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罗兰的恩情还不完

    木原幻生脸上的表情不自然的僵硬起来。

    但很快，他就重新恢复了冷静。

    “到了这种时刻，你以为我会上这种显而易见的当吗？”

    他漠然的嘲讽道。

    “我的确安装过创梦者，但早在接入幻想御手网络的中枢之前，那个设备就被我解除了。”

    虽然对未知之物满是贪婪与渴望，但木原幻生到底还是没有失去作为科学家的基本素养。

    在承担中枢的位置之前，他就重新组装了自己的身体，每一步都是亲力亲为，排除任何有可能性的技术隐患。

    但为了谨慎起见，木原幻生还是飘向了空中，向如同气泡一样裹在自己身体上的幻想猛兽下达了命令。

    “用全力杀了他！”

    一个简单的命令，带来的却是超乎想象的压迫力。

    比起还需要传输才能使用力量的木原幻生，没有中间商的幻想猛兽顿时发出了凶戾的嘶吼声。

    而在它的口中，远比之前的木原幻生可怕数百倍，数千倍的力量顿时开始激增。

    光芒仿佛在燃烧一般，庞大到让核弹都难望其项背的能量聚集在幻想猛兽的的口中，不断压缩，紧密靠拢。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大量逸散的电光就如同雨滴般飞溅开来，把脚下的平台变成千疮百孔的蜂巢。

    光是运转，就能令物质界受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冲击。

    凭借这份力量爆发出的吐息，威力自是不必多言。

    幻想猛兽猩红的瞳孔充斥着只有极致的冷酷。

    它本就是是由憎恨与怨念的集合体，是纯粹的负面情感铸就的高位生物。

    痛苦这种情绪对幻想猛兽本就是最好的养料。

    所以，它非但没有因为自己造成的巨大破坏而有所动摇，甚至还故意调整角度，让能量炮波及范围覆盖到罗兰及他身后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顺利，这一炮会在消灭对方的同时顺带摧毁上方的学园都市，以及大半个岛国。

    罗兰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幕，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并不是因为面前的攻击，而是周围被余波卷起到处飘散着的尘埃沙粒让他感到了不快。

    尽管别说是如同沙尘暴一样的环境，就算是真的沙尘暴也影响不了他的状态分毫，但视觉上如此杂乱的景象还是让罗兰感到了不舒服。

    所以，他抬起了头。

    那双澄彻的瞳孔中，也微微闪动着光华，像是被阳光照耀着的水晶一样。

    里面反射着的，是绝对不属于人类的冷漠。

    明明幻想猛兽才是漂浮在空中的居高临下的那一方，但他反倒更像高高在上的神祗。

    然后——

    “轰——！”

    爆炸掀起的轰鸣声裹挟着激扬的尘埃，化作巨浪，将绽裂的火光推向高空，将地下溶洞上方的建筑直接摧毁，变成好似废墟一样的戈壁。

    狼狈无比的木原幻生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道。

    “为什么？”

    在刚刚，幻想猛兽蓄力了一会儿的能量炮，还未曾释放出来就突然停止了。

    就好像在打游戏时突然断网了一样，只不过游戏时断网无非是面临角色的死亡，在蓄力能量时突然终止，后果就严重的多了。

    木原幻生的半边脸皮都已经被火光反噬，露出了里面扭曲的钢铁。

    他的一切自信都来自于作为王牌的幻想猛兽。

    五十万匹的力量也是，能够直面罗兰的资格也是。

    是由于初次操纵不熟悉而产生的错觉吗？

    但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并没有消失。

    罗兰是在创梦者上增加了什么定时生效的暗门，还是在发售的那批设备上减少了某样排除后果的关键部件吗？

    一时间，木原幻生难以得出正确的结论。

    唯一可能断言的，就是刚刚自己的身上必然发生了某种他一无所知的变化。

    这种事态脱离掌控的感觉在不断带来焦躁的同时，也催生了因不安而生的恐惧。

    木原幻生都顾不得修复自己的伤势，不断尝试着重新向幻想猛兽发出命令，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仿佛石沉大海一般。

    不仅如此，在这个过程中，他身上的每一分力量，都在以坚定且不可阻挡的姿态缓缓回流到作为服务器的幻想猛兽之中。

    “罗兰，你做了什么！力量……我的力量哪去了！”

    在多次尝试无果后，反而加剧了自己的衰弱后。

    像是要掩盖住心中的惶恐一般，无所适从的木原幻生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叫喊。

    “只是稍稍关闭了一下，我曾经给予你的恩赐而已。”

    但罗兰并不介意他的失态，微微一笑。

    “磁场力量本来就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是因为我的诞生，它才获得了在理论上得以复现的可能性。”

