则是嗅到了一股浓郁甚至有些刺鼻的药香，药气混杂，只是数息，刘璃便已经头脑昏昏胀胀，如同喝醉了酒一般。

    他强打起精神，环顾四周，只见得这鼎内有两米多高，刘璃的头顶还差半头高便顶到了鼎盖上，伸手便能摸到鼎口，身下则是及他腰高的湿滑液体，液体之中放满了许多发着淡淡光华的植物根须，甚至有几棵植物还发着淡淡的金黄色光彩，看上去很是诱人。

    鼎内的光景借着这些光晕便能模糊看个大概，只见这鼎身之内很是宽大，若是坐上十几个人也是坐得的，而鼎内刻满了许多与鼎外不同的文字，这些文字刘璃看着似懂非懂，看得时间长了，竟感觉浑身燥热，那些湿答答的感觉便被这股燥热化去，倒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刘璃盘膝坐下，头颅刚好探出水面，为了不那么难受，他便目不转睛地一直看着鼎内的文字，一行行，虽然不知道其中含义，却也能打发时间。

    这些也不过几息，就听鼎外闷呼呼传来玄青的声音，那声音洪亮异常，应是用独特的法门发出的，就听他高声道：“徒儿，我要加火了，此为三昧真火，乃是天地至阳之物，火焰炙烤定会痛苦非常，你且停住了！”

    刘璃听了心中暗自应下，闭上眼睛，却忍不住开始回想鼎内文字，头脑昏昏沉沉，勉强稳定心神。

    不多时，鼎内蒸腾起烟雾来，鼎内的温度不断升高，空气越来越稀薄，刘璃开始剧烈地呼吸起来，因为动作过于剧烈，刘璃感觉胸腔内似乎有骨断的声音，他记得小时候一到冬季，便会受寒干咳，每次干咳，胸腔的骨头就会发出咔咔断裂的声音，不过这些断裂又在第二天便能好转，可每次断裂却让刘璃痛不欲生。

    不知不觉他的双手举了起来，一颗晶莹剔透的石头竟是出现在了刘璃的双手中间。

    那石头正是他的娘亲在河边捡到的石头，这石头在那些药草的光晕中显得异常美丽，五颜六色的，仿佛是传说中女娲补天的五彩神石。

    这算是刘璃的一个秘密，从懂事起，他便一直拿着这石头，胖丫原本也是喜欢这石头的，但有了刘璃，便对那石头不再关心，而刘璃则总是拿着把玩，而那时候时不时便会钻入刘璃的胸口，刘璃小的时候觉得好玩，长大了虽然也觉得奇异，也无法解释，却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块石头，他觉得一旦与他人说了这事儿，也许这块石头便不再属于他了。

    今日，他独自一人坐在这鼎内，孤独无聊之际，便只能拿着这石头安慰身心。

    只是鼎内不断升高的热度，让刘璃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下意识地，刘璃抱紧了那块石头，身形蜷曲，慢慢地便昏迷了过去。

    “师尊，这琉璃骨需要烧多久才能成丹？”鼎外，郑爽站在玄青身侧目光希冀地看着已经被烧红的鼎炉问着。

    玄青的嘴角露出邪异的微笑道：“七七四十九天，炼到皮肉分离，琉璃骨吸收所有药性，便可大成了。”

    郑爽点头又好奇地问道：“师尊，徒儿不是很明白，为什么非要这小子生辰才让他入鼎，我前日看他踏出洞外，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玄青笑道；“古籍记载，琉璃骨乃是天道变异所致，生于凡胎肉壳，需一十八岁成年之后，方可定基，若以炼丹，必在此后下手，若是提前入鼎，便骨肉都会化作黑灰尸炭。”说到这玄青又是邪异一笑道：“最主要的是，这类天生异象必须心甘情愿入鼎成丹，不然也是功亏一篑。”说到这里，玄青抚髯自得地哈哈笑了起来。

    郑爽急忙恭维道：“师尊真乃百无一失，我看那小子对您是服服帖帖，这入鼎心甘情愿之事若非您这般作为，真不知谁还能让这般好的机缘成就了。”