    他一边饶有兴致的欣赏着木原幻生的丑态，一边平静的解释道。

    “但理论与现实的鸿沟总是难以跨越的，如果按照正常的发展来看，虽然比不上绝对能力者的道路那么艰辛，但也需要长时间的积累才能诞生出寥寥无几的幸运儿。”

    “但我曾经的某次经历给了我启发，虽然道路不同，但那种模式我还是可以学习一下的。”

    “创梦者本质上是一份契约，无关是否继续使用，当你没有控制住好奇心，选择来到磁场转动的世界时，这份契约就注定了。”

    罗兰轻笑了一声。

    “在神话故事中不是常有这种事吗？神明给予英雄赐福，兵器，再赋予他们使命。”

    “而我稍稍包装了一下，用多合一的创梦者替代了这种古典的做法。”

    “但既然本来就是给予你的恩赐，想要收回来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吗？”

    罗兰慢悠悠的说道。

    “这不科学。”

    即使已经身处绝境，木原幻生似乎也没有丢失掉自己作为研究者的矜持。

    在发现不用创梦者似乎就无法理解磁场力量的运作模式后，木原幻生的确安装过创梦者。

    但他很快就摒弃了对这一设备的依赖，没有去钻研那创梦者那将AIM立场转化为磁场力量的核心算法，而是选择用自己的技术进行替代，用幻想御手作为防火墙和能量源。

    就连支配磁场力量的大脑增幅设备，都是他按照记忆中的感觉和经验自己制造的阉割版。

    罗兰就算真的在那份种子上留下了暗手，但他获得的力量应该是真实无虚的才对。

    就像神明收回了赐福，英雄也不会变成获得赐福前的那个自己一样。

    在成为英雄的冒险之中，他的努力和成长并非虚假的。

    “的确不科学，但很魔法。”

    罗兰脸上的笑容更加浓厚了。

    “对未知抱有敬意，这是个很好的习惯。”

    “但遗憾的是，人类始终无法理解自己认知以外的东西。”

    一个念头就能收走锻炼得来的努力，经验，技能，把强者打回原形。

    这就是名为恩惠的魔法。

    别说木原幻生这个科学侧的家伙了，就算让魔法侧的人来看，也不会想到居然会有恩惠这么逆天的魔法。

    毕竟它本质上就是在另一个世界的规则下才能诞生的存在。

    “而且，就算抛开信息差这种机械降神不谈，”罗兰叹了一口气，眼帘低垂。“你就没有想过，既然你都能够用别出心裁的方式找到后门，那为什么蓝梦公司还要大规模的向全世界发售创梦者呢？”

    木原幻生突然间愣住了。

    是啊……为什么？

    就算自视甚高，木原幻生也不觉得自己就是无可替代的，哪怕在木原一族中，都有几人与他处于相同的地位。

    初窥磁场力量的他是因为研究方向的类似而走了捷径才快人一步。

    但只要时间足够，世界上总会有人找到类似的手段。

    那为什么蓝梦公司还要把创梦者这个危险的种子在不验证身份的情况下就公开向社会和大众发售?

    木原幻生的脸色开始逐渐苍白起来。

    磁场力量的全能太过深邃，突破界限的诱惑太让人兴奋，导致他反而忽略了这理所当然的异常。

    “……“

    虽然没有得到答复，但罗兰却毫不在意的说了下去。

    “从一开始，我对于这份景象就乐见其成。”

    “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当然，从幻想御手盯上安装了创梦者的用户开始，我就在刻意放纵事情的发展。”

    罗兰毫不犹豫的承认了这点。

    “怎么说也是核心产品的质量问题受到质疑，只派风纪委员和超能力者去，未免也太不上心了一点。”

    “但没办法，为了你能够顺利的培育出幻想猛兽，也只能苦一苦蓝梦公司了。”

    对于这件事，罗兰也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

    “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会对你所谓新时代的邀请不感兴趣吧？”

    “这并不是因为我被旧时代第一个造出船只的殊荣蒙蔽了双眼，也不是新时代没有承载我的船。”

    “而是……对于必须通过创梦者才能出海的你们，对于这片由过去，今后，未来的磁场强者们，用努力，意志，还有不停歇的战斗组成的新时代来说。”

    说到这里，罗兰的嘴角咧开一丝莫名的弧度。

    “——我就是海洋本身。”

    在一脸恍惚，眼神近乎呆滞的木原幻生因为惊骇而逐渐放大的瞳孔中，罗兰一字一句的下达了定论。

    “现在，木原幻生，你该报恩了。”

    以这句话为开端，灿烂的辉光在木原幻生的头颅上一闪而逝，然后迅速地暗淡了下来。

    在被罗兰收回了恩惠之后，木原幻生失去了至今所积累的一切。

    通过恩惠获得经验，增强的资质，还有力量本身，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接着，木原幻生只觉得浑身都传来一阵让人难以忍受的剧痛。

    痛苦的源头来自于包裹在他身上的幻想猛兽。

    在它似虚似实的身体中，木原幻生那失去了磁场力量的身躯触碰它的资格都没有，迅速的溃烂，腐化。

    于是，妄图成为新时代的引领者，以神明的身份引领人类，怀抱着无数野心的木原幻生，就这样死在了连惨叫都发不出的绝望之中。

    只剩下幻想猛兽身上那张新增添的扭曲人脸，还述说着它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连灵魂都已经被吃掉了啊……所以我才说，让你自我了断的，那样起码还能利用中枢的身份尝试夺舍一下幻想猛兽。”

    ……那样虽然改变不了什么，但事情至少会有趣一些。

    罗兰露出了有些遗憾的表情，将视线转到了旁边的幻想猛兽身上。

    在失去了操纵者之后，它反而更加躁动了。

    那双几乎要凸出眼球的瞳孔中，只有着纯粹的毁灭欲。

    对此罗兰并不感到意外。

    拔栓之后会暴走早就已经是公认的定理了。

    虽然木原幻生表现的自大又疯狂，但在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以人类的理性思考的，而幻想猛兽显然不会考虑这么多。

    在失去了控制器之后，它立刻抬起了半透明的手。

    ——嗡嗡嗡！

    犹如窗前的风铃一样，充满韵律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

    整个溶洞都被怪异的蜂鸣声灌满，不存在其他的杂音，随着无形的波动，很快，从周围的废墟中，在之前的灾难中尚存的电子设备也传出了相同的声音。

    在七十五万匹力量之下，几乎整个学园都市的电子设备都为之停转，然后则支配。

    一时间，城市里只剩下了那在诡异的大合唱中，宛如轰雷般震耳欲聋的声音。

    “幻想御手？”

    认出了这段旋律的真相后，罗兰愣了一下。

    幻想猛兽摆脱控制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将幻想御手的旋律传播到整个学园都市之中？

    与他当初在地错时不一样，幻想御手只是一种将大脑调整到同一频率的音波，并不是什么能让世界陷入绝望的影像。

    如果不是长时间使用，哪怕现在听到了，只要意志不衰弱就不会中招。

    尽管刚刚的灾难可能会增加一些使用者，可那又如何呢？

    自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幻想猛兽就是独立的生命了，幻想御手的网络最多是它后备的能源。

    不然在刚刚木原幻生操纵它攻击学园都市时，它也不会连丝毫犹豫都没有。

    因为比增加后备能源，破坏才是更符合它心意的事情。

    那如果不是为了破坏，能够驱使这头只有本能的怪物进化的是什么呢？

    正当罗兰有些诧异的观望着这一幕的时候，幻想猛兽同样瞥了他一眼。

    那双幽邃的瞳孔中，流露出一丝恶毒的贪婪。

    这种情绪转瞬即逝，但依然被罗兰察觉到了。

    “啊……原来如此，你想要吃掉我啊。”

    见状，罗兰心下了然。

    只要是生命，就会对更加完美的姿态产生向往。

    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的。

    正像人类总是在美好的品德与绝对的力量之间反复横跳，就算是高位生命也无法免俗。

    这是在它被创造时就刻入本质的使命。

    “很好。”

    看着绷紧肌肉，似乎下一刻就要冲过来的幻想猛兽，罗兰轻声低语着。

    “那么……你可以上了。”

    他不仅连抵抗的姿势都没有做出来，更是躲都不躲。

    如果换作木原幻生，一定会对这种现象警惕万分，甚至会放弃进攻，先拉开距离观望一下。

    这是理性的选择。

    罗兰这样的敌人，有一两张底牌也不奇怪。

    但幻想猛兽不这么认为。

    它的确受到了来自直觉的警示，但也仅此而已。

    将后备隐藏能源全开，就是它的回应。

    自己是已经触碰到神之领域的高位生命。

    只要它全力以赴，就是无敌的。

    幻想猛兽浑身上下膨胀起来的凶焰燃烧的更加旺盛。

    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里，充斥着异常的兽性。

    紧接着，扭曲的怪物如流星一般掠过虚空，在空中划过一道绚丽的光焰，径直冲向罗兰。

    没错，已经可以上了。

    它的嘴角以人类绝对不可能做到的角度微微裂开。

    那狰狞的弧度中满是快意，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胜利的场面一样。

    七十五万匹对五十万匹，优势在我！