    玄青道：“不错，这般的机缘怎可错过，你且学着吧，以后的师门传承还要靠你了！”

    郑爽大喜道：“谢师尊栽培。”

    玄青眯起眼睛又看向鼎身道：“紫阳鼎乃是上古大道所成，被我所得，恐怕也是天意，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这琉璃骨该用何等鼎炉装盛，哈哈，天意，天意！”

    郑爽问道：“师尊琉璃骨若是成丹，不知能助师尊突破到何等境界？”

    玄青思量多时，看着鼎身道：“为师如今为破凡巅峰，若是服了这般造化的丹药，定能突破至定元之境，结丹大成！”玄青滑落手中浮尘一晃，一把石椅出现在他身下，他盘膝坐下道：“好了，你且先下去修行，有事我再唤你。”

    郑爽暗道：“虽然这丹药自己吃不上，可是若在鼎旁吸收一些鼎中药气，定也是能对修行有所裨益。”想到这他急忙躬身道：“师尊要独自在此看护宝鼎吗？徒儿愿尽绵薄之力为师尊护法。”

    玄青看了看郑爽，最后点头道：“那好，你且看住了这火，不可懈怠！”

    郑爽欢喜道：“谢师尊。”

    一阵刺痛让刘璃从昏迷中醒来，他感觉浑身仿佛被无数钢针穿刺了一样密集的疼痛着，从里到外都在折磨着他的神经，他不自主地开始挣扎，可每挣扎一次，身上的骨骼便会因力量过大而断裂开来，可那种骨断之痛却抵不过这蒸煮之痛，他身体开始痛苦的扭曲，口中呜咽出非人的叫声，面部更是扭曲肿胀，目眦欲裂，浑身苍白的皮肤也变得红彤彤发紫，最后，刘璃以处于混沌无知的状态，一切动作声响都已是无意识所做出的挣扎。

    他的身体内散发出五彩的光华，水下却是慢慢浮上一些嫣红，但转瞬便因高温的烹煮而变成了灰褐色。

    血腥味飘出鼎炉，站在外面用法力助燃的郑爽感到一阵不适，他回身对玄青道：“师尊，这血腥味怎么这么浓？”

    玄青皱眉道：“或许就这般吧？”玄青也是第一次炼化人体，也不曾经历过这般场景。

    鼎炉内的呜咽慢慢变小，郑爽听着那声音感觉浑身战栗，这般诡异的炼丹之状他还是头一回碰到，那痛苦的叫声让他心中生寒，甚至有些不忍。

    玄青看出郑爽的想法便道：“若要修大道，便要能狠下心肠，若是优柔寡断，如鼎中之子一般纯良，即使命好，也迟早会被他人所害。”说到这，玄青挥动了一下拂尘又道：“此子这般下场也算是好的，早死早超生，若是被人化作人彘炼器，恐怕永生永世不得轮回，我等这般了结他，也算是让他解脱。”

    郑爽躬身道：“师尊仁善，真乃大义。”

    玄青嘴角上扬，继续闭目养神，而郑爽则是继续运功催动火种，而心中则是暗道：“刘璃，你也莫要怪我，想要吃你的是玄青，我此时加快些炉火，你快些解脱，也莫要再受这般痛楚。”

    随着火势加大，鼎炉中再次归于沉寂，血腥味逐渐被浓郁的药气掩盖。

    “石头……石头……”

    “我的儿啊！”

    “大侄子！”

    “孙儿！”

    ……

    无数呼唤声传入刘璃的耳中，刘璃慢慢清醒，他不再感觉到痛苦，身体轻飘飘的，如同在洞天福地里修行神魂一样，身体可以自由地飘荡。

    只是四周没有美丽的景色，只是一片黑暗。

    在黑暗的中心有一块小孩拳头大小的剔透石块，绵绵光晕从石块中透射而出，那是刘璃身边朝夕相伴的石头，可此时的石头又与平日里见到的有些不同。

    但是刘璃依然能够感觉到这石块的温暖，他伸手想要抓住它，却不成想那石头咻的一声冲入刘璃的胸口，接着一阵洪亮穿魂的天音如同凿刻入灵魂一般的传入他的耳中。

    “琉璃之体，梵天造化，金刚补缺，大德再造！”

    轰的一声，刘璃只觉得神魂碎裂般剧痛，转瞬神识再次陷入一片漆黑，无了知觉！

    鼎内一阵光芒闪烁，而鼎外也隐约可见鼎内怪诞之象。

    此时鼎外竟已过一月有余。

    郑爽看着鼎内光芒闪烁心中惊骇，而玄青更是举起拂尘射出一道精光想要透视鼎内的情况，谁知透视之下，却依然是一片精光四射。

    “师尊这是怎么回事儿？”郑爽惊奇地问道。

    玄青笑道：“应是成了，不然不可能有如此异象！加火继续炼！”

    “是师尊！”郑爽说着继续催动火力。

    斗转星移

    又过去半月，鼎内不再出现异状，玄青算了算日子，以是最后一日，他运起功力，盘膝身形慢慢浮起，手中拂尘挥动，无数宝光没入鼎内。

    郑爽见了急忙退回，在一侧观看。

    玄青则是不断口念法诀，闭目凝神开始炼化鼎中之物，鼎内轰轰作响，竟是不知成了何种状况。

    又过一日，郑爽正盘膝打坐，为玄青护法，突听一声疑惑之音，他急忙看向玄青，只见玄青手中却是出现一枚形态诡异的丹药，那丹丸满是黑色斑点，没有半分灵气。

    “师尊，这是怎么回事儿？”郑爽知道，这丹药定是鼎内之物所化，可怎么看这丹药都是一枚无用的废丹！

    玄青面目阴沉，甚至就连额头的青筋都爆了起来：“难不成！”玄青猛地一挥拂尘怒喝一声，三四米宽的鼎盖竟是轰然飞开，轰隆隆落于地面，将整个殿宇都震得晃了三晃。

    玄青双脚猛然踩地，飞身来到鼎边，一双眸子森冷无比，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愤怒地抽搐起来。

    郑爽也急忙飞身上前，可入眼竟是一团漆黑的椭圆形黑炭，似有些形状，但已经都粘连在了一起，看不出半点人形。

    “师尊，这是？！”郑爽知道，这恐怕是失败品，琉璃骨没有炼化成功。

    玄青怒道：“分明我是依照上古秘法所炼，为何不成？”玄青浑身散发出阴冷的气息，吓得郑爽向后退了退。

    “师尊，难不成，这小子算错了自己的生辰？”郑爽猜测。

    玄青定定地看着那团黑色的东西好一会儿，郑爽更是大气不敢出，蓦地玄青冷道：“既然能出一个琉璃骨，就能有第二个第三个！我再去找，方圆百里，我不信一个也没有！”他说着转身，身周气流鼓鼓，轰然一声，玄青便冲出了殿宇，余力震得郑爽摔落地面，而玄青的声音远远传来：“将那黑炭挫骨扬灰，烧个干净！”

    郑爽忙应道：“是师尊！”

    郑爽看着一片狼藉的殿宇叹了口气道：“真是晦气，竟然没成。”他说着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手捏法诀，传音道：“上来几个人收拾一下。”话落飞身再次到了鼎口边看着那一团黑炭道：“真是可笑，炼药之物我可怜他作甚，弱肉强食，这便是他的命，只可惜你这般好物竟连丹药都未成，真是废物。”他话落伸手抓起那团黑炭，刚想要捏碎，但又叹了口气道：“尘归尘土归土，我送你一程吧，也不枉你叫过我师兄几日。”

    郑爽说着拿着那团黑炭便飞出殿宇，冲入云雾，不多时到了一处河畔边，他见一处河岸看着顺眼，便施法在地面挖了个坑，将黑炭扔入坑中，用法力掩埋。

    “你这一脚踏入幽冥殿，也不怕孤单，师尊这一去，定是要将那一方的村民都送去与你做伴了，哎，凡人蝼蚁尔。”郑爽话落，转身飞去，没入